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穆樊慢步走向季节，季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带我去景阁，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陶穆樊走在前方带路，季节与他隔着四五步路的距离，偶尔趁陶穆樊看不到，偷偷观赏他的背影。他不瘦，发梢修得齐整，挺刮合身的西服衬出他的气质高贵。如果做情人，他是个最佳选择，季节肆意的想法大胆又不切实际。看上陶穆樊的女人千千万，她居然也鬼使神差列入了大部队，不知哪一步出了错，使她陷入泥泞沼泽，举步维艰。

    “结束之后让我送你回家，我在对面的大厅等你。”陶穆樊简单明了的话打破季节的幻想，其实熟悉酒店结构的人，从长廓到景阁，是这般容易。只有迷失的人，痛苦焦灼地遍寻不得，焦头烂额被困在其中，恍若傻子愚昧。

    季节不再推三阻四，她因陶穆樊的忽然出场而扰乱心绪：“我去拿包，现在就回家。”

    陶穆樊没有直接把季节送回家，在江畔边绕了个圈子，老码头安静如初。他们同时下车，季节走两步来到桂花树下，她想不通为何码头成了废墟，仍有人诗情画意种上几棵大树供人观赏。香气宜人，顺着暖风潜入她的鼻尖，陶穆樊就站在她身侧。一伸手，可以揽她入怀的位置。

    “你对花香味不过敏？”季节问，睥睨他，不无挑衅意味。

    远处是江，江边空阔冷清，有股与生俱来的详和。江风徐徐吹过季节和陶穆樊，他们原地坐下，坐在干燥的泥土上，季节不着痕迹轻轻压住随风飘起的轻盈裙摆。鞋根仍旧高，红底黑丝绒面，雍容大度亦不缺优雅。她深爱丝绒面的高根鞋，指尖触碰间的手感婉约舒适，有着伤害不了自己的信任感。

    陶穆樊想起季节刚才的问话，回答她：“自然的气息，不会伤害到我。”

    “你真脆弱。”季节讪笑，心事像被人无情揭穿，无意间的不约而同，使她分寸大乱。

    真奇妙，他们还能心平气坐着聊聊天，语言里面没了攻击性。谁也不对谁咄咄逼人的质问，陶穆樊脱下西服，靠了靠季节露在夜风里冰凉的手臂：“起来，把衣服垫在你身下。”

    “早为什么不这么做？”季节不情不愿，陶穆樊笑而不语，把西服铺平在泥土和落掉的花瓣上，丝毫不介意有多脏。

    “我都没吃晚饭，想吃啤酒和烤肉。”陶穆樊闲适地平躺着，双手支着头，目光炯炯有神。季节讨厌他窒息致命的吸引力，他不过当着最平凡的自己，说着最普通的话，女人却争先恐后趋之若鹜。而她，是其中之一。

    有时候，她一直反思与回想，有哪些事情，值得季节喜欢上陶穆樊。思来想去，也许习惯在作祟，也许根本没有特定的事例让季节对他萌发出异样情愫。也无从得知，她吃过多少留恋过陶穆樊身边女人们的醋，然后回家生闷气，对他爱理不理。反反复复，她早该有所警觉的，却常常忽略。

    安意如写过，人是懂得回忆的动物，寂寞是因为失去。只是，很多事，当时只道是寻常。

    因此，季节难免把最寻常的事情，当作人生中的无价之宝来对待。她奢望寻常，只可惜世事变迁，寻常成了大海捞针的稀珍。别人都在拼了命忘却一无所有时的自己，季节则是在归拾的路途中，发现只有她一人在后退，节节败退。

    “我想起高二那年的学农，离开前夜学校准备了许许多多的烧烤，唱完歌跳完舞便自己动手烧烤。也是这样的炎炎夏日，晚风拂动，月明星疏。”季节强装出镇定，面对喜欢的人，怎么做怎么说都牵强。感谢陶穆樊愚钝，不会一门心思挖掘季节的小心思。

    “那不简单，我们现在就准备食材，烧烤架也有。”陶穆樊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