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谷一直以来都是话题终结者，只要他不言语，紧抿薄嘴，一副肃颜的表情，明承也便心有余悸默默退下不敢再多说。

    不过，这次明承却想要听他的答案，两眼渴望尽是期待，当见他再次面漾不悦，只是微微向后退了两步，无赖似的继续蹲在一侧静候他的答复。

    当气氛降至冰点，亘谷竟出奇的做出了回复，“你再多言，便让你夜夜受她折磨。”

    明承一听，脊背冒出一层冷汗，这可不是开玩笑，若真是如他言，那可不就是人间地狱了。最后，只得找个理由出了院子，刻意与他保持起距离，当再回来之时抱了一捆柴火，讨好的为这两个祖宗烧起一团取暖的篝火。

    炊烟升腾，代替了最后一丝夜幕的飘渺，山里起了团薄雾，给初晨罩上了层朦胧。

    明承依着门框怎能睡的踏实，再加上清晨冷风不住的灌入，身上一阵发颤扭捏着身子从梦中惊醒。睁眼瞬间，却见姜芷正凑在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轻飘的动了一下睫毛才觉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明承喉头发紧颤颤巍巍的将话又重新咽回肚里，瞧见封印在她肩上的铜钱已不见踪影，而此时更要命的是，亘谷也不知去了何出，安静的院子此时只剩他俩，还有一缕燃烧殆尽的篝火青烟然然肆意。

    明承不确定眼前之人是姜芷还是孟婆，他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我们怎会在这。”姜芷率先打破沉闷，见他一脸慌张又多了几分疑惑。

    姜芷也是被冻醒的，当看到窝在门口的明承时更是纳闷，有房不进去住，偏偏要在院里受冻一晚上，虽然燃着篝火，可毕竟已是深秋搁谁都难敌夜里那阵阵阴风。

    除了冷之外全身酸痛让她难耐，像是和谁打了一架，当发现屋内一片狼藉后更加确定昨晚定是经历了些什么，可至于和谁打为何动手却没有任何印象。

    “昨晚，没伤到你吧。”她似是有些惭愧，言语虽还和往常那般强硬，可心虚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孟婆才不会道歉，才不会如此犹豫不觉，若是她，明承现在早已被大卸八块，如此一想他到是安心了。话又说回来，亘谷去哪儿了！明承心里一阵闷气，这小子该不会一大早自己跑了吧。

    交友不慎。

    亘谷不在，明承便多了几分小心，赶紧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客气的回应，“无事，无事，得亏亘谷在要不然……”

    一瞧姜芷变了脸色，明承又开始警觉起来，为了能与她和平相处，明承只好用最简练且委婉的陈述概括了昨晚发生的事。自然也省略了一些重要信息，比如说孟婆的存在，比如说那段和自己理还乱的情仇。

    姜芷半信半疑，迟迟不做反应，明承自知道他在她心里可是没有丝毫信誉度的，最后只能搬出亘谷了。

    “昨晚为了镇压你身上的邪祟，亘谷可是把他算卦的铜钱都用了，他还说，只要你随身带着铜钱，夜里那邪祟再也不敢出来叨扰你。”

    姜芷颔首看向宽袖下紧握的手，悠悠松开，只见掌心有枚铜钱，这正是亘谷那枚。

    澄铜色的方孔圆钱已打磨的光洁滑润，上面本还有些细致的雕刻纹路，现在看来却不着痕迹。如此普通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不知看穿了多少人的命运，安排着多少人的未来。

    她不知这枚铜钱何时出现在自己的手中，死死盯着恍然出神。

    谢天谢地，不讲义气的亘谷还有些良心，要是没有这枚铜币，怕是明承说破嘴姜芷对他还是会心存芥蒂。

    “公主殿下，您瞧这个。”明承见她温和许多，立刻放大了胆，将那两张绢布摊开工整的递到她眼前，“陆安年生前留下的，里头记录的可都是襄平王的罪证。”

    “襄平王！”姜芷快速收起手中的铜钱，提起神专注于那两张绢布，顺手接过仔细打量起来。

    随着舒展的眉头皱起，明承大约也能猜出她心底涌起的波澜，襄平王之案怕是远比这绢布上的记载更是复杂。

    宣端惠尹太后在姜殇登基加冕寰王后，便于锦德三年因恶疾薨逝，不过，尹太后的家族并未因为她的离去而有所衰败，反而拥着当朝太后之阴德成了最具势力的一支外戚贵门。

    襄平王尹赣是尹府独子，尹太后侄孙，他这个襄平王是世袭祖父的爵位而得，要说他有何本事，倒没听得什么丰功伟业与他有关，市井街巷却没少传关于他的桃色流言。

    总之，刚过而立之年的襄平王尹赣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但他有一点与旁人不同，虽放纵却鲜少有闻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寰王姜殇倒也有器重他的心思，曾将蛟河与旄丘两座城交给他管理，不过一年光景，这尹赣便寻了个生病的由头辞了官，重回牧川城当个逍遥自在的赋闲王爷。

    这哪里是个闲散王爷，瞧那绢布上所述罪状，他的关系早在官场内部盘根错节，买官卖官在他这里都只算是小事，栽赃重臣更是不少。

    姜芷略略扫完绢布上所呈之事，脸色愈加严肃，这已超出她的能力范畴。

    或许是院内过于静谧的缘故，院外头只是轻起脚步声便听的清清楚楚。姜芷利索的将绢布藏于宽袖中，刚掩下惊慌，只见郭起在一队玄鹰士兵的簇拥下疾步走入院子。

    郭起铠甲傍身，手握腰侧胯刀，双目凌冽一副峻态，威风瑟瑟不负他将军之名。

    “公主殿下。”郭起立身轻颔首施礼，稍稍有些和颜却在看到明承的时候再次换上严肃，“明承！如今该叫明大公子了。”语气中尽是轻佻。

    当年的风光少年可是玄鹰军中的传奇，郭起即便是在御林卫队效命，却也没少听到关于他的传闻，只是落晖关道一事后，他与很多人一样对这个天资少将生了嫌隙。

    明承不知前因，对于他的轻言也并不觉得有何失礼，咧嘴浅笑算是礼尚往来。

    郭起见他像是换了个人，想继续打趣的心思也没了，磨身轻叹不再理会他。

    虽是姜殇手里控制玄鹰军的傀儡，可郭起也并非就此做个甩手掌柜，该是他管的事倒也一件不拉。以至于，一个小小命案也要亲力亲为。

    “公主殿下，听闻昨夜你将士兵都遣去别处，不知所为何事。”郭起一边询问着，一边给身侧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领会，带着几人匆匆赶往屋内巡视。

    昨晚一阵打斗，除了幼琴的尸体还算完好外，其余家居摆设差不多都成了废品。不对，幼琴的胳膊可是被卸了下来，瞧着也是怪吓人的。

    姜芷并没有阻止他们，如今证据在手别的也无需再顾忌，漠不关己似的眼神瞟了一眼便再无任何反应，而是唤起明承跟她一同离去。

    才刚走了两步，便被郭起阻止，一展长刀威怔拦在当中，“公主且慢，何必如此心急。”

    姜芷怒目，握紧“赤雀”便要拔刀，明承见势迅速站在两人中间，呵呵一笑做起了和事佬，“都是同僚何必剑拔弩张。郭将军，今早匆匆赶来定是担心公主殿下安慰，不过，您也看到了，公主殿下毫发无伤，您也大可不必担忧。”

    说着，便试探的按下郭起的长刀，又冲着姜芷好一阵轻笑。

    姜芷并不在意他从中斡旋调和气氛的好意，扬起高傲的头溢发出公主气派，轻挑上唇，道，“我要面见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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