阿虎背着妹妹，挑选了最小的一颗银子，在钱庄掌事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换到了一小袋铜币。

    时下乞儿声名不佳，他们常常食不果腹，饥寒交迫之下只能铤而走险，坑蒙拐骗偷，俱是常用的法子，更有许多伤天害理的手段，也偶有所见，因此上，人们见着乞儿自是能避就避。

    阿虎今年十岁，妹妹做男子打扮，也有七八岁年纪，两人放在如今的时候，委实也不算小了。严格说来，他们其实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乞儿，平时也会靠着零工短工补贴生计，只在找不到事做，三餐无以为继的时候，才会行那乞讨之事。

    今日为何会有此番变故，全因为这李府好长的一道车队，却被阿虎兄妹误以为是商队进城，上前想要找个临时搬抗的活计，不想竟闹了这一出。

    来到垂涎了好久的小吃铺子，用几枚铜币换了两个烤得焦香，热气腾腾的面饼，兄妹俩找了个避开人的墙角，蹲在墙边咬着喷香的烤饼。

    “阿兄，这是芙儿吃过最香的东西了，”阿芙抬头望着阿虎笑道，阿虎看着妹妹的笑脸，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梗，他望着妹妹，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阿兄，我们要逃吗？”阿芙把烤饼咬得嘎吱响，鼓着腮帮子含糊地问道。

    逃？天下之大，可他们毫无身份背景，逃到哪里又会有什么不一样呢？就算逃走了拿着银子换了几亩薄田又能如何？他们一路流浪过来，看到那些被逼迫失了田地的良民还都要卖身为奴，才能糊口活命，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吗？拥有再多的田地，也比不上拥有一个有权势的主人。

    阿虎也是多年在市井中摸爬滚打的人，察言观色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今日那小姐，虽然一身素色的衣裳，但阿虎认得出那是极好的料子，再观那主仆二人的气度，绝非是一般的富贵人家，阿虎一路苦思，再没有比跟了一个好主人更划算的了，而卷了那小姐的银子去出逃，才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芙儿，我们不逃，就给那位小姐做奴儿，你怕吗？”阿虎问道。

    阿芙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阿兄，嘴里依旧没忘记嚼那面饼，“那个姐姐长得又美，又给芙儿治伤，姐姐是个大好人，阿芙愿意给她做奴儿。”

    阿虎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阿兄一定好好给那位小姐做活，给芙儿吃好吃的，给芙儿买漂亮衣裳，将来还要给芙儿备上厚厚的嫁妆，好好挑一位如意郎君，芙儿说好不好？”

    阿芙咬着面饼，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阿虎背起自己的妹子，走到成衣铺子里挑了几套旧衣裳，打了包袱斜绑在肩上，又回到小店重新买了面饼，胡乱塞在包袱里，芙儿拎着草药包，趴在她阿兄的背上，一路晃晃悠悠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这是城外荒郊一处破败的废弃屋舍，断壁残垣，不过稍稍能遮挡风雨罢了，这里除了住着阿虎兄妹，还住了几个年纪相仿的伙伴。

    之所以住在这里，无他，只因附近是一处乱葬岗，一来无人愿意靠近，自然也就无人将他们驱逐，二来常有人因各种原因在此处抛尸，他们每常将尸首好好安葬，当然尸身上稍微值钱的物品也会被他们收走换了铜币使用。

    阿虎兄妹刚刚靠近，几个衣不蔽体的小乞儿就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芙妹这是怎么了？这是药铺抓来的药吗？”

    “小七赶紧的，打了水熬药去！”那名为小七的孩子接了草药利索地打了净水熬煮去了。

    “大哥可有找着活做？什么时候轮着我们穿着衣裳出去上工？”又有一个乞儿耸耸鼻子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阿虎将妹妹放在石凳上，解开包袱拿出面饼，“小七快来，”那名叫小七的孩子赶紧跑了过来，几人看着面饼面面相觑，竟是不敢接，无怪他们如此反应，平日里，即便是豆粥都得要省着吃，莫说这样的干粮烤面饼子。

    “我和阿芙已经吃过了，等吃饱了还有活等着呢，快吃吧！”几人听了这话，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因着吃得急，又是干粮，几次三番噎得直伸脖子，阿虎和芙儿看着他们，就好像看见了自己，一时心酸无语，只默默起身给他们提了壶凉水过来喝。

    不多时，几人就惬意地摸着凸起的小腹，满足地打着饱嗝，阿黑问道，“大哥，这次的主顾出手恁大方，还没干活竟先饱餐了一顿。”

    待看见阿虎从包裹里拿出的衣裳，几人凑上来捧着这衣裳，连手都有些颤抖，小七更是将脸埋在衣裳里，呜呜地哭泣。

    他们几人，统共就凑出两套完整的衣裳，叫上工的人好穿了出门，对于他们这样处于底层，又被遗弃的孩子来说，不论什么年景都是不好熬的，他们又不愿去加入那些帮会，当然那些帮会能否看上他们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眼看将要入冬，没有衣裳被褥和食物，能安然过冬的几率太低了，所以就连年纪最大的阿虎，也着急起来，以至于失了分寸一头撞进了李府的车队。

    “我们以后能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就看这一次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阿虎说道，众人面色严肃地倾听着，“今日遇上了一个好主顾，如果三日以后能叫她满意，我们就算是投身到富贵人家了。”

    这话一出，几人眼露亮光，阿黑激动地说道，“大哥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是啊大哥，你还不知道我们，都是不惜力的，我们肯定把活干漂亮喽！”小七也点点头，神情紧张地望着阿虎。

    阿虎想了想，才开口道，“我们的主顾是位大户的小姐，她想要我们替她打探消息，并不是那种涉及家族隐秘的消息，而是明面上公开流传的，比如哪里人家走失了人口，哪里人家出生消亡了人口，是这一类的消息，大家怎么看？”

    小七率先出言，“如此倒是不难，多到街上转转，记录下来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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