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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顾晚衾欲去缙朝
    树影错落,太阳灼灼,光斑撒了一地,古树的藤蔓或长或短从树枝倾下,每一根藤蔓都比手臂还要粗壮,萦萦绕绕牵连着,攀爬着。

    “公主,你莫站着,担心踩滑了跌下去。”曦青眉头拧做一团,看着荡来荡去的顾晚衾忧心忡忡。小时候吃过亏还不长记性,不知怎么找到了这个地方,藤蔓弯绕纵横,每每得空便来这荡秋千,能玩上好一会儿。

    曦蓝曦青每次知道要来这,都是一个头两个大,生怕她跌了摔了。偏她胆大,不愿坐着,还站在这些藤蔓上。

    “曦青你好唠叨,且坐着去,又不是头一次来这。曦蓝,再推高些。”中秋宴已过了几日,昨日二哥也下了聘礼,宫里喜事多了,自然心情舒畅些。

    “公主,这毕竟不是麻绳做的,不能推太高,太危险了。”

    “曦蓝说得没错,你小心些,藤蔓鲜少被太阳晒到,很是湿滑,不留神就跌下来了。”

    闻声望去,是路韶,一脸担忧的往这边走。

    “你怎么来了?”顾晚衾紧紧抓着藤蔓,扭头往这边看。

    “还说呢,我在城外碰见了二殿下,一直在找你。”

    顾晚衾差点松了手询问。

    路韶忙抬手示意停止这个动作“你莫急,我未告诉他你会在这,这便来寻你了。”

    看着藤蔓摆动幅度不大,路韶伸手拉住,另一只手扶顾晚衾下来,这妮子皮得很,一手扯了裙摆就跳了下来。路韶慌握住她胳膊“你慢些,这儿地不平,莫崴了脚。”

    顾晚衾拍拍手里的灰,曦青赶快上前给她整理了衣裙。

    “走吧,你与我一同进宫去。”

    路韶一脸茫然“为何?”

    “不为何,你不去我就把白术和茯苓带进宫里,你就没徒弟了。”顾晚衾一脸得意,扭头便走了。

    路韶无奈,只好悻悻跟上,眼前人儿裙边已沾了湿泥,还不自知,路旁未知名的野花开得绚烂,裙摆拂过,似是她一经过,花就开好了。这李司尧,该是修了几世佛缘才能得她喜欢,便是死也无憾了吧。

    “路韶,二哥找我何事?你可知?”顾晚衾蓦然回眸,青丝飞扬于日光中,白皙的脖颈暴露在轻纱外,姣好的面庞上有些许薄汗,在光线下叫人挪不开眼睛。

    “我...我不知”

    “不知就不知,你脸怎么这么红?”顾晚衾走过来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烫啊,你还好意思自称神医,太阳晒一下就热成这样,当真是体弱。”说罢拿过曦青手里的帷帽,放到路韶头上,再拉过带子系好。

    动作一气呵成,反观路韶倒是不自在了,脸上红云密布,整个身体僵直了不敢动。

    顾晚衾踮起脚轻轻拉下帷帽的薄纱,靠得太近,路韶能清楚看见她脸上被光线照射的细细的绒毛,从未如此近的看过她,微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的眸像极了星宿河的水,干净清澈。脸上有长长的睫毛映出的影子,高高的鼻梁,薄薄的朱唇,路韶慌忙低下头敛了眼神。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我进宫了。”顾晚衾走了两步又回头“要不曦蓝送你回去?”

    一句话让路韶气得跳脚“我又不是弱女子,只是...只是禁不住太阳晒而已,哪就那么娇弱,帷帽便不还你了,有事再来寻我。”路韶拉住薄纱的边沿,生怕她们看见他的脸。而后气冲冲往前走,留下一脸错愕的顾晚衾“午膳吃爆竹啦?”

    也罢,估摸着神医都是倔脾气,先回宫才是要紧事。加快脚步回了宫,夙昀早在宫门等候,见顾晚衾回宫,忙上前“三公主跑哪去了,二殿下急得到处找您。”

    “夙昀,到底何事?”顾晚衾心下一慌。

    “我也不知,世子和二殿下都在王上殿里,王后也在。”

    顾晚衾闻言一愣,慌忙提了裙摆大步跑去。不多时气喘吁吁推开殿门,所有人转头看着她。

    顾铭珅过来搀着她“怎的跑这样急?”

    “想着是急事,便不敢耽搁。”

    “便是天大的事也莫慌,天塌下来二哥顶着,别怕。”顾铭珅握了她的手,向人群走去。

    “一头的汗,又跑去哪了?”南诏王心疼的翻出衣袖里层轻轻为她擦拭。

    “不碍事,父王,听说二哥着急寻我,有何急事?”顾晚衾眸里疑惑层叠,母后和大哥都不做声,便知不是好事。

    南诏王蹙了眉,拿过顾铭衍手里的帖子递给顾晚衾。

    顾晚衾不自觉提了一口气,这不是南诏的帖子,这是...对,这是缙朝的帖子,李司尧之前给她看过。难道是李司尧的?

    不知是喜是忧,犹豫再三接过帖子打开,是缙朝太后给的万寿节宴请。缘由写得清楚,只是看了总觉哪里不对,抬眸看向众人“缙朝太后递来的帖子?哥哥们也与我同去么?”她知道不会,下月便是边界最乱的时候,二哥新婚燕尔不能去,重担落在了大哥身上,大哥必须去镇压乱贼,只是心里慌乱,还是想问问,万一有万一呢。

    “衾儿,若你不愿,便不去。”顾铭珅总觉缙朝宫内明争暗斗,不宜前去。

    “缙朝太后不是宴请,是吩咐。缙朝雄兵百万,不可不去。”顾铭衍缓缓开口,眸子却紧盯着顾晚衾,多年临阵,已觉察出事情不妥,却又无可奈何。

    南诏王和王妃未说话,偏是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你一隅之主也不能左右的。

    顾晚衾笑笑“没事,那临谒大人也一同前往,我才不怕呢。”

    她自小就是这样,做事向来周全,害怕身旁的人为难。可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是这个性子,也知她的为难。

    顾铭珅略略思忖,道“新帝根基不稳,此次邀请各国公主和世子,恐怕是想软禁他们做质子,以此来胁迫藩王臣服于他。”

    “已然这个年岁,还能做何质子?”王妃手中丝帕褶皱,还在继续攥紧。

    “估摸着年岁小的,太后没有缘由邀请。年岁大的固然不好掌控,但是胁迫起藩王来,胜算也大些。”

    众人犯难,李司玄疑心太重,太过于心狠了。

    “父王,母后,衾儿是女子,不能像哥哥们一样上阵杀敌,为南诏立下功劳,此次衾儿可以去,便是做质子也愿意,缙朝可以软禁我,却不能谋害我,若我有何不测,缙朝难堵悠悠之口。”顾晚衾上前握住南诏王和王妃的手,眼神笃定。

    顾铭珅道“衾儿,二哥陪你去。”

    顾晚衾笑着摇摇头“二哥真是笨,再过几日就娶亲的人了,还如此贪玩,衾儿此次可是要玩遍缙朝山水,才不愿二哥去呢。”

    南诏王眸里水汽湿润,紧蹙的眉头好似一瞬苍老了十年,这便是君主的难处,一手是百姓,一手是骨肉,无论作何抉择,日后都是顶着骂名受煎熬。“若你不愿...”

    “不,衾儿愿意。衾儿也想去领略缙朝的大好河山,李司尧也在,他定会护我周全。”顾晚衾咧嘴笑笑“我若有事,李司尧岂不是要孤老一生,他断然不会让我出事的,父王放心。”

    南诏王苦笑,这是他守护了十六年的掌上明珠,便是旁人骂一句,都巴不得屠他满门,此去祸福难料,他又怎会舍得。

    可他身后是南诏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不是不可一战,只是不能让这些百姓流离失所。扯了扯嘴角,露出艰难的笑意“衾儿的眼光素来是对的,李司尧这小子,定是会护着你的。”反握住顾晚衾的手,轻轻拍了拍。

    晶莹滴落,顾晚衾双眸湿润,忍住了哭腔“父王最疼衾儿,衾儿知道了。”

    王妃眼眶通红,还是扯了笑意看着眼前的人儿,从她在襁褓里哭笑,到蹒跚学步,再到现下的亭亭玉立,她似乎一直都看不够,她有时也会想,若百年后撒手人寰,留下她可怎么办,她摔倒了是不是会一声不吭爬起来笑笑。她被人欺负是不是会息事宁人。她从来都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为每一个人考虑,自己却大大咧咧。直到李司尧出现,虽心里不舍,却也知道李司尧对她极好,是最好的依托。可现下,怎的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面对那么多心思活络的人,她怎样提防?

    “父王,何时启程?”

    “帖子送到费了些时日,那临谒建议...明日启程。”

    “明日?”

    “明日?”

    “明日?”

    三人大惊失色,怎的这样着急。

    南诏王垂眸叹道“衾儿未曾远游,若快马加鞭,一路奔波甚是难受,不如提前几日,路上慢些,也不至于如此受罪。”

    顾晚衾笑言“衾儿知道了,衾儿这便回去收拾。”笑盈盈转身,却是夺眶而出的泪水遮住了视线,不知何年何月能离开缙朝,只愿李司尧能早些,再早些带她回来。

    身后众人愁容满面,若能心狠些,南诏百姓不放眼里,何至于此,只是...百姓里又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这缙朝,与阎罗殿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