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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柳叶以前并不喜欢在村中走动,她不愿和龙尾堡这些土里土气的女人聊那些柴米油盐的事情,可最近一段时间,柳叶却常常去男人多的大槐树下聊天,那些男人自然都喜欢看柳叶,瞅柳叶那白嫩的脖颈,诱人的面庞,衣服下面隆起的nai子。柳叶当然明白那些男人的心思,她去大槐树下,其实是想见一个人,这个人自然是郭笠生,其间郭笠生到大槐树下来过几次,柳叶也感受到了郭笠生那火辣辣的目光,可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眨眼间郭笠生就会在人群中消失。柳叶明白,郭笠生在躲自己,可越是这样,那种想见郭笠生的欲望就越强。柳叶常常去郭笠生家门口或地头等郭笠生。一次,郭笠生被她堵到了地头的小路上,看见柳叶,郭笠生扭头就走,但却被柳叶喊住了。柳叶说:“你甭跑,我不是狼,不吃人。”郭笠生说:“我还要去地里干活呢。”柳叶说:“你别用这话搪塞我,你一会来高脚板后面的玉米地里,我在那有话要对你说。”郭笠生说:“我不敢去,要是让乡长知道了我就没命了。”看着郭笠生那胆怯的样子,柳叶转过身,两行大大的泪珠在脸上滑落。郭笠生呆呆地站在庄稼地里,可是他再也无心干活,把手中的锄头狠狠地摔在地上,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自从郭笠生离开郭明瑞家后,用挣来的工钱和柳叶给他的钱买了几亩水田,由于有的是力气,人又勤快,日子倒过得红红火火,那几间破草屋已换成了青砖大瓦房,又再置了十几亩地,如今在龙尾堡中也算得上日子过得宽裕一点的人家,作为一个郭家昔日的长工,郭笠生满足了。可郭笠生也知道,灾祸随时有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特别是每次见到郭明瑞的儿子郭子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每次见到郭子盎,他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总想上去拉住他的小手,和他说上几句话,那小家伙和自己的儿子郭海潮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一定是自己留下来的种。每当回想起自己和柳叶在一起的那段经历,郭立生总觉得有些蹊跷,那段时间郭明瑞一直在城中忙得没有时间回家,可柳叶一有身孕,他马上就回来住了,而且打发自己离开郭家,看来,当时只是郭明瑞想借自己生儿子而设的圈套,想到这他的心中就后怕。

    柳叶是真心对郭笠生好,这一点郭笠生从来都未怀疑过,他也喜欢柳叶,直到现在柳叶还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干活时眼前也时常浮现出他俩在一块的情景,但郭笠生更珍惜如今衣食无忧的日子,因此自从离开郭家后,他对柳叶再也没有过非分之想,把柳叶深深地埋在心里。为了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平时凡是任何有可能招惹麻烦的事郭笠生都是遇见不问,人问不知,闲事不管,无事早归,整天躲在自己的小窝中,守着老婆孩子,过着“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其间无论村中闹农会、吃大户,还是逢年过节,他家大门平时总是紧闭的,可是柳叶的再次出现,又一次在他心中掀起了一股狂风暴雨,那种早已关闭的感情和欲望的闸门再次重新开启,奔涌的思绪和欲望的饥渴再次把他带到煎熬之中。

    郭笠生也不知道自己在地头蹲了多久,他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走来,抬起头,只见柳叶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明天早晨,我在蝎子山上的观音庙中等你,那里远离龙尾堡,不会撞见人,你可以不来,不过那就麻烦你通知人到蝎子山上的观音庙来为我收尸。”说完扭头消失在田间的小路上。柳叶的话,把郭笠生的心一下子搅乱了,他不知该怎么办,思来想去,突然想起县城那位测字算卦的瞎子老汉,龙尾堡人都说瞎子的字测得特别灵,想到这也顾不上回家,把锄头藏在庄稼地里,直接去了县城。

    和龙尾堡相比,县城自然多了几分喧闹和繁华,有耍猴的、卖艺的、卖唱的、卖狗皮膏药的,十分热闹,可这些丝毫引不起郭笠生的兴趣,径直去找那个测字算卦的瞎子老汉。郭笠生来到瞎子跟前,瞎子听到了声音,就问郭笠生说:“请问先生问人还是问事,问人问事都是五个铜板。”郭笠生在瞎子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五个铜板说:“我想问事。”瞎子说:“我只测字,请先生写一个字。”郭笠生说:“我不会写字,就是会写你也看不见。”瞎子说:“那你就说一个字。”郭笠生说:“女人的女字。”瞎子说:“这是个独体字,不能拆分,但可以和其它字搭配,我是个瞎子,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可以看透人心,依我看,先生是在为女色煎熬,在此我送你六个字:女是祸,色如刀。”郭笠生说:“先生可否再说明白一点。”瞎子说:“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先生请自己琢磨吧。”郭笠生还想再问,却见瞎子已靠在墙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打起了呼噜。郭笠生只好转身回家,身后却传来了瞎子的声音:“女是祸,色如刀。”那声音听得郭笠生心中冷森森的。

    心乱如麻的郭笠生回龙尾堡,一路上脑子里都在想着测字的瞎子老汉送他的那六个字“女是祸,色如刀”,瞎子老汉分明是在让他远离女人,去见柳叶有可能惹出杀身之祸,可是一想到柳叶说如果自己不去她就死在蝎子山上,郭笠生那颗心又忐忑不安起来。郭笠生回到家,面对妻子端上的可口饭菜却没有一点胃口,儿子郭海潮扑到他怀中求他做弹弓,被他以困了没劲为由推到一边,懂事的女儿媛媛看到父亲累了过来给他捶背,也被他不耐烦地支走了,妻子看到郭笠生不高兴,一边叫开了两个孩子,一边劝郭笠生吃完饭早点休息。郭笠生早早就上了炕,可是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闭上眼睛,柳叶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身体中那种本能的欲望和冲动搅得他烦躁不安,心中仿佛有一匹脱缰的烈马在欲望的大路上剧烈地奔驰,他仿佛进入了一种虚幻的境界,柳叶的身影搅得他欲火中烧,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烧得他口干舌燥。郭笠生下炕来到大缸前,拿起葫芦瓢“咣咣”灌了一肚子凉水,可凉水浇不灭心中的欲火。郭笠生明白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抵抗。

    弯弯的月亮像一个玉盘仿佛被钉在了屋顶,时间仿佛静止不动,郭笠生瞪着双眼看着漆黑的屋顶,可那该死的公鸡左等右等就是不打鸣。虽然还是四更,可是郭笠生再也躺不住了,干脆翻身下炕,拿了一条绳子和一把斧头,顶着满天繁星悄悄出了家门,摸黑向蝎子山上的观音庙爬去。

    观音庙就修在距龙尾堡以西两三里地的蝎子山的山顶上,以前庙里住着尼姑,大殿里供着送子观音,一年四季香火旺盛,求子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可是这几年匪患人祸加上天灾,庄家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几乎没有人上山许愿供奉,庙里的尼姑也因此断了香火钱,只好下山化缘去了,如今只剩下一座空庙。当郭笠生赶到山顶的时候,东方刚好露出鱼肚白,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俯视山下弥漫在晨雾中的龙尾堡,估摸着柳叶是否出了门,然后向庙门走去。庙门上挂了一把铁锁,已锈迹斑斑,可旁边的庙墙已经倒了几个大豁口,人畜可以自由进入。

    时间还早,郭笠生于是回到半山腰去等柳叶,山虽然并不太高,但柳叶要爬上来一定很累。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柳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挎着一个篮子爬了上来,郭笠生迎上前去,柳叶一下子扑到郭笠生怀中,郭笠生低下头,看见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万般妩媚,楚楚动人,再加上那一张因期待而颤抖的迷人的嘴,撩得郭笠生抱起柳叶向庙内走去。

    郭笠生抱了柳叶从刚才看好的缺口进到庙中,大殿内空荡荡的,除了泥塑的观音像和神案外,一切神器全无踪迹,蜘蛛网织得到处都是,地上、神案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郭笠生放下柳叶,用手拂去神案上空的蜘蛛网,脱下衣服拂去神案上半指厚的尘土,把衣服铺在神案上。两人上了神案紧紧相拥在一起狂吻,郭笠生迫不及待地去解柳叶的衣服,柳叶制止了他,然后坐起来背对着郭笠生自己开始宽衣解带。外衣褪去,露出一件薄薄的红色内衣。鲜红的内衣衬托着柳叶那柔嫩白皙的皮肤,燎得郭笠生神魂颠倒,随着那鲜红火一般的红色内衣从柳叶那光滑的肩膀及柔嫩的背上滑落,一具诱人的女人身子呈现在郭笠生面前。柳叶接着又解开盘着的头发,那一头青丝瀑布一般从那艳美的肌肤上流泻下来,轻抚着那白玉一般的躯体。

    柳叶终于褪尽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然后猛然转过身子,那迷人的眼睛,美丽的面庞,漂亮的脖颈,棱角分明的嘴唇,消瘦的瓜子脸红晕荡漾,随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高高翘起的鼻梁和那一张一翕的鼻孔激荡风情,美丽动人,再加上柔美的胸脯上那对活生生的迷人的**子,浑圆的蜂腰,这一切都清楚地展现在郭笠生的面前,郭笠生又闻到了柳叶身上发出的那种曾经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两人相拥而泣,炙热的嘴唇烫得他俩热血沸腾,美妙的感觉让人销魂入骨,在柳叶的娇嗔声中,两人同时进入了一种飘飘欲仙的境地……

    身体交融后产生的美妙和愉悦在两个人之间相互传递,顷刻间弥漫了全身,使人如痴如醉。无需言语,他们彼此以身体融合的这种不可言传的方式,释放出能使他们都为之陶醉的东西,顷刻间这些天来他们相互之间的思念的痛楚、煎熬、渴望,全都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就这样,郭笠生和柳叶进行了一次次灵魂的撞击和心灵的交融,郭笠生仿佛一个永远也吃不饱饭的饿汉,一次次地要个不够。柳叶怕他累坏了身子,趴在郭笠生的身上说:“日子长着哩,只要你想要,以后每月逢十的日子,还是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相见。”然后两人穿好衣服,难舍难分却还是各自分开。

    郭笠生怕引起别人怀疑,他让柳叶先下山,然后自己在山上砍起了柴,等柳叶走后一个多时辰,郭笠生才担着一担柴向山下走去。来到山下,郭笠生一下子愣住了,他远远看见郭明瑞在山下站着。郭笠生不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躲避已经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迎面走去。只见郭明瑞老远就笑着打招呼说:“笠生啊,怎么今天回来晚了,让我好等啊。”听说郭明瑞等他,郭笠生心中不免一阵惊慌,他放下担子,恭恭敬敬地问:“不知主家等我有什么吩咐?”因为郭笠生以前给郭明瑞家扛过长工,因此他一直把郭明瑞称为主家。郭明瑞见郭笠生仍这样称呼自己,笑着亲切地说:“难得笠生一番心意,我在这等你没什么大事,城中粮店没柴烧了,听说你上山砍柴,那就麻烦你明天早晨给送一担柴进城,钱我这就给你。”说着掏出一块大洋递了过来。看着郭明瑞递过来的钱,郭笠生说什么也不要,一边推辞一边说道:“主家这就见外了,我郭笠生能有今天,全是靠了主家的恩德,这样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有回报,为一担柴怎么敢收主家的钱,更何况一担柴也值不了这么多钱。”郭明瑞生气了,以命令的口气说:“郭笠生,你如果还认为我是你的主家的话,这钱你就拿着,我郭明瑞的为人你是明白的,决不占别人的便宜,比如你郭笠生给过我的,我一定会把账算清楚加倍地还给你。”郭明瑞说最后这句话时语气很重,那眼光让郭笠生觉得冷森森的。郭明瑞说完后把钱塞给郭笠生就扬长而去,看着郭明瑞的背影,回想着郭明瑞说话时的神情,郭笠生琢磨不透郭明瑞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笠生第二天一大早就挑了一担劈柴进了城。一进城,郭笠生就觉得有异样,警察们在城门口对来往的人进行搜查,行人一个个神色慌张。郭笠生进城门时也同样遭到了搜查,然后快步来到了郭明瑞家城里的粮店。一到粮店,个个都是熟人,郭笠生放下柴禾,伙计早泡好一壶茶,和郭笠生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共产党进了城,在大街小巷贴了好多传单,警察们现在就是在搜捕贴传单子人。听了这些话,郭笠生觉得城中不可久留,应赶快回龙尾堡摆脱这是非之地,于是他出了粮店,径直向城门口走去。

    郭笠生快到城门口时,看见街道旁蹲着一个人,手捂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旁边放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褡裢,见郭笠生过来,那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向他招呼道:“这位大哥,请帮个忙,我肚子疼想上茅房,麻烦你给我照看一下东西。”看来那人忍耐了很久,简直憋不住了,没等郭笠生答应,就捂着肚子,低着头向不远处的茅房跑去,看着那人的狼狈样,为人善良的郭笠生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人真是个马虎蛋,如今这年头,竟把东西稀里糊涂地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要是遇到个品行不好的拿着跑了,看他到哪去找。

    郭笠生蹲到那褡裢旁盯着茅房门口等那人出来,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出来,郭笠生急了,心想,就是拉井绳、尿黄河这会也该出来了,莫非那人病得厉害跌到茅坑出不来了?应该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郭笠生这样想着,就背起褡裢向茅房走去,被迎面走来两个警察拦住了说要搜查,郭笠生放下褡裢,警察从里边掏出一叠纸打开一看,立刻变了脸色,一下子把郭笠生扑倒在地,拿了绳子就捆。郭笠生一边反抗一边问自己犯了什么罪,只见一个警察瞪着他说:“犯了什么罪,死罪,好个**分子,传单都搜出来了你还问犯了什么罪。”说完两人把郭笠生捆了个结结实实。听了这话,郭笠生立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褡裢里装的是共产党的传单,这事情如果说不清可是死罪啊,于是他向警察讲了事情的经过。警察听了郭笠生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还是让郭笠生带他俩到茅房去看,一进茅房,郭笠生一下子惊呆了,茅房里边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他不由心一凉,完了,一定是那人跳墙跑了,自己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龙尾堡人知道郭笠生在县城出事的时候,郭笠生已经被处决了,是用枪打死的,尸体就吊在城门口,要示众三天,不许运回。郭笠生无意中遭到飞来横祸,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他那年迈的母亲因受不了这突然打击,一下子病倒了,从此后卧床不起。家里面突然间失去了郭笠生这个主心骨,对于一家人来说,仿佛天塌了一般,他那老实的媳妇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可警察局长又带人来抓郭笠生的老婆,说郭笠生是共产党,他老婆自然有共产党嫌疑,要抓去审讯,郭笠生那七八岁的儿子郭海潮看见那些警察要抓他娘,一怒之下,进厨房提了把菜刀,冷不丁冲过来向警察局长砍去,幸好被邱鹤寿一把拉住,才没酿成大祸。那些警察恶狼般扑向郭海潮,绑了就要把郭海潮母子押回县城。这时,严裕龙和郭明瑞等龙尾堡乡亲及时赶到,郭明瑞也以龙脊乡乡长的身份作保,保证郭笠生的老婆不是共产党,那些警察这才放了郭海潮母子,但要罚三十块大洋,郭家只好变卖家产,卖了仅有的一头牲口,交了三十块大洋后,郭海潮母子才躲过一劫。

    一夜之间,郭笠生家连遭飞来横祸,家破人亡。龙尾堡人说,郭笠生是给共产党利用,当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