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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论辩
    校场边石筑高台上姜芷侧身而坐,双眼出神的瞧着手里那柄短刀,一根手指游走在刀刃上不停摩挲“噌噌噌”发出一阵阵沉闷的蜂鸣声响。

    这把柳叶短刀姜芷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赤雀”,当时苏游还调侃,说是一柄杀人舔血的利器如何取得如此鲜亮的名字,倒叫对手听了未免轻视几分,而姜芷不以为然,润红的小脸漾起一层雀色,高傲的将头一抬,俏皮鼻头轻哼起,“倒要看看哪个对手敢轻视我!”

    因是先王后所出,自打生下来姜芷便比旁的皇嗣高贵,她也有资本傲视一切。当先王后薨逝,仅十岁的她渐渐没了从前优待,可渗入骨髓里的孤傲依然让她与众人不同。

    从小拜师苏游,向往如大将军一般驰骋沙场,姜芷崇尚自由,倒是不认为公主天生就是金丝雀,她更不愿长大后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窝囊一生还不如死在战场来的痛快。

    也幸运她有这一身刚烈的性子,母后不在,师父罹难,孑立一人倒也不怕有人欺负,不过,那些背地里的难听话多少还是让人不爽。

    姜芷忙忙收回思绪将“赤雀”往刀鞘里一收,利落的跳下高台准备去暗牢会会那位师兄。

    玄鹰军暗牢中隐约传来一阵阵悲怆的哭叫,声音忽大忽小,嘤嘤嗫嗫,像是个满腹牢骚的娘们儿一遍遍哭诉着各种不公境遇。那些被囚禁于此十几年的犯人也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贪生怕死的狱友,也没见他上刑就哭天抢地的自顾可怜,若真是上了刑场那还不当场吓死过去。

    发出悲伤哀恸的不是旁人,正正是明承,自打进了这里心情就没好过,知道和姜芷那层带着仇恨的“师兄妹”关系后,更是心如死灰感觉他这辈子也就到这里了。

    想想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前两世不都年纪轻轻就命丧刀下,前世更是只活到十二岁就因翻墙头摔死……说出去,不怕没人信倒怕大家笑话自己。

    “大哥,我觉得我这一生特别不容易。”明承哽咽几下,又跌坐回明朗身侧,哭丧着脸又开始絮叨起可怜的命运来,“落晖关道我也算是九死一生,去了个不周山啥玩意儿没学成,下了山还被人各种冤枉……我倒不如死在后山季林,一了百了了。”

    越想越是觉得委屈,他何苦在地府走一遭,借尸还魂还摊上这么个倒霉主。

    说着又高声吼一嗓子,眼眶中的泪花泛滥却又极力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大哥,你可得想想法子,咱俩可不能在这里被弄死。”

    他哭丧的脸在明朗看来真是可笑,还是跟以前一样遇到事就毛毛躁躁。在军营他有苏游帮着,在明府又有明朗衬着,也难怪会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少了些处事应变的能力。

    明朗不言语,只瞧他还能闹出怎样的幺蛾子,而此时,姜芷也已默默在拐角处听了良久他的牢骚,手背在身后来回踱了两步,这才抬脚稳步走去,好一副飒爽英姿。

    “还真是热闹。”姜芷言语冷淡却一如既往的犀利,随后带着戏虐的口吻继续说道,“没想到,幕山延泽堂大弟子竟然会认识如此胆怯之人。”

    牢房里的两人瞬间出戏,同时看向姜芷,一个赶紧抹泪换上一副坚韧的脸色,一个收起看热闹的心情掩去笑容一脸严峻,这时候的姜芷倒像是个不速之客,闯入两人的世界说些不冷不热的讽刺话语。

    明承也不管她话中那些难听的字眼,只听到“慕山延泽堂大弟”便一阵心动。

    “亘谷?是亘谷来了吗?”隔着木栏这就忙叨叨的问起,明承不忘用宽袖在脸上胡乱一擦,挥去一脸丧气。

    当看见亘谷紧随其后悠悠走来,明承说不出的欣喜,他突然有种瞎子重获光明,死人重获新生的雀跃,而在这处四面都是墙的暗牢中,亘谷俨然成了最后一丝希望。

    “你也瞧见了,他活奔乱跳可没少一根头发。”姜芷连看他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斜瞪着眼漠然收回头高傲的看向亘谷,“我倒不信你跟郭将军说的那些话。”

    自苏游战死后,寰王姜殇便亲命御林将军郭起为玄鹰军统帅将军,虽明面上是郭起总揽玄鹰军务,可实权却实实掌握在姜殇手中。

    在他心里除了苏游外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以统领玄鹰的人才,不对,曾经也有一个人让他燃起过希望,可最终还是失望了……

    亘谷不知与那郭起是如何认识的,竟能让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粗人开口放人,姜芷虽是高贵的公主,可在玄鹰军中还是得郭起说了算,姜芷心里不爽可又不得不听令。

    “我鲜少为人看往事却为他破了规矩,至于你信与不信,我没办法左右。”

    亘谷与郭起五年前在慕山相识,此次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坐下喝了一盏茶,亘谷为他摇卦算了三年内的运程,自然,算命的阳寿是收不得,这是成人世界的规矩。

    找人帮忙必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后来,在郭起面前又开卦为明承瞧了一回往事,三枚铜钱轻轻一摇也没用仙术阵法,只念了些不知名的魔咒这就进了明承的过往人生。

    姜芷对这些算命之术一向嫌弃,她不相信亘谷真能凭三枚铜钱就轻易看穿一切,关于他所说“明承在后山季林为救永固侯一家而与人贩子发生争斗,以致两败俱伤”的说法满心疑窦,至于肖正的死与明承无关这样的定论,更是不敢苟同。

    若单凭一个算命的随意说两句就定案,那要郡府、刑邸有何用。

    “亘谷公子,您是瞧见我以前的事了吗?”明承耳尖,将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小命不保的担忧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对自己过往的好奇,他何尝不想知道以前发生的一切。

    姜芷对他视若无睹,又继续询问起亘谷,“既然规矩破了,不妨瞧瞧他在落晖关道的所作所为,我倒也想听听,你要如何为他辩解!”说着,玉指一抬指向牢房里跃跃欲试的明承。

    “规矩就是规矩,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破成何体统!”让亘谷没想到的是对面这位公主不是省油的灯,咄咄逼人的气势容不得自己放松片刻,若是言语不慎行为不当,还真是要被她将一军。

    “落晖关道,我也是感兴趣的!”一旁没人理会的明承十分想加入他们的对话中,可他的存在感实在是低,即便声音高亢也没人多看他一眼。

    相反的,姜芷和亘谷严肃相视对峙,一股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两人之间燃起,没人能插入到他们的对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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