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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红花少年(4)
    ——我不走。

    我边说边撕掉了火车票。

    那被我撕得粉碎的火车票躺在地面上,嘲刺地望着我冷笑。

    ——梅林,你怎么这样!你说,你没有撕掉火车票,对不对?你撕的是你来时的火车票对不对?

    泛舟紧张地盯着我,一句赶一句地问我。

    火车站边一个买杂货的地摊上,有一男一女拼命转圈的玩具,男人和女人沿着同一道圈来回地转动着,谁也没有赶上谁。

    ——那个玩具挺有意思。

    ——梅林,你的票没有撕掉,对不对?

    泛舟不看我指的地方,继续追着我问。

    ——我不回去,我真的将票撕了。

    ——我不能陪你,我晚人从未离开过家,我没法向她交代。

    ——我不要你陪,总成吧?

    ——梅林,你不能任性,要不,我可要生气啦。

    泛舟真的扳起了脸孔,那双孩子般童真的眼睛,充满了恐惧、无奈。

    我缓缓地展开另一只手,火车票被我捂得满身是汗,带着汗气的火车票展现在泛舟眼前时,他那双孩子般的眼情竟然闪着纯真的光彩,象个魔方,变化莫测,却又吸引着爱上魔方的人。

    泛舟轻松地再拥我时,我借故站了起来,向那个转着圈的玩具男女走去……

    从A城回来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一位老人寄来的。

    “梅大记者:

    你好!

    我是吴名的爷爷,一位退休在家的老工人。你来亭子岛时,我一直在窗外站着,可我没有找你,思三想后,我还是提笔写了这封信。

    吴名才是真正的救人英雄。梅记者,我不想刻意地为吴名挣取什么,可我也不想让吴名九泉之下,死也不瞑目呀!吴名很小的时候,母亲跟人跑了,父亲一气之下,远走他乡,音讯渺无。是我将吴名拉扯大的。

    没爹没妈的孩子,可怜呀!我很宠他,也娇惯了他,他不爱读书,特别贪玩,而且喜欢小偷小摸,为这我打过他好多次,每次他跪着求我,爷爷,我不再偷东西,我一定听你的话。每次我被他的求饶弄着老泪纵横。

    这次四个孩子玩水事件,就是他的主意,他从小就爱玩水,水性挺好,而张伟根本不会玩水。他们玩水时,一股水流将四个孩子冲进了水涡之中,另外两个孩子离水涡远一点,自己爬了起来,吴名和张伟被带进了水涡之中,可吴名很快游出了水涡,当他从水里起来以后,问过他们两个,看没看见张伟,两个孩子摇了摇头,吴名想也没想就一头扎进了水里,他再也没有起来。”

    我想起了那张老人的脸,那原来不是幻觉。我被新闻假象骗了,这个老人说的话,很可能才是真实的。

    被市委评成红花少年,不仅是个荣誉,更重要的还有一笔不小的奖金。我总算明白,社长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热心。

    我去了社长办公室,没想到李玉也在,我很想退回去,可社长已经看见了我。

    ——小梅,进来吧。

    这回李玉鼻孔里哼了一声,圆圆的屁股扭动的幅度特别夸张。

    ——社长,我写的那篇报道可能不真实,我想再去亭子岛采访一下。

    ——宣传部长夸这篇报道很有文采,准备在周刊上头版头条刊登,你不用再采写了,写得很好。

    ——可张伟没有救人呀!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脱口说出这句话。

    ——张伟是红花少年,市里已经定了,你今天的话,不能张扬出去。社长的语气不容置换。

    ——小梅,你忙别的事去吧,不准再提这事。你得学学李玉,她多乖巧!

    社长的话竟然有一股暧昧。我想起了别人对社长的评价,说他是风流才子,骨子里天生有一种喜欢玩女人的东西存在,他希望我能象李玉一样,主动地投怀送抱。

    ——破布学biao子,这是哪门子学问?!

    我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我又去了亭子岛,我没有去亭子岛中学,直接去了老人家里,老人家里很简陋,但很整洁。老人一见我,竟抑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真没用,连孩子死了,都不敢公开这个事实。

    亭子岛中学校长找过老人,告诉过老人,不能将事情真相说出去,张伟成绩好,又是宣传部长的外甥,被评为红花少年是件很容易的事,而吴名,就算救了人,而成绩差不说,品质太坏,这样的问题少年不佩当红花少年。

    校长给了老人六佰元钱,算是学校对老人的一点安慰。

    老人将一个信封交给我,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六佰元钱。老人说:“这笔钱,我不能花,吴名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原谅我的。”

    我拿着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人人都喜爱的东西,竟象只烫手的山芋,让我左右为难。

    ——老爷爷,你先将钱拿着,等我作完调查后再给您回答,好吗?

    从老人家里出来后,我在放学的路上,拦住了那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不象初时见我那么紧张,冲我很友好地笑着。

    我将孩子带进一家酒店,告诉他们:阿姨今天请他们吃一餐。

    两个孩子互相对看了一下,很含糊地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我将菜不停地往两个孩子碗里夹,他们从未进过酒店,也很少吃到这么好的菜,他们狼吞虎咽地抢着吃,看得我忍不住将饭笑得满地都是。

    ——阿姨,你真好。这菜真好吃。

    两个子孩子吃饱后问我:

    ——阿姨,问吧,有什么事找我们?

    ——你们怎知道阿姨有事找你们?

    我又开始逗他们。

    ——你不会无原无故请我们吃饭的。

    其中一个孩子很成人样地说。

    ——吴名和张伟,到底是谁救的谁?

    ——吴名。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

    ——为什么你们当初要说是张伟?

    ——阿姨,对不起。是校长要我们这么说的。张伟的妈妈是我们班主任,她也让我们这么说。

    我迅速地从亭子岛赶回报社,我直接闯进社长办公室。

    ——你不能发张伟那篇稿子!

    ——我不是让你别管这事吗?

    ——那不是真实的报道。

    ——真实的报道是什么?你懂吗!

    我不懂真实的报道是什么,可是我只知道事实。

    新闻是什么,是你在平静的湖面上砸进一块石头,而打碎平静的得益者是社长,江城的新闻只是社长手中的工具,围棋中的一粒黑子而已。

    ——我没权利要求你拆除版面,可是我有权利撤回自己的稿件。

    ——你牛气什么,报社离了你,就办不成报啦,真是块破布。

    李玉的话,居然被社长用得如此圆滑。

    ——你真他妈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