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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第205章
    一手掌烈焰,一手掌碧涛。

    蛮荒狱北的高山之上,风格外寒峭。

    弥烟罗站在山顶,望着苍茫大地。

    头顶的天稠云密布,无数邪祟围绕着它的身体静静浮立。

    在它的感知之中,蛮荒狱入口处的邪祟即将冲破灵力网的束缚肆虐大地,只要它们一涌而出,申城的凡人与灵师,绝无任何生还的机会,而此时,东方峡谷处却传来一丝令它无法忽视的、熟悉的血气。

    经它身体分化而出的邪祟已经急不可待了,眼中流露着贪婪与食欲。

    凛冽的风中传来了与邪祟截然不同的冰雪般纯粹的气息。

    弥烟罗回头,在山崖之上看见了那个男人。

    “我在桃桃的幻境中见到了你。”弥烟罗声音平静得如同和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交谈,“你果然没死。”

    南宫尘“只有你”

    “只有我。”弥烟罗抚摸着身旁邪祟的头颅,将体内的邪气灌入,它不断地创造着邪祟,“即使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卑微讨好的外表之下掩藏着怎样卑劣的内心,我依然如她所愿,打开了蛮荒狱的入口。”

    “无论人与邪,都不该有软肋,一旦有了,所做的选择就由不得自己。”

    “如果以我之身,能换小玄一世安稳,倒也不算坏。”

    “世人都道修补十方炼狱之门后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只有让炼狱的邪祟肆虐人间,才会迎来灵师的盛世。”弥烟罗推开了手边的邪祟,凝视着南宫尘,“为什么不阻止桃桃”

    南宫尘“她不愿见苍生受苦。”

    弥烟罗“所以你宁愿她被当做棋子错付一生,宁愿她以身去试炼狱的熊熊烈火”

    南宫尘出现在山顶的并不是他的灵魂本身,而是一抹虚影。

    他仰头望着蛮荒狱阴沉的天幕“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弥烟罗“你一念一动都逃不过它的眼,哪里来的另一条路”

    “十方炼狱之火永远不会烧到她的身上。”南宫尘声音平静,“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即便蝼蚁,也有为自己一搏的资格。弥烟罗,我不会插手你选的路,但如果你所选择的路伤到桃桃,那么你口中的小玄未必会安稳一生。”

    他嗓音很轻,很柔,叫人如沐春风。

    可弥烟罗不会真将他当作一阵春风,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来闲聊。

    而是警告。

    弥烟罗回头,目光望向了那充满着血气的东方。

    那血的味道如此熟悉,令它揪心不已。

    经这惊天动地的一喊,在场哪怕不认识的人也大约都明白了眼前这邋遢老头的身份。

    李三九,神仙坛上第二位。

    当世仅次于寂静之主最强大的灵师,应桃桃的师父。

    他在灵师界消失了一整年,突然出现在这,手里还拎着一瓶二锅头,属实叫人匪夷所思。

    “桃桃的师父”金佑臣呆滞。

    他从前虽然做出过在桃桃生日那天找人用热气球包围瞿山山顶的事。

    但热气球根本没机会接近清风观,他自然也没见过桃桃的师父。

    他身边的最得力最贴心的李管家,竟然是桃桃的师父

    李三九朝他鞠躬“少爷,您说得对,我是来救您的,发年终奖千万别忘了我,不过在救您之前有件事要处理。”

    李三九喝完二锅头,瓶子朝身后随手一丢。

    他朝崔玄一张开手掌,悬浮在空中的少年便被他吸来。

    灵师界推测,李三九已经六株了。

    崔玄一是四株,在他手下却一丝一毫都挣扎不得。

    桃桃心里惊诧,六株与四株的差距这么大吗

    崔玄一悬浮在李三九面前,漂亮的眼眸里阴云翳翳“放开我。”

    “一句废话,你觉得可能吗”李三九挖了挖耳朵,“进入蛮荒狱后我跟你很久了,你身上的味道和寂静之主一样,讨厌得很,我那徒弟身上噬心蛊的雄虫要么在你身上,要么和你有关。”

    他一个肘击撞晕崔玄一,把他丢在地上,而后朝庄晓梦吹了声口哨“美女,你来。”

    罗侯“你个老不羞的,能不能正经点”

    庄晓梦走过来,她看着地上的崔玄一“暗灵师的身上有寂静之主的禁制,我无法查看他们的记忆。”

    “狗屎的禁制。”李三九指尖蕴出红蓝交错的灵力,随手在崔玄一身上点了几下,“现在可以了。”

    庄晓梦一看,果然可以了。

    她取出迷蝶,在眼睛上绑了一根布条。

    李三九在昏迷的关风与身上摸来摸去,掏出六道心镜来“把画面投上来。”

    六道心镜上却没有出现任何画面。

    桃桃本来就对他有气,白了他一眼“老头子,你是不是蠢啊法器认主,必须要由小师弟操控或者他的同意才能使用,他昏迷着,六道心镜怎么可能被庄师所用”

    李三九回击她一个白眼。

    他拿过六道心镜在上面狠狠捶了两拳,又将它朝山壁上一甩。

    六道心镜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山壁上,镜子背后摔掉了一块漆,又滴溜溜朝李三九滚了回来。

    李三九再将六道心镜递给庄晓梦时,六道心镜上已经迫不及待地出现了崔玄一记忆的画面。

    李三九“法器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当然,人也是。”

    桃桃“”

    元天空和匡清名像两只鹌鹑一样窝在一起,瞠目结舌。

    元天空“桃桃竟然也有吃瘪的一天。”

    匡清名“我听爷爷说,李道长是个很暴躁的人,他有个外号叫混沌冢第一嘴炮,不过他失踪的这一年,这外号已经被桃桃承袭了。”

    “难怪你们鸣钟人是那样的性格。”花江也加入了鹌鹑组,“原来暴躁是会遗传的。”

    桃桃被李三九气得要死。

    失踪了一年,毫无悔意大摇大摆地出现就算了,还杀鸡儆猴拿六道心镜威胁要揍她。

    要不是这里人多,她不好在外人面前本性毕露欺师灭祖,她一定要好好叉着腰和李三九吵一架。

    她拽着南宫尘的胳膊“他骗我,他还要揍我。”

    南宫尘在别人面前隐去了身形,垂眸静静站着,像在发呆,被桃桃推了几下神情才鲜活起来。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哄小孩一样“他太可恶了。”

    桃桃坐在石头上气了一会儿,见众人都围着六道心镜。

    他们既然在查看崔玄一的记忆,那么必然能看到关风与是寂静寮的人。

    这事桃桃觉得不该让很多人知道。

    她把除了庄晓梦和已经知道关风与身份之外的人通通打发了,让他们走得远一点,自己凑到了六道心镜跟前。

    画面中崔玄一的记忆大多都是阴暗的颜色,那是寂静之地。

    暗灵师每年都会从各处搜罗来有灵力的孩子,崔玄一就是其中一个。

    他记忆之中,大多数的时候目光都在追随那戴着面具的女人。

    幼年时被关在黑暗之中,长大后被时常被那女人待在身边,渐渐的,手段就变得一样毒辣。

    在庄晓梦的翻找之下,很快,他们看到了一些画面。

    十首噬心蛊确实在崔玄一手中。

    不久前,正是他操控噬心蛊的雄虫催动了关风与体内的雌虫,他趁关风与体内十首噬心蛊被催动的时机得以脱身,那雄虫则沿着他手腕的血管钻入了他的身体。

    十首噬心蛊的雄虫,就在崔玄一的体内。

    庄晓梦收了迷蝶引梦,她已经通过崔玄一的记忆知晓了关风与的真实身份。

    不过她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刚才就连罗侯都被桃桃支走了,她明白桃桃不想让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

    “雄虫对人体无害,但会随着血液游走。”庄晓梦望着地上那昏迷的漂亮的少年,“具体在哪一处血管我感知不到,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把他叫醒吗”

    “用不着。”李三九说,“暗灵师嘴巴很严,这小子看起来还对寂静之主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忠心,他这种狠角色未必会说,与其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不如把他血管一寸寸割开,总有一寸能找到雄虫。”

    天幕之上,北边稠密的阴云,正飞速朝他们所在的峡谷涌来。

    李三九抬头看了一眼,蹙起眉头。

    他手下动作飞快,割开了崔玄一的手腕血管,手指沿着他那条血管一寸寸按捏。

    除了鲜血之外,没有任何杂物涌出来。

    他又如法炮制,换了另外一条。

    崔玄一全身血流不止,已经在疼痛中醒来。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漂亮的面孔变得狰狞,却在李三九的禁锢下,一动都不能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三九将他四肢躯干都检查了一遍,他已经鲜血淋漓呼吸微弱了,却依然没有找到雄虫的所在。

    庄晓梦蹙眉“难道不在他身上按理说,迷蝶引梦不会出错。”

    李三九却笑了“确实不会出错。”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邋遢的皮囊之下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好底子。

    那一笑沉淀了岁月的沧桑,不羁又潇洒。

    他将手按在崔玄一的头颅之上。

    在场所有人瞳孔都缩了一下,元天空下意识捂住身旁金佑臣的眼。

    桃桃明白李三九想要做什么,她开口“我来吧。”

    “你来”李三九白她一眼,眼神嘲讽又宠溺,“从前在山上连只鸡也不愿意杀,你能干什么”

    桃桃反驳“别看不起人,这一年我杀了很多邪祟和暗灵师呢。”

    李三九双指摁住崔玄一的太阳穴,淡淡道“少年就该永远是少年,手上沾血,无论人的,邪祟的,暗灵师的,还是其他生灵的,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干净事,滚一边待着去。”

    桃桃又语塞了。

    南宫尘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

    古灵精怪是桃桃,慵懒出尘是桃桃,冷漠暴躁也是桃桃。

    女孩有很多面。

    但他还从未见过,她张牙舞爪却被人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模样。

    格外有趣。

    桃桃气鼓鼓地盘腿坐在一边,紧张地盯着李三九。

    他两只手从崔玄一太阳穴偏上的位置直接插进了他的头颅。

    那一瞬间,鲜血狂流。

    崔玄一在剧痛之下,冲破了李三九下的禁制。

    他痛叫,嘶吼,随着他的鲜血与声音溢出,北方密云涌来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南宫尘抬头望向天空,桃桃也在那厚重的云层之中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李三九却毫不关心,指尖朝崔玄一的头颅中更深了一寸。

    他很专注,灵力在少年的血肉之中探索,在找到了雄虫的位置之后,将它缓缓、一寸寸勾出。

    两根手指在头颅的血肉内搅动,崔玄一的脸色煞白如纸。

    随着李三九将雄虫一点点勾出,关风与体内的雌虫也感应到了雄虫的气息。

    昏迷的关风与一口淤血吐了出来,他缓缓睁开双眼,听见崔玄一撕心裂肺的声音。

    “师哥,救我”崔玄一的脸被鲜血糊住,头颅之上的鲜血沿着太阳穴汩汩流下,“你不能让他们杀了我,师哥”

    李三九终于抽出了那条雄虫。

    崔玄一如同被卸去全身的力气,奄奄一息。

    李三九拽过关风与,割开他的左臂,捏着那只雄虫放在伤口的附近。

    关风与体内的雌虫得到了更加强烈的感应,扭动着十首由他心脏钻出,这对于宿主而言不亚于一场恐怖的酷刑。

    痛苦的闷哼一瞬间就从关风与嘴中溢出,他下意识抓住了身边最近的东西。

    那握入手中的皮肤冰凉细腻,有布料缠裹在上面。

    他后知后觉,那是桃桃的手腕,还是那只被崔玄一伤到的手腕。

    如果不是因为听见他的身份而失神,她也不会受伤。

    关风与松开力道,但没有松手,依旧握着她,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她包裹着纱布的伤口。

    桃桃垂眼看了一会儿,没有抽回手。

    关风与的身体凉如薄冰。

    能量、体力,都在那只小小虫子的蠕动之间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就连吐息都带着无法抑制的血气。

    “师父。”桃桃看天。

    那云已经厚到不是天然可以形成的地步,积云之内邪气肆虐。

    她提醒李三九“弥烟罗的力量朝这边赶来了。”

    李三九注意力全在关风与身上,霸气道“让它等着,老子徒弟还没治好,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得往后稍稍。”

    在雄虫的吸引之下,雌虫蠕动着十首从关风与血肉之中钻出来。

    他紧绷的身体倏然松懈,一口血吐了出来,缓缓松开了桃桃的手。

    李三九捏起雌虫看了看“恶毒又精巧的玩意儿,也就只有寂静之主那女人能想到用这样的东西来控制人了。”

    他指尖一个用力,雌虫与雄虫同时被他捏成碎肉。他随手把虫子的尸体丢到一旁,盯着躺在白骨之上的崔玄一“寂静之主的狗腿子,才十七岁就四株灵脉,更不能留,去和这虫子作伴吧。”

    崔玄一头颅像是被凿穿了一个洞,疼痛加身难以呼吸。

    天旋地转,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能感受到凛冽的杀意,他本能地朝关风与伸手“师哥师哥”

    关风与望着那浑身是血的少年。

    在十多年前的蛮荒狱中,那个幼小的孩童也是这样朝他伸手喊着师哥。

    那时他只是一个孩子,心性还没有被任何人改变,看见邪祟会哭,看到鬼怪会怕,看到他会抱着他的腰躲在他的背后。

    他的心性并不是生来就有的,如果不是那女人的影响,这少年也不会长成如今这幅模样。

    天上的积云越发浓重,邪气已经游离到身周每一个角落了。

    被桃桃支走的罗侯他们察觉不对,赶了回来。

    罗侯“邪气在朝我们这边涌来。”

    李三九点了根烟塞进嘴里“闻到这小子的血气,它当然坐不住了,倒省得去找了,新仇旧怨,总该算一算的。”

    他没有再提杀死崔玄一的事,把浑身是血的少年丢给了关风与“你看住他,这满天邪气是为他而来的。”

    在桃桃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时,李三九背后浮起了七株红蓝交错的灵脉。

    烈焰与碧涛从他左右手同时涌出,直冲天幕之上的阴云。

    那一刻,高温与潮湿的水汽充斥了整个峡谷。

    元天空将金佑臣护在怀里,才没让他脆弱的凡人身躯被李三九骤然爆发的属性之力伤到。

    一手掌烈焰,一手掌碧涛。

    水与火本不相容,两种天敌般的属性却能同时存在于灵师的体内,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元天空长大了嘴巴“我靠,桃桃师父,也太帅了”

    烈焰与碧涛直冲天际。

    漆黑的天幕之上积云厚重,一半被火焰点燃,一半被碧波冲散。

    云层之内,分化出无数邪祟,从乌泱泱的空中坠落到大地之上。

    天空的云层破开,露出背后一袭长袍面具覆脸的弥烟罗。

    李三九嘴里叼着那根没抽完的烟,顺手抓住一只俯冲下来的鸟妖。

    他一记耳光把那鸟妖的脑袋扇晕,而后踩着它的身躯操纵它冲向了天穹。

    “师父”

    见李三九朝天空之上的弥烟罗冲去,桃桃也有样学样抓住了一只鸟妖。

    可她力气太大了,没能驯服,而是直接把鸟妖打死了,她只得去抢元天空的飞行翼。

    她见识过弥烟罗的力量,李三九就算七株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她必须跟他一起去,说不定能帮到他。

    眼见桃桃追着李三九而去,元天空呆傻了“这师徒俩也太强悍了吧”

    师父踩着妖怪上天去打怪。

    徒弟也跟着去了。

    怪不得能成为师徒,连作死的方式都是别人所想不到的。

    此时的蛮荒狱不光有弥烟罗,还有它分化出的无数妖邪。

    如若让它们参与到天上的战局,那么李三九与桃桃会腹背受敌。

    罗侯手下浮尘斩浪铃上晕起蓝色的波涛“鸣钟人叫我们来,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诸位”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灵师,虽然看不清墨镜之下的眼,但从他唇角的笑里依稀能看出桀骜神色“干活了。”

    “好多鬼哦。”元天空复杂看着天上的邪祟。

    弥烟罗分化而出的不仅有妖,有魔,有恶灵,还有面目恐怖的鬼魂,他最怕鬼了。

    听见他的呢喃,匡清名想起了从前的事,不着痕迹离他远了远。

    元天空“”

    花江是装备师,庄晓梦是灵媒。

    两人后退,守在金佑臣和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关风与身边。

    众人进入蛮荒狱之前准备的符箓漫天挥出,飞往邪祟的身上。

    罗侯的浮尘斩浪铃是曾经李鹤骨用过的,用灵力催动铃声,会有无尽的海浪从铃中涌出。

    每一波海浪涌出,就有邪祟被冲刷于地。

    王得宝和匡清名靠在一起。

    王得宝是木属性灵师,本身的攻击性不算太强,但随着他浑身灵力涌动,白骨覆盖的地面之中猛然蹿生了无数藤蔓,缠住了邪祟的手脚与躯干。

    匡清名的风杀旗挥动,一道道风刃穿过邪祟的身躯。

    元天空和霍迪站在一起,霍迪也是水属性灵师,水能导电,他沾湿了一大片邪祟的身体,而后元天空操纵九天凝雷术,雷电于半空降落,劈在邪祟的身上,一死一大片。

    富贵被这漫天邪祟吓得炸了毛。

    它拼命地扇动翅膀穿梭在邪祟之间,羽翼上的花蕊绽放,不停地落到受了伤的同伴身上。

    有它在,众人哪怕被邪祟伤到,伤口也很快合拢。

    花江布好结界“庄师,少爷,你们放心吧,有我的结界在,那些邪祟绝对进不”

    话音刚落,结界的一角就被邪祟冲破了。

    邪祟冲入结界,花江极少实战,根本没有试图抵抗的觉悟,他下意识抱住了头“妈呀”

    一道灿金色的箭矢从背后射来,直插邪祟的胸口,将它撞了出去。

    花江回头,只见关风与从地上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把光芒化作的弯弓。

    他脸色苍白,但手中的动作却很稳。

    不愧是混沌冢的灵师,伤成这样还能驱邪,花江心想。

    在远离战局之外的白骨皑皑上,有一处邪祟不敢靠近的地方。

    南宫尘站在白骨之上,仰头望向天际。

    申城。

    天空之中,第十二道灵力网即将被邪祟冲破。

    地上的灵师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启动弑神了。

    一旦数千邪祟冲入城中,不光是凡人,那些灵力快要耗尽的灵师也很难抵抗。

    在生与死的关头,许多灵师顾不得其他了。

    他们转身逃入城市,守住结界的灵师也纷纷撤退。

    特调局的灵师奔跑在大街上,抓住一个正要逃窜的灵师“你体内还有灵力,跑什么”

    “那些灵力是用来自保的,总不能都用在这里吧万一灵力耗尽,我只能等着被邪祟吃掉了”

    “守住结界只差最后一步了你们却要离开,都疯了吗”那特调局的员工已经从通讯中得到了蛮荒狱内的最新情况,知道这场战役马上就要有结局了,他拽住眼前的灵师,“再坚持一下,把结界撑起来”

    “你怎么不让混沌冢来从头到尾根本没见混沌冢出现过,应桃桃更是个缩头乌龟,他们都跑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大家都那么想,你去让他们也停下啊”

    “你知道什么混沌冢的鸣钟人已经在蛮荒狱中了,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

    “骗小孩子去吧,谁会相信就算她真在蛮荒狱,这么多邪祟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吗”

    那灵师甩开他的手跑走了。

    在灵力网即将破碎之际,整条街道上已经看不见几个还在坚持的灵师了,趁着网中的邪祟还未冲出来,众人分头四散寻找生路。

    灵力网彻底崩溃。

    邪祟冲入城市,在高楼林立间肆虐。

    有的冲击着楼房的玻璃,有的则直接俯冲而上,咬断了从窗户之内探出头的凡人的脖颈。

    人在逃亡时的决心是无法被阻拦的,即便特调局也无法在这种时候拦住那些维持结界的灵师。

    元凌站在邪祟最密集之处,脚下遍地是邪祟的死尸。

    他身周雷电之力噼啪作响,通讯器中不断传来特调局灵师的声音

    “灵师脱离,西边结界消散。”

    “灵师脱离,东边结界消散。”

    “邪祟已经泛滥进城市了,十只往江边逃去,二十只往东郊去了”

    “北城区也有邪祟,局长,事态不受控了”

    “灵力网破了,邪祟冲出来了,局长,蛮荒狱蛮荒狱它”

    元凌仰头,申城天空之上,另一个世界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脚下的大地中塌陷,山川、丛林、荒原、溪流

    一个世界的崩塌是很恐怖的,尤其当那世界就在头顶的正上方。

    一旦蛮荒狱整个崩塌落进城市,那么申城的所有人,无论灵师、邪祟还是凡人,都绝没有活命的可能。

    在这种时候,也没人逃跑了。

    天地之间竟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所有灵师不再奔逃,大家站在街道之上仰头看天。

    躲在屋子里的市民也面色煞白地望着天际之上正在坍塌的恐怖画面。

    正在有人闭眼等死的时候,一个趴在自己家阳台上的孩童指着天幕喊道“那里有人”

    确实有人。

    在几百万人的注视下,一道背生双翼的纤细身影从千米的高空之中直直坠落。

    不,并不是坠落,她可以控制身体。

    那是一个女孩,手中持着一柄木剑,剑尖直指一团漆黑的魔气。

    在冲破蛮荒狱的边界之后,带着万钧的力量与气势,将那团魔气钉死在了申城空荡潮湿的街道上。

    弄堂中,李小海收回了望远镜,喃喃道“天上那个人,好像是师父”

    路结樱惊讶道“桃桃吗”

    神圣净化之力裹满了桃桃的全身。

    街道新抹的沥青路被她一剑插出了长达几百米的蜘蛛网般的裂痕。

    而剑所指之处,那魔气似乎失去了生命力,静静地瘫软,如一滩腐烂的淤泥,无法动弹了。

    这条街道上有几个灵师,他们惊愕地看着那女孩。

    他们当然认得她。

    是应桃桃。

    只是和从前的应桃桃不同,她往日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生出了半头白发。

    少女缓缓从地上站起,抹去嘴角的血渍,冰冷的目光凝视着眼前那些灵师“你们,跑什么”

    灵师们骇然地望着她,再抬头望向天际时,那原本正在快速坍塌的蛮荒狱速度竟然慢了下来。

    申城,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