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预料到是这种结果的程晚宁现在算是彻底死了心，她抹着眼泪想要借力站起来时，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毫无征兆的变了脸。
“许时朝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年前在川西的时候，你为了你的项目和研究，把一个队员给害死了”
这三年来许时朝没少听这样的话，而更多的指责比程晚宁的用词更为恶毒。
他也辩解过，无奈过，颓废过。
可是没人看见，也没人相信。
就连他曾经最为信任的老师都当着所有学生的面狠狠骂他“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教了你这样的学生”
当有人跌入谷底，所有的恶意就理所应当的变成了伸张正义。
毕竟，谁让他就是那个众人口中为了自己不惜残害人命的人渣呢
这个社会是不会给人渣委屈的机会的。
许时朝早就对这种话麻木了，他淡然一笑“是啊，我就是这样的败类，我就该替那个女孩去死。”
程晚宁这下彻底噤了声，盯着许时朝深邃的眼睛，出了须臾的神。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情绪都写在眼睛里。
“但是呢，”许时朝脸上扔是挂着笑，神色却越发狠厉“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程晚宁被他看得心口一凉，这下已经明明白白接收到了“要完了”的信号，在许时朝尚要有动作时，她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仰头往楼上一喊。
“姜岁予”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身上的狠戾劲儿因为这一声瞬间消散了不少。
程晚宁没给许时朝缓冲的机会，在他转身之前又扬起了头“现在你看见他的真实面目了吧你真的敢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是杀人犯”
许时朝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在意了，可为什么现在，他听到那三个字仍然会感到害怕呢
恐惧，是他好多年都没有过的心情了。
他阖上眼，指节发白。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真的害怕了。
害怕那个眼神坚定又真诚的小姑娘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异类，对他不断的臆测，排斥，讨厌。
假如不曾见过太阳，本来可以忍受黑暗的。可如今，太阳却把他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此刻的许时朝心里就多出了那么一丝贪婪的想法，他多希望现在姜岁予能像上次一样，为了他跟孟林果站在对立面，再相信他一次。
可她没有，她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似乎给了程晚宁十足的底气，她嘲讽的勾起唇角“你要是不信，去问他表妹啊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话音一落，一直藏在走廊另一端的柏雪就徐徐的走了过来，像是提前跟程晚宁商量好似的，十分淡定的站在她面前，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脑子轰然嗡的一声，先前还不太确定的假设因为柏雪的到来而被实锤。
姜岁予咬唇，脸上的震惊转变成了愤怒。
从刚才误打误撞看见这一幕时，她心下就有些怀疑了以程晚宁那个伪善的性格，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可能直接和许时朝扛上，她向来是个会装的。
而现在她无比的确定，自己被人算计了
程晚宁和柏雪明显就是策划好了的，故意把她引到这儿来，故意逼许时朝把自己的伤口扯开给她看
人本性恶，其善伪也。姜岁予曾经听人说，人本就有劣性根，每个人心底都有恶，各种各样的恶，杀盗戮淫贪。
但受过的教育让他们选择把自己的恶藏起来，把善良的一面放出来。
而这程晚宁和柏雪两个人，因为对许时朝身份地位的畏惧，不敢把自己的恶意放出来，于是她们开始找“刀”。
姜岁予就是这把刀。
她们以为她会害怕，会逃避，然后像所有人一样对许时朝避之不及。
没有什么比自己百般隐藏的秘密被在意的人一刀戳穿更难受的伤疤了。
什么都算的很好，可惜就是没算准人心。
其实刚得知这些的时候，姜岁予也会想过这些，但现在她心里竟然只有心疼。
到底要遭受多大的苦难，才能卸下一身骄傲，甘心把自己的痛处露出来让人随意践踏
姜岁予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些“许时朝跟你有仇还是我跟你有仇干嘛死咬着我们不放。”
柏雪也不生气，半掩着脸笑起来“岁予姐姐，我是真心为你好，不然也不会告诉你我表哥他以前”
话说到一半，姜岁予突然抬手，狠狠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她不想听。
但更多的是不想让许时朝听见。
他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凭什么什么鬼怪都能上来踩一脚
柏雪毫无防备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捂着半边泛红的脸半晌没有缓过来。
不只是柏雪，连楼下的程晚宁也震惊了。
许时朝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后知后觉的跟着程晚宁的目光移了上去，定格在姜岁予被气得不轻的脸上。
她人生中唯一两次动手打人，竟然都是为了许时朝。
之前，姜岁予也遇到过很多无理取闹的荒唐人。
但她从来不会以牙还牙，因为害怕自己也会变成像他们那类的讨厌人。
她有自己的条条框框，规定自己如何行事。
可这一瞬间她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两条腿站立的动物都能称之为人，也不是所有读过书的人都会讲道理。
“不是知无不言么，”姜岁予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与她对视“那姐姐就问你啊，为什么要吃里扒外呢”
柏雪捂着脸的手抖得厉害，甚至浑身上下都在打颤。身侧的拳头还没攥紧，就听楼下的许时朝缓声开了口。
“敢动她一下，我就报警。”
原本已经掐进手心的指甲不得已转为扯住衣角，柏雪气得差点没把嘴唇咬破。
她知道许时朝这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若不是他生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跟亲人动手，柏雪真的觉得他现在会上来掐死她。
可这毕竟是在许家，她就不信，许时朝的父母不会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帮她说话。
心下这么一想，原本烧到心头的怒火就更加旺盛了，柏雪一咬牙，攥着拳头蓄力待发。
手指刚刚动了动，背后突然冷不防的蹦出一道中年女声“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