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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奏折
    到第二天, 燕云戈没来上朝。

    陆明煜未就此多说什么。他神色如常,听礼部汇报着和宁王册封仪式有关的诸多大小细节。末了,又旧话重提, 说燕家作为宁王的舅祖父家, 也要在宁王受封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文官们听着, 摇头的摇头, 叹气的叹气。谁听不出来啊不就是燕家已经封无可封,近来有没有受赏的名头。所以皇帝硬生生给燕家找了一份差事, 好让他们办完之后拿好处

    再一听。得,他们还琢磨错了。如今差还没办, 第一轮赏已经放了下去。

    当天下午,李如意就去了一趟燕府。

    一抬一抬御赐之物进了将军府的院子。李如意唱完礼单,燕正源接旨。从始至终, 燕云戈都没有出现。

    按照天子的要求, 李如意一路公事公办。倒也问起少将军的状况, 不过燕正源说了一句“身体不适”,李如意就点点头,权当完成任务。

    燕正源反倒意外。

    在他看来, 那些文官的想法并没有错。皇帝可不是想着法儿的给他们家送东西所为也不过是云戈。

    原本以为李总管来了,起码得多问一些。到时候, 燕家也要摆摆架子, 刺上几句。可李如意是这样态度, 燕正源便觉得, 准备好的招式挥了个空。

    至于李如意。某种程度上,他与燕正源的心思不谋而合。陛下昨日与将军起了争执,今日便往燕家送了那么多东西,分明是求和的意思可将军见也不见, 陛下知道,岂不是要难过

    想着这些,回宫一路,李如意搜肠刮肚,琢磨出一套说辞,尽量美化自己在燕府所见。可他等到回了福宁殿,皇帝只问了句“事情办好了”

    李如意提心,回答“是,陛下。”又在心里把拟好的稿子默念一遍。

    但他没等来皇帝的下一句问话。陆明煜已经回过头,继续批阅手上奏折。

    李如意只好和从前一样,把所有疑问闷在心里。

    他已经是距离天子最近的人了。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是时常让李如意有种看不懂的感觉。

    在李总管思前想后的时候,郑易、郭信一起找到燕家。

    他们昨天听各自父亲说了皇帝留下燕云戈的事,那会儿就十分担心,派人去燕府打听情况。后来听说燕云戈已经歇下了,郭信没多想,郑易却知道这恐怕是云戈想静一静的委婉说辞。这么一来,两人都选了第二天再来看情况。

    在燕正源口中“身体不适”的燕云戈,这会儿正在演武场。

    郭信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上阵与他比试。郑易含笑在一边看着,过了会儿,意识到什么,左右嗅嗅,不多时,在演武场边上找到几个酒坛。

    看着酒坛,郑易叹了口气,重新起身看燕云戈时,眼神都是复杂的。

    等到郭信与燕云戈比试完,郭信大汗淋漓,意犹未尽。看到郑易身侧的酒坛,兴致更加高昂,说“云戈,你这是什么酒”

    燕云戈微笑一下,回答“不过是普通的封缸酒。”

    郭信手指在坛口一抹,再放入嘴中尝尝,笑道“好酒你倒是谦逊。”

    燕云戈没说话。他身侧,郑易想了想,问“皇帝昨日为难你了”

    否则的话,燕云戈怎么会饮这么多酒

    他这么一说,燕云戈尚没有反应,郭信先跳了起来。

    他双目瞪圆,问燕云戈“云戈,郑易说的可是真的我就知道,那狗皇帝不安好心他让你留在宫中,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看架势,如果燕云戈这会儿说出一句“是的,他真的对我动手了”,郭信就能直接抄起家伙,去宫里和陆明煜拼命。

    燕云戈听着他的话,半是无奈,半是生出几分被好友关切的暖意,回答“那倒没有。他只是”一顿,记起昨日落在自己唇上的吻。

    那是他和陆明煜离得最近的时候,同样是燕云戈最能清晰分辨出陆明煜身上气息的时候。

    原来天子身上的檀香仍在。只是他身体着实太凉,靠在身侧时,感受自然与从前不同。

    “只是什么”见燕云戈停而不答,郭信急声问。

    燕云戈静默片刻,岔开话题,说“他身子很不好。”

    郭信撇嘴“我就说报应,都是报应。”

    郑易则问“有多不好”

    燕云戈没说话。他记起陆明煜的话,说他活不了多久了。再想想陆明煜的状况,这话似乎是真的。

    他心中忽而抽了一下。一定不是因陆明煜的病弱憔悴而心痛,而是

    “如若真的那样不好的话,”郑易轻声说,“云戈,我们也得多做准备才是。”

    燕云戈眉尖拧起一些,回答“对。”

    就像陆明煜所说,他一旦出事,最直接的受益人会是安王。

    这是燕家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早在先帝时,燕家与安王的关系就不睦。先有三皇子,后有陆明煜。他们所选的皇子,与安王是天然的竞争对手。哪怕安王比二皇子安分许多,可能办差、能得先皇数次夸赞的人,哪可能少心寡欲

    也就是他落了马,直接断去一腿,被迫从皇位竞争中退出,这才慢慢退出众人视野。

    就着“准备”的话,郑易与燕云戈半个下午。

    好友们讲话,郭信觉得无聊,便在一边喝酒。喝着喝着,酒没了,他叹口气,问起“云戈,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提过,又得了几本新兵书我阿父让我问问,能否拿回去让他看看。”

    燕云戈失笑“郭叔也有这兴致了”

    郭信耸耸肩,看向郑易“仿佛是和郑叔打了个赌。再多的,他也不告诉我。”

    燕云戈再笑笑,给郭信说了那几本兵书如今放在何处。郭信听着,一一记下,去他书房中找寻。过程中,无意中瞥见燕云戈桌案上写了一半的折子。他拿起看看内容,忍不住撇嘴。

    等到拿着书本出来,郭信道“云戈你小子,皇帝那样对你,你不会还有什么念头”

    郑易莫名其妙,燕云戈也没听明白“这是说什么”

    郭信“哼”了两声,说“你那折子,我可看到了。什么应选秀女,充盈后宫。照我看,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耽搁别家女郎”言罢,狐疑地看燕云戈。

    燕云戈听他说起“活不了多久”,先皱起眉头。可他若要纠正郭信的看法,岂不是做实了自己真的关心皇帝

    怎么可能。

    燕云戈说“怎会”

    郭信却不饶他,说“那你还这般为皇帝考量”

    燕云戈说“我如何为他考量那折子上上去,他只会气到。”

    郭信皱眉,无法理解“为何要气”

    与不近女色的燕云戈不同,郭信三年前回长安时,身侧可是带着数个妾室。

    明面上说,他仍未娶妻。可女郎的妙处,他早早知晓分明。从前见燕云戈与还是皇子的陆明煜搅和到一处,郭信时常不解。两个男人,在边城时这么凑合的也有。可放在燕云戈身上,一来没有必要,二来,怎么偏偏是陆明煜

    燕云戈听着他的问话,停顿片刻,道“你看了,便知道。”

    郭信还是费解,嘀咕“好,我等着。”

    当晚,郭信与郑易走后,燕云戈独坐书房中。

    他手上拿着白日里郭信看过的那封奏折。

    昨日回家后,他一气之下将其写出。后来酒醒一些,把折子递上去的心思就淡了。不是心软,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可多了郭信那一出,燕云戈又重新拾起折子看了看。

    不怪郭信误会。满朝文臣武官看到上面的内容,怕是都要说他忠君。天子怎能无嗣哪怕是与父祖比起来子嗣不丰的先帝,也有四个长成的儿子。

    不像陆明煜。此前当皇子的时候情况便特殊,无人愿与他结亲。好不容易出了头,他又与燕云戈纠缠在一起。如今登基近一年,后宫还是空的。

    半晌,燕云戈慢慢吐出一口气,想那就递上去吧。

    告诉陆明煜,自己与他再无一丝可能。

    接下来几日,郭信向燕云戈确认过折子已经交到通政司,而后就开始翘首以盼。

    他等着皇帝有所反应,偏偏等了数日,朝中一切如旧。

    私盐案查得拖拖拉拉,始终没什么结果。陈修、上官杰那两人像是又有不和,莽撞如郭信,都听出几次两人言辞中的交锋。

    除了这两家,礼部也忙得人仰马翻。皇帝在宁王册封以外又给他们找了差事,是召诸王嫡子来长安。

    这话刚出来时,不少人下意识往安王方向看了一眼。

    皇帝病了的消息早就传开,也有自诩聪明人的早早开始打算。原先以为受益最大的会是安王,如今看

    安王面上倒看不出什么。

    “聪明人”们又转回目光,各自思索。

    如此等了几天,郭信开始和郑易嘀嘀咕咕“云戈那话到底是真是假这都几天过去了,皇帝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易无奈,说“还要什么反应他有没有看到都不一定呢。”

    郭信听着,“啧”了声,说起其他“早知皇帝不行了,我们宁王”

    郑易说“不。不管知不知道此事,宁王的状况都不会改变。”或者说,正因为宁王是这样,皇帝才会这么决断。

    郭信不解地看他。他还想分辩什么,郑易却又开口,说“此次要来长安的王子,年龄都在十三往上。”

    郭信叹了一声。郑易看着,不知好友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十三岁,说来已经是可以开始接触政事的年纪了。做出这样的布置,明显是要绝了安王的掌权的路。可皇帝与安王之间哪有那么深仇怨能这般考虑,多半还是为了燕家。

    郭信不懂,可云戈能不懂吗

    想到这里,郑易也开始叹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郑易愁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