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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178
    七岭村里,刘美青低头抹着泪,嘴里愤愤地骂着“太过分了,亲孙子亲侄子,去趟齐城都不说让到家里坐坐。”

    “你娘是真不打算要你这个儿子了啊。”

    家里老大两口子结婚一年多了,媳妇子肚子不见动静,亲家那边非得说让他们去省城查查。

    其实他们小两口没怎么着急这件事,没怀上的原因是他们没计划要。

    但东城家的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很乐意跑趟省城,觉得这是个跟骆家二叔攀关系的好机会。

    东城家的是这么说的“娘,我豁出去了,毕竟是子嗣大事,他们不搭把手不合适,到时候就直接给奶奶或者东城他婶子打电话,让他们帮着介绍个医院或者大夫的。咱们又不是刻意奔他们去的,应该不至于连这点脸面不给吧”

    结果廖春华接到孙媳妇的电话,道“你们结婚才多长时间就急成这样子”听他们打听医院和大夫,廖春华又道,“我哪知道啊你婶子也不知道,咱家又不做医院的买卖,家里也没有生养的,你们既然想来省城查,那就去人民医院吧,省城最有名的医院了,行了我电话没电了,挂了吧。”

    就没再有旁的话,更别说叫上家里去坐坐,吃个饭了。

    骆常胜把头往旁边一拧“娘寒了心,捂不热了。”

    “她那是捂不热吗她那是奔着老二有钱。你要是有老二那个能耐,你看看她黏糊着咱不。”刘美青气道。

    多少年了,那点事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两个儿子都成人了,盖房子娶媳妇哪哪都要钱,两口子下了岗没了收入来源,就把县城的房子退了,回到村里。

    勒紧裤腰带,又找人借了两个,勉勉强强给俩儿子把房子起了,两口子却没了多余的钱再盖一套房子,暂时住到了他爹这边的西屋里。

    刘美青才叫苦,公公不属人,天天喝酒喝到醉醺醺,喝完就开始骂人,跟她后婆婆吵架,吵着就动手。

    后婆婆就磋磨她,指使的她一天到晚住不下。

    有心跟着大儿子过,她那个大儿媳精的啊沾上毛就是猴,猴精猴精的,光嘴上说话好听,真往实处落,就闭着嘴不应声,把她大儿子推出来做挡箭牌。

    贾东城也是让他那个媳妇子拿的结结实实,媳妇说啥是啥。

    小儿子那边呢,房子是盖起来了,可她小儿子说了,住过去行,但等他结婚的时候也必须得是新院子新房子新家具。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住了,将来得重新给我起院子。

    他哥就是这样的标准,新媳妇进门的时候院子屋子盖完才俩月,嘎嘎新。

    两口子没脾气了。

    贾东林也是精的,老大养老,他爹娘凭啥跟着他住啊

    住进去想再请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能两口子单过的日子,干啥要爹娘跟着在里头掺和。

    “老的老的不做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灌马尿,咋不喝死呢”后婆婆的骂声又断断续续传过来,“老的不做人小的跟着学,谁家那媳妇整天窝屋里守着男人啊一会会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鸡也不喂,饭也不做,光钻屋里跟汉子睡觉了。”

    刘美青嘤的一声就哭了“骆常胜你是死人啊,我命太苦了,我当初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啊我,你哑巴啊你”

    又骂老天爷“个死老天爷下你娘x的雨啊。”

    今天下雨,没出去卖菜,不出门,就在家里听后婆婆骂,一会儿也不得安宁。

    不多时,那边她公公又闹起来了

    骆常胜搓了把脸,头皮发麻,心里顶的难受。

    早知道十年前走街串巷那么能挣,他还守着那个破岗位干啥。

    他姑做小买卖都挣了,家里盖了两栋小二层,小春跟他姑父住一套,给冯建也准备了一套。

    做小买卖那么能挣钱,到他这咋就挣不出来呢

    拉了一腚饥荒,还得整天看他爹闹,听他后娘骂。

    跟家里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也不近。

    骆常庆跟他掰了,小春那边冯亮当家,这些年跟他关系也远了,上回跟他借钱都没借出来,说手里紧,转头就盖了小二楼。

    隔了两天晚上,贾东城小两口兴冲冲的过来,端着个铝盆,一盆粉条,闻着放了不少醋,还有辣椒。

    有点像骆常信家在宝井镇上开那个叫啥酸辣粉店里飘出来的味道。

    “爷、奶,爹,娘,尝尝味道咋样”东城他媳妇叫卢凤玲,说话的时候别提多亲了,笑眯眯的,可就是决口不提让公婆住过去的事。

    贾老头刚抿了一口酒,对这盆东西不咋感兴趣。

    贾东城的后奶奶一耷拉眼皮“我不爱吃辣的。”

    眼角有新盖上去的淤青,额头上有块新蹭破的皮,结了层痂,低头去盛饭。

    刘美青倒是闻着这个味儿精神一震,但她没动手,等儿媳妇盛出来端她脸跟前呢,嘴里还嫌弃着“你爷奶年纪大了吃不了大酸大辣,弄这么吃不完不糟践了”

    卢凤玲笑嘻嘻的一捅贾东城“叫你别煮这么多,手里咋那么没数呢”又道,“赶紧给爹娘盛饭,我给爷爷奶奶多少盛一点,尝尝。”

    刘美青儿媳妇越过她伺候爷爷奶奶,没毛病,说不出啥来,就是心里莫名一堵,窝了一团火。

    不过酸辣粉口味还行。

    刘美青没吃过骆常信家的酸辣粉,她倒是听说方子是骆常庆给的,她亲婆婆就在省城鼓捣这个酸辣粉,听人说开了好几家店,都开到首都去了。

    听人说、听人说,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大儿媳妇,啥事都得从别人嘴里听说。

    “味道还行,也不当饭吃。”刘美青撇撇嘴,就是不想让自家老大媳妇痛快了。

    骆常胜倒是认真点评了下“酸辣爽口,挺好吃。”

    贾东城忙殷勤地道“爹,你觉得不错吧我奶咳,我常信叔家他们那个店生意可好了。”

    “他们能用酸辣粉挣钱,我跟凤玲肯定也行。我俩商量好了,就在咱们南坪镇开。到时候挣了钱,孝敬爷爷奶奶,孝敬爹娘。”

    卢凤玲给贾老头倒酒,笑道“爷爷,孙媳妇要是挣了钱,天天让您喝五粮液。”

    贾老头被哄高兴了,乐滋滋的干了一盅酒,卢凤玲不管她婆婆递过来的眼神,忙又给贾老头把酒盅倒满。

    这边骆常胜隐约知道儿子这酸辣粉是从哪儿学来的了,他不好明着问,不然一会儿他爹准闹。

    给儿子递了个眼色,贾东城就忙悄悄点点头。

    去趟省城没见着那头他叔叔,也没见着他奶奶,但知道他奶奶开的酸辣粉店,两口子连着吃了两三顿。

    从店员嘴里知道其他店的地址,也跑去看,尝了尝。

    味道确实好吃,酸辣爽口,关键是买卖真好,一到饭点,店里得排队。有一圈桌子都不是他们常见的那种桌子,就围着玻璃窗绕一圈,跟家里弄的那种暖气包似的,前头摆一溜高点的凳子,人一个挨着一个,坐那儿吃。

    还有店里弄的什么麻辣串,一串青菜一毛两毛,还有肉菜,肉菜贵,一点点就要四五毛,后厨串菜的人都供不上前头卖。

    他爹娘现在就卖菜,他知道行情,看着一毛两毛的,但一算那个利润,真不低。

    两口子回来这两天净钻研这个了,总算弄了个七八分像。

    七八分像就够了,这边的人又没吃过省城那边做的,生意肯定好。

    但就是开店需要凑钱

    骆常胜一听要钱,脸顿时一沉“没钱,现在还拉着一腚饥荒没还完呢,哪来的钱”又道,“不行你们先摆个摊子,自己挣来自己攒着,攒够了你们自己去弄店开。”

    刘美青也是,刚开始听着挣钱觉得老大两口子还算有点脑子,结果一听跟他们要钱,顿时不乐意了。

    这得亏老二今天晚上没过来吃饭,老二要是在,哥俩不得吵起来啊。

    如果能抠出钱来开店,谁愿意摆摊子啊,风吹日晒的。

    卢凤玲眼珠骨碌一转,殷勤的给贾老头倒着酒,话却是冲骆常胜去的,道“爹,我们不是跟你们要钱,我们是借,将来挣了钱再还你们。”

    “咱家那饥荒不也是我叔跟我二爷爷他们给凑的嘛,明天我跟东城买上点东西过去走一圈,跟亲戚们说明白,钱晚点还”

    又问贾老头“爷爷,您说呢我爹娘不支持,您不支持支持您大孙子啊”

    “支持”贾老头已经喝个半醉了,开始装大头,一推旁边的老伴儿,“老妮子上回来给你留的钱呢”

    他老伴儿脸一僵,语气冷硬地道“没留,咱妮家孩子上学,学费还凑不起来呢,哪有闲钱给我”

    “你放屁”贾老头啪的一拍桌子,“说瞎话我扇你,把钱拿出来。”

    “没钱,就是没钱,有本事你抽死我”老太太气的脸铁青,她开始认真考虑闺女上回来跟她提的事。

    离,必须离,这老不死的前头那个离了这个狼窝日子现在过的多好,人家后来生的那个儿子多出息。

    她是没那个能耐生了,但她女儿女婿孝顺,劝了很多次让她离婚,离了跟着闺女过。

    连她娘家哥哥都说通了,就等她点头。

    别人能离,她就能离,没什么好丢人的,再怕丢人,继续跟这个老不死的过下去,命都要丢了。

    “我草你娘,你这个熊逼玩意儿”贾老头啪的一巴掌甩了过去,按着他老伴儿的头就往桌子上砸。

    卢凤玲尖叫一声,赶紧让贾东城去拉架,她急的快哭了,道“奶,你别生气啊,别跟我爷顶着来。我们是跟你借,早晚肯定还你。”

    “我没钱,你这个老不死的,早晚叫老天爷劈死你”老太太气急败坏的骂。

    “我先踹死你。”贾老头连踹加打,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骆常胜跟贾东城两人上前拉着。

    刘美青在旁边撇撇嘴,连动都不动,该

    “奶,你别跟我爷爷顶嘴了,我们不借了,爷爷你快松开,奶奶手里可能真没有”卢凤玲在旁边嚷嚷。

    屋里一团乱,没注意到七八个人呼啦一下从外头进来,一个中年女人进门扯着卢凤玲的头发就拖了出去,劈头盖脸一通招呼“小浪蹄子就会拱火,我打死你。”

    “啊”

    “贾大妮,你疯了啊”刘美青冲出来,还没出门,就被人一脚踹了回来。

    这头的遭乱事骆常庆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正在庆祝闺女高考结束,一家人在店里吃火锅呢。

    是骆立春给她娘打电话说的这些家长里短,廖春华转述给骆常庆的。

    “你大哥他那个爹离了婚,闹了一个半月才离。”廖春华夹了一筷子肉放到碗里,道。

    贾家那边肯定不同意,骆常胜也不同意,刘美青更不同意。

    以往没觉得有啥,等人家摆正态度非离不可了,两口子才想到一个问题他爹要是离了,谁给老头洗衣服做饭

    不全落他这个儿子身上吗

    他那个妹妹,是嫁出去的闺女,又是恨不能老头马上死,肯定啥也不管,只有他了。

    “我不伺候不伺候不伺候,爱谁伺候谁伺候。骆常胜我跟你说,你爹要是离了,咱俩也得离。”刘美青快疯了。

    骆常胜痛苦抱着脑袋,脑瓜嗡嗡疼。

    他爹要是好好的跟人一样也行,偏偏整天的喝酒,闹的日子不安分,谁摊上这种老的不头疼

    但是没拦住,人家那头态度很坚决,中间他还被人打过黑棍,用麻袋蒙住头捶了一顿。

    最后离了,刘美青回了娘家,还没回去。

    “该他那个爹亲,姓贾的亲,叫他认”廖春华可算出了口气,恨恨的说完,老泪纵横。

    可见老大做的那些事,真把廖春华扎疼了,这么多年都没缓解。

    骆常庆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酸涩。

    前世他娘跟老大一家关系好了大半辈子,最后骆常胜带着俩儿子改姓,老太太都没原谅他,说翻脸就彻底翻了,死活不原谅的那种。

    廖春华前世糊涂了点,但底线守的死死的。

    邢爱燕拍拍廖春华,由衷地安慰着“都过去了”

    “是啊”廖春华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是抚不平了,但心里那根刺正在一点一点抹平。

    骆听雨从碗里抬起瘦出尖下巴的小脸,道“奶,我准备来个毕业旅游,你去不去”

    廖春华破涕为笑“我不去,你们小年轻去玩,我这个老太太跟着干啥”又凑过去问,“齐家那孩子跟着不”

    骆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