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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选择
    涛声依旧,席景宥起身呐喊着“父皇”,海浪卷走了他的思念,声势浩大地宣告他的决心。

    吉琅樱垂眸握上胸口玉戒,同样牵挂起父亲。

    夕阳清冷,暮霭沉沉。

    海水的蓝从浅淡变幻为深邃。

    席景宥盘腿坐在帆船甲板上,任凭飓风抚面。

    他的眼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并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到达憧憬的远方。

    左手牵马,右手空空的吉琅樱从席景宥身后走来,无奈道“另一匹马不见了,我们回府邸吧。”

    席景宥微微侧过头,余光落在吉琅樱湿透的衣角,感慨道“谁承想事到如今,只有被本王视作死对头的你陪在本王身边。”

    话语间,他再次眺望向远方,“万一,本王是说万一,万一本王没死,当上了帝君,本王会记得你,报答你的。”

    吉琅樱不免有些感动,她抿了抿双唇,迎风眯起双眼,“下官不需要报答,皇太侄更不必记得下官这样的混小子。”

    席景宥诧异地回眸看向吉琅樱,从没想过时间还有不在意荣华之人。

    “倘若皇太侄当上了帝君,希望您善待崎屿百姓,不要再让他们成为贡女或宦官,过艰苦的生活。”吉琅樱的鬓边碎飘摇轻触着脸颊,她回以席景宥真诚的目光,语气认真,“与至亲骨肉分离,在千里之外的他乡颠沛流离、孤独终身的感受,我想您现下能感同身受。”

    被吉琅樱准确地说出心中所感,席景宥不由地眉头紧锁,意识到自己并非像历代君王那般深不可测。

    “你认为本王能活着走出瑰岩岛,是吗”重新望向远方的席景宥将换题转移,他没有向吉琅樱承诺什么,但暗自记下了她的说辞。

    “就算是为了崎屿,您也要活下去。”吉琅樱坚定了语气,给予着鼓励。

    浪花朵朵拍打上礁石,礁石巍然不动,甚至扯破浪花。

    席景宥顿感苍凉,茫然无助悄然翻涌,“你不明白把本王弄到这儿的那些人有多残忍,他们会想尽办法取走本王性命。那种恐惧,你不能与本王感同身受。”

    吉琅樱不由地紧绷起身体,儿时在林中逃亡的恐惧始终萦绕脑海。

    她怎么会不明白走投无路的感受呢

    可她选择了沉默,不再回应席景宥。

    同样悲苦的灵魂无法互相治愈,只会两败俱伤。

    远处椰林尽头落下马蹄声,到达瑰岩岛府邸不见吉琅樱的言翊乘马寻来。

    他望着木帆船处对望的两人,迅速抽起缰绳,飞驰而去。

    吉琅樱看到那马背上紫绸华服翩翩、英眉锐眼的俊朗男儿,连忙牵马走上前。

    待到言翊策马停下,吉琅樱即刻单膝下跪,低首恭敬道“殿下,您寻至到此有何吩咐”

    “你可知晓你在做什么”言翊板着脸色跳下马背,严厉斥责着,“现下四处都有可能潜伏着刺客,为何擅自离开府邸”

    “下官有罪”吉琅樱提高了声音,态度顺从。

    “他没有罪。”席景宥从甲板上跳回沙滩,他将双手背到身后,昂首挺胸地走到吉琅樱身边,“是本王要求阿鹰一同出来的,崎屿王不要再责怪他了。”

    言翊轻蹙起眉头,一时语塞。

    他本不想责怪吉琅樱,他因思念策马奔腾而来,可怎么看到吉琅樱和席景宥在一起时竟就生了气

    “本王肚子饿了,回府吧。”席景宥利落地跳跨上马背,双手牵上缰绳。

    言翊藏起心中疑惑,垂眸看向吉琅樱,“怎么只有一匹马”

    “回殿下,还有一匹跑掉了,下官寻了多时都未见其身影。”吉琅樱仍旧低着头,如实回答着。

    思索片刻,言翊轻浅叹了声,“起来吧,你与孤乘同一匹马。”

    “不必了。”席景宥直视着言翊,傲慢的语气有挑衅的意味,“他与本王乘同一匹马。”

    直立起身的吉琅樱凝视着席景宥,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变得友善。

    “阿鹰,你还愣着做什么”言翊也直视着席景宥,不甘示弱地开口催促,“快上孤的马。”

    吉琅樱又应声看向言翊,不知如何是好。

    “阿鹰,本王在等你。”席景宥放缓的声音稍显温柔。

    吉琅樱再次看向席景宥,那男儿穿着素玉长袍,白皙俊丽的脸孔历经磨难后褪去了青涩,纯真的双眸尽是期待。

    对她而言,席景宥虽是禹国君王,但她从未唤过一声“殿下”。

    相比起和言翊的私人关系,席景宥也算是后来居上。

    吉琅樱为了顾及君臣之礼,面向言翊低首抱拳道“殿下,下官怕您不方便,和皇太侄同乘一匹马就好。”

    话音落下,她大步走到席景宥的马儿身侧,踩踏上马鞍。

    席景宥紧握上她的手,将她拉坐到身后的同时,还得意地向言翊微昂起脖颈,笑意更是神气。

    言翊眼里闪过一瞬失望,紧锁的眉头愈发深刻。

    “驾”

    席景宥率先抽动缰绳,吉琅樱双臂环在他的腰间。

    马蹄溅起晶莹水花,风儿在耳畔呼啸。

    席景宥的单髻绸带随风飘摇,吉琅樱侧头将脸贴在他的后背。

    跟在后头的言翊蓦然停下马儿,他望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和吉琅樱称兄道弟的日子,好像已经过了许久,且再也回不去。

    夜幕四合,府邸四处烛火通明。

    南院卧房里,佳肴丰盛。

    言翊换上了白袍常服,同吉琅樱对坐在餐桌前。

    他将手中清透玉笛放到一旁,语气沉稳“如今还未抓获刺客,要提高警惕,切勿相信身边任何人。”

    “下官时刻谨记在心。”吉琅樱点了下头,为言翊斟满青瓷酒杯。

    言翊主动和吉琅樱碰杯,将酒水一饮而尽后,他总觉得和吉琅樱之间被扎了一根刺。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试探道“孤见皇太侄的脾性顽劣,他没为难你吧”

    提及席景宥,吉琅樱不禁扬起轻笑,琉璃眸弯俏惹眼,“下官倒是觉得他很有趣。”

    这样的回答出乎言翊的预料,他像是吃了柠檬一般,咬起酸溜溜的牙根,暗自轻哼了声。

    可尽管心中不是滋味,言翊也不想在吉琅樱面前失态失仪。

    他深吸了口气,笑意勉强,“那孤便放心了。”

    吉琅樱轻呡了口清酒,微笑道“殿下,下官有事相求。”

    言翊放下酒杯,语气慷慨“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