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接口说道，“打探市井消息倒是不难，可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撒在城里，就像那小石子扔进了护城河，又能有什么响动？”

    芙儿闻言指着最小的孩子笑道，“小石头，黑子哥说要将你扔进护城河里头。”

    那个叫做小石头的孩子丝毫不惧，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不怕，我九哥护着我。”

    而那稍大一些叫做阿九的孩子，闻言果然将小石头环在怀里，静静地听几位大哥说话。

    “这是那位小姐给我们的考验，她出了银子，够我们再去寻其他的人手帮忙的，也足够我们租一所僻静的小屋作为落脚点。”

    众人听得瞪大了眼睛，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几个半大的孩子更是打醒了精神，恨不得使出全身的气力好把握住这个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只不知道接下来该要怎么做罢了，一时反倒着急起来。

    阿虎继续说道，“但此事不宜声张，如若拿着银子随意去寻人手，一来我们全都得要暴露于人前，以后旁人见着我们，即便有消息，不给足了银子，也不会轻易告诉我们的，这于我们要做的事情，百害而无一利。”

    阿虎继续说道，“二来，这样漫无目的地满城搜寻消息，多少银子都不够使用的，若只是这样漫天撒银子，小姐随意找人就可以办到，无需还要考验我们。想要顺利地通过考验，恐怕我们还是得好好想想法子。”

    阿九揽着小石头，想了想问道，“主人究竟想要考验我们什么？阿虎哥哥，当时主人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阿虎回忆道，“小姐当时说，问我们能否打探到城中哪里走失了人口，又或者哪里大户人家，又有小厮女奴因为各种原因逝去？”

    黑子疑惑道，“莫非主人是要寻人？这人一时走失，主人怀疑是被人暗地里送进了大户人家，而且说不得已经……”他抬头望向众人，连他自己都有些被这个大胆的猜测吓着了。

    “这也是极有可能的，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粮食堆满了谷仓，酒池肉林，对奴婢慈善的却没有几户，不把奴婢当人，动则打骂都是小事，更有那虐待奴下取乐的，闹出了人命，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众人一时沉默，芙儿急道，“小姐定不是这样的人家，小姐是大善人，小姐见到芙儿受了伤，立刻就要带我们去看大夫，还给了我们这么多的银子呢，小姐就好像天上的仙人那么好！”

    黑子点头道，“这倒是，城中的贵人们，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根本不知道慈悲是何物，你我这样的人，他们又哪里会拿正眼瞧我们呢，此番如果可以投靠了小姐门下，我黑子这一辈子都给小姐尽忠！”

    众人皆以为然，小七接口说道，“要说这走失人口，家人必会大张旗鼓，四处搜寻，这倒方便打听，可这大户人家没了小厮婢女，又不是甚好名声，要打探这个倒是艰难。”

    阿虎说，“大户人家这里，倒也有个笨法子，只需派了人手，日夜盯在门外，倒也能如愿。但如果真的如同黑子所说，是小姐在寻人，而人又已经遇害，那尸首恐怕早就处理掉了，即便我们现在守在门外，也是无用。”

    “我倒有了个主意，”黑子一拍掌，兴奋地说道，“养得起小厮和婢女的人家，向来是从牙行里挑人，这城内有哪些喜好打杀下奴的人家，想必牙行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大哥你说呢？”

    阿虎沉思了半晌，说道，“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毕竟我们也只是搜寻消息，而不是官府断案，另外还有夜晚打更的更夫，也可以一并相询。”

    言罢他与众人分配了任务，又将余下的铜币与众人分配，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切记，只可旁敲侧击，不可直言相问，此次能否功成，就看我众兄弟能否勠力同心了。”

    于是从这日起，这几人悄悄分散在府城各处，小七，小九带着小石头，依旧乞儿打扮，一身勉强遮挡身体的破旧衣裳，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手和脸，他们一条街一条街寻过去，寻了熟悉地头的小乞儿，用小小一块饼子，或是几口粘稠的豆粥，打听着何处还有未被霸占的行乞好地方，以便作为他们自己的地头。

    既然是寻好地头的，看着几口吃食的份上，闲聊之中自然多了几分热络，说起这里里长脾气如何，民风如何，有无坑蒙拐骗偷等诸般行径，甚至于东家男主夫跟隔壁的妇人眉来眼去了几次，西家妇人多吃了两口豆饭叫婆婆痛骂了三天，直说得口中水花四溅，腹中又唱起了堂会才算罢了。

    阿虎和黑子则寻了熟悉牙行的学徒小伙计，这些小活计拿着很少或压根没有工钱，牙行里除了他们自己，似乎任何人都可以来指使他们做活。

    这些人虽然身为牙行里最低的阶层，却神奇地知道牙行里的诸多辛密，大概是因为谁都瞧不起他们，所以潜意识里也不会去防备他们，毕竟大家默认他们就是最卑下，不敢反抗，不敢泄密的存在。

    阿虎和黑子恭恭敬敬地请教他们，因为他们家中困顿，准备自卖自身，因此上，要先行打听打听哪家的主人脾气好，手面又大方，而哪家的府邸，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去的。

    这些小学徒们在前辈的面前自然是任劳任怨，绝不敢多言一字半句的模样，但在阿虎和黑子的面前，那就是熟悉一方天地的万事通了，他们紧握着手里的铜币，或是用傲慢，或是用悲悯的语气，给他们一一历数各府辛密，阿虎和黑子听得心里直翻起惊涛骇浪，走的时候倒是真真切切给人端正地行礼。

    如此这般，阿虎几人分头在外，实实在在地奔波了两天，交流汇总了消息，这天，阿虎在离南城门不远的僻静巷子里头，寻了一处小院落，之所以租在这里，是因为这里隔壁住了一位更夫，这位李老爷子，祖上就是城里专职打更的，那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这李老爷子只和一个宝贝小孙孙相依为命，平日里日子孤寂得很，一下子隔壁住来这么多热心的，同村出来寻活计的半大小子们，着实心里看着欢喜，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女娃，做得一手好豆粥，还不嫌弃孩子三餐按点守在门外，还能分了孩子一两口吃食，这就很是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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