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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几只乌鸦发出“呱呱”的叫声在头顶盘旋,另有几只站在旁边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上,发疯般对着拆庙的人发出凄厉的鸣叫,仿佛是对拆庙人发出最严厉的诅咒。恐惧和不安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严裕龙和邱鹤寿清理完坑中的土,发现挖出的石板上还刻着字,显然是一副对联,上联为“拆庙者家遭大难”,下联为“下挖者命丧黄泉”,横批为“就此住手”。这文字让本来已经心怀恐惧的人们更是不安,那些老人上前拦住严裕龙说:“裕龙贤侄,收手吧。”严裕龙微笑着对老人们说:“各位乡亲,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那句话,只要能给龙尾堡打出一眼好井,我严裕龙不怕遭报应,请各位大叔后退几步,我和鹤寿要撬开石板了。”严裕龙和邱鹤寿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石板撬开一条缝,随着众人一阵惊叫,只见从缝隙中蹿出一黑一白两条蛇,黑蛇粗壮,白蛇纤细,两条蛇出了石板的半截身子直直地挺着,盯着严裕龙不停地吐着长长的舌头,一股阴气顷刻间在人群中弥漫,众人无不被惊得毛发倒竖并四处躲避。

    面对那一黑一白两条直挺挺地冲着自己吐舌头的蛇,严裕龙同样被惊得毛骨悚然,可是他并没有把内心的恐惧显在脸上,随手拿过一把铁锨对着那两条蛇大声呵道:“我不管你们是庙中的神灵,还是墓中的鬼魂,法宇大师说我是富贵之命鬼神避之,庙是我拆的,而且还要继续挖掘,有什么你们就冲着我来吧。”

    一阵阴风忽然穿过巷道,几个旋风卷起的尘土迷住了人们的眼睛,被那两条蛇吓得退到远处的众人认为这是神灵对人们发出的警示,回过头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严裕龙和邱鹤寿。却见那两条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块三尺见方的石板被移了开来,露出一道斜坡通往地下洞穴,显然是一座古墓。严裕龙向邱鹤寿要了一大碗酒,喝了一大口喷入洞中,然后把辫子往脖子上一甩,冲着众人大声喊道:“大家退后,让裕龙下去一看。”惊得那些老人们大声喊道:“裕龙不可。”邱鹤寿把一条狗拉了过来,建议先把狗放进去探探情况,却见那狗吓得夹了尾巴,腿软得一下子瘫在地上,嘴里发出令人恐惧的“呜呜”的叫声。

    严裕龙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走入墓道,随着墓道中传来“咚”一声,就听墓穴中的严裕龙大声喊道:“哎呀。”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邱鹤寿更是拿了把铁锹准备进入墓穴。就在人们为严裕龙的安危揪心之时,却听到墓穴中传来严裕龙的声音:“我没事,只是滑了一跤。”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过了大约一袋烟的工夫,墓道中传来脚步声。严裕龙不但平安地走了出来,而且手上还多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坛子,一出墓穴就对众人大声说道:“果然是一座不同寻常的古墓。”人群于是一阵骚动,纷纷猜测着坛子中到底装有什么东西。面对龙尾堡人的追问,严裕龙说:“坛子封着,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众人喊道:“赶快打开让大家一睹为快。”看到大家焦急的神情,严裕龙笑着说:“好,我这就让大家一睹为快。”说着把坛子向地上一摔,随着“咣”的一声,白花花的船形银锭一下子散落一地。围观的人们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又开始猜测墓洞中到底有多少装满银子的坛子。王媒婆更是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老天爷呀,也不知严家祖先哪辈子积了阴德,龙尾堡的好事怎么全让严家赶上了,严家这下子又发啦……”

    “凭什么说这些银子就一定属于严家,这些银子应该属于我们郭家。”人们回过头,只见郭鸿昇和郭明瑞带着一群郭姓村民走进人群。严裕龙正要上前答话,却被邱鹤寿抢先一步迎了上去:“不知郭先生此话从何说起,严家人在严家的地里挖出的东西自然应该属于严家,莫非郭先生连这块地属于谁家都忘了?”

    面对邱鹤寿的讥讽,郭家父子一点也不生气,郭鸿昇更是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那撮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对邱鹤寿说:“不错,这块地现在是属于严家,可是鹤寿贤侄别忘了,这块地十几年前属于我们郭家,是我们卖给严家的,可是我们只卖了地面上的东西,这地面下郭家的祖坟我们可没卖啊。鹤寿贤侄,你和严裕龙现在掘了我郭家的祖坟不说,难道还要抢走祖坟里的东西?”郭鸿昇进一步辩解道。

    “噢,老叔的意思是说当初你们郭家缺钱,把村西头的祖坟给卖了,只是没卖坟墓中祖宗的遗骨。”邱鹤寿看着郭鸿昇轻蔑地说道,“可是据我所知,你们郭家的坟地在东坡头,并不在这村西头,莫非你们郭家有两块祖坟,两个祖宗?”邱鹤寿的话,把周围的人都惹笑了,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龙尾堡有关郭家姓氏来源的传说。“你……你……”郭家父子想不到邱鹤寿竟敢嘲弄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儿子郭明瑞更是上前拉住了邱鹤寿的领子,却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明瑞请自重。”郭明瑞抬起头,发现严裕龙正用犀利的目光逼视着他,锐利的双眸中隐隐地透出一种威慑,郭明瑞不由放开拉着邱鹤寿领子的手,气愤地说道:“邱鹤寿,你欺人太甚。”

    “如果卖地不卖这破庙下面的坟墓,那么这些财宝应该属于我们马家。”就在郭家父子和邱鹤寿为争这些财宝几乎动手之时,人群外传来另一个声音,人们转过脸,只见龙尾堡中的另一个大户,那个整天手中牵着狗,肩上驾着鹰,一天到晚斗鸡赛狗,推牌九打花牌,游手好闲的败家子马云起走入人群。此人天生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只要有钱、有酒、有女人便诸事不管,坐吃山空挥霍着祖宗留下的那份丰厚的家业。

    马云起挤进人群来到郭家父子和严裕龙、邱鹤寿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龙尾堡众乡亲可别忘了,村西头这块地本属于我马家,是家父早年和鸿昇叔推牌九时输了钱,把这块地赔给了郭家。按鸿昇叔刚才讲的卖地只卖地面以上,不卖地下祖坟的说法,那么这古墓的主人应该是我马家的祖宗而非郭家的先人,这墓中的财宝也自然理应属于我马家。至于裕龙兄带人挖了我马家祖坟,按理说应该和我马云起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我马云起觉得做人还是应该大度一点,此事我就不再和你们计较,把你原谅算了,只是这些银子应归我马家,这事裕龙和明瑞你们就别和我再争了。”马云起的话,一下子把郭家父子推到了十分难堪的境地,可郭家父子并没有生气,而是表现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严裕龙。

    “众位乡亲,按郭明瑞和马云起的说法,这墓的主人最有可能是我们李家的祖先。”人群外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大家回头一看,说话的是龙尾堡李姓大户,前些年去东洋日本留学,回国后在官立师范学校教书的李家大公子李瑞轩。李瑞轩挤进人群继续说:“龙尾堡谁人不知,我们李家祖先当年跟随闯王李自成造反,李闯王兵败,我们的祖先逃回龙尾堡,为躲避朝廷追捕,买了村西头这块薄地,装着叫化子住在这个破庙中避难,直到后来朝廷不再追究,才在龙尾堡落脚。后来这块地又被多次转卖,这些事情龙尾堡年纪大的长辈们也大多听过。因此墓主人到底是谁家祖先,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既然现在这块地属于严家,挖出的东西就应该归严家所有。”说完上前拉着严裕龙的手说,“莫非裕龙兄让我回来是为了拆庙这件事?”严裕龙说:“正是为此事,贤弟辛苦了。”

    郭家父子听到严裕龙为拆庙之事把城中教书的李瑞轩也叫了回来,更加确信墓穴中有大量的财宝,郭明瑞于是对郭丁山和他家其他的几个心腹长工小声吩咐说:“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墓中的那些银子,让你们种上几辈子地也挣不来。我们郭姓是龙尾堡第一大姓,绝不能让严裕龙独占了那些银子。丁山你赶快叫牛二过来,让郭姓人家的男人回家抄家伙给牛二助威,绝不能让严裕龙独占了这些财宝。”

    挖掘财宝的事情还在继续,随着第二坛、第三坛子财宝被挖出,围观的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骚动,特别是马云起,更加按捺不住那兴奋与狂躁的心情,在郭明瑞的鼓动下大声喊道:“既然弄不清这墓中的主人到底是谁家祖先,这些银子干脆龙尾堡人人有份,大家一起分了算了。”“对,干脆大家分了算了!”郭明瑞跟着马云起喊了起来。

    严裕龙斜着眼睛看了起哄的郭明瑞和马云起一眼,眼睛中闪过一丝轻蔑,转身双手抱拳对众人说道:“乡亲们,墓穴中还有好几个装银子的坛子,少说也有五千两,是我们的先人留给龙尾堡的,应该归全体龙尾堡人所有。不过能挖出这些银子,是受龙头寺法宇大师指点,因此应该先拿出一部分捐给龙头寺,帮助龙头寺修复镇龙塔,另外现在打井、盖井房还要用一些,剩余部分先存放起来,给龙尾堡修桥补路,救济穷人。”郭明瑞说:“难道这里还能打井?”严裕龙说:“法宇大师吩咐,若这里不适合打井,把井位向东移五尺,定能打出一眼好井。”

    郭明瑞和马云起自然不相信严裕龙,他们认为这是严裕龙想把这些财宝据为己有的缓兵之计,于是给郭丁山递了个眼色,就见郭丁山挤进人群大声说道:“既然严先生说这些银子归龙尾堡全体村民所有,现在就应该把它分给大家,我们不同意把这些银子存起来。”看着郭丁山说话时蛮横的样子,严裕龙知道郭丁山来者不善,于是冷着脸说:“我刚才说过了,这些银子不能分。”

    “如果严先生不同意,那我这个刀客就要用手中的刀子主持公道了。”人群外传来一个嗡里嗡气的沙哑的声音。人们循声望去,只见残阳下,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刀客模样的汉子手持一把关中大刀走了过来。走近看时,只见那汉子年纪不大,一副乌黑的脸膛上长满了疙里疙瘩的麻子,又脏又丑,两个黄眼珠凸出眼眶,一嘴乱胡子,脏兮兮的身体及衣服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带有血腥的臭味,显得十分凶恶,令人生畏。特别是手里那柄泛着寒光的关中刀子,更加让人感到畏惧。

    人群赶忙给来人让出一条道,那人威风凛凛地来到严裕龙面前冷冷地说:“事情的原委我已十分清楚,我们刀客断事不在红道黑道,更不论权贵与贫贱,只以事理为据,讲的就是一个公道。既然严先生同意这些银子归全体龙尾堡人共有,现在就应该分给众人。”面对来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严裕龙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回应道:“那要是我严裕龙不同意呢?”就见那汉子大喝一声:“那本刀客就要行侠仗义,用手中的刀子主持公道了。”说着冲着严裕龙举起了大刀,看到那人要举刀砍人,邱鹤寿赶忙举起铁锹上前阻拦,却见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咔嚓”一声,邱鹤寿手中的铁锹把已经被牛二齐茬砍断,惊得在场的人一个个大惊失色,无不替严裕龙捏了一把冷汗。那些郭姓村民受到了鼓舞,在郭丁山的带领下,一个个手持棍棒冲上前来给牛二助威,邱鹤寿和严家的长工们也一个个手持家伙迎了上去。

    一抹残阳斜照着龙尾堡,一阵野风穿过巷道冰冷而又无情地吹在手持刀枪棍棒对峙的龙尾堡人的脸上,在他们旁边,几个穿开裆裤的娃娃正在嬉笑打闹,狗儿跑得正欢,一群鸡依旧在悠闲地觅食,龙尾堡还是昔日的龙尾堡,只是昔日朝夕相伴、彼此敬重的龙尾堡人,在钱财面前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不惜刀枪相见。

    面对来势汹汹的牛二,严裕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用一种平静中又带着冷冷的语气对牛二说:“是刀客就应该讲道理,不要动不动就要用刀砍人,莫非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刀客,而是一个杀猪屠狗之辈?”牛二眼中分明带着一股杀气,恶狠狠地说:“爷爷我是不是刀客,看看刀就知道了。”说着挥舞着大刀向严裕龙扑来,却见严裕龙双手抱拳大声喊道:“刀客且慢。”牛二以为严裕龙害怕了,哈哈大笑着说:“就是嘛,快点把银子给大家一分,免得爷爷我动刀。”严裕龙脸上也是微微一笑,轻蔑地说:“我是要告诉你,你的鼻子上有一坨鸟屎。”牛二知道严裕龙是在戏弄自己,恼羞成怒,挥舞大刀大叫着向严裕龙砍去,严裕龙只是把身子一闪,不动声色地把脚下一截木头踢到了牛二脚下,一下子把牛二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惹得众人不由哈哈大笑。

    牛二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大声吼道:“严裕龙,你竟敢对抗刀客。”严裕龙平静地说:“明明是你习武不精绊倒了自己,却要怪我。”牛二大声骂道:“狗日的严裕龙,爷爷我今天非砍了你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不可。”说完发疯一般挥刀砍向严裕龙,严裕龙不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上前一步,身体几乎紧贴住牛二的身子,猛一摆头闪过牛二的刀,同时采用早年在龙头寺练就的点脉拿穴之功和分筋错骨之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着牛二的膀子一点,就听那牛二“哇”地惨叫一声,同时大声喊道:“好功夫。”只感到膀子上有一种针刺般的疼痛,那条拿刀的胳膊早已是扔了大刀再也抬不起来。

    牛二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尽管早已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但是仍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一边后退着一边大声喊道:“严裕龙,你竟敢和刀客作对,这事要是让我江湖上的刀客兄弟知道了,定会荡平龙尾堡,取你全家性命。”看到牛二想溜,郭丁山赶忙率领手持家伙的郭姓村民冲上前来给牛二壮胆,严裕龙用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他们一眼,不怒自威,吓得郭丁山和众人无不退后一步,而邱鹤寿和严家的长工们则得到了鼓舞,一个个手持家伙迎了上去,双方互相对峙起来,一场火拼就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