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报警的仪器,让整个手术室都忙乱了起来,麻醉师、医师、护士向姜鹏体内注射着各种急救的药品,体外循环系统也加大了功率,尽全力帮助他过滤身体内的毒素。

    可是警报依然在响,不得不说,姜鹏的身体支撑到现在,已经快进入极限。

    在这个慌乱如战场的手术室中,依然镇静的只有唐棠。

    她相信自己手底下这个团队,几分钟的时间还是可以争取出来的。

    她那张被口罩遮住一半的完美容颜,只是向着屏幕,凝视着抗毒蛋白质的数据。

    忽然,拳头握紧。

    唐棠沉声向宋明昌发出指令:“将抗毒蛋白质成品1000毫克送进来,同时我要一组10微克的注射器。”

    她的手指轻点,无数的参数在她心中流过,通过姜鹏的身高体重身体素质,她在凭借仅有的实验数据参考接下来的用量。

    而就是这样,她也只是拥有一个极大范围内的预估而已,需要一点点剂量去尝试出恰好可以解毒的剂量。

    很快通过恒温箱保存的抗毒蛋白质就送了来,温度被设定在37℃,只有稍有变化,就会导致抗毒蛋白质的性质改变。

    所以注射也是一种技巧,离开恒温箱之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可以利用,需要对部位和剂量有着极强的了解。

    就是那个曾经在帝都协和医院工作过的护士长,面对着精确的用量和超过人体极限的时间要求,也感觉到手会轻微颤抖,一直在深呼吸却不敢行动。

    一个动作出错,就是一条人命,这种心理压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就是每天都在面对生死的医生护士也不可能。

    “我来吧。”

    唐棠从护士长手里接过注射器,声音依然是平淡。

    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动作,终于让手术室紧张的气氛缓解一些,所有人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岗位,保障着唐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完成操作。

    第一次吸取十微克的抗毒蛋白质,通过静脉推注到了姜鹏的身体内。

    细到只有头发丝一般的注射器内,加入蓝色染料标示的抗毒蛋白质溶液融合进入姜鹏身体内,只不过在皮肤上显露几秒钟,迅速被血液带走稀释,流动到全身。

    唐棠屏住了呼吸,手术室的其他人表情也是一样的肃穆。

    “就算这东西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你活下来也是我赢了,如果不是我根本没有人可以完成这种操作!”

    唐棠迅速的根本姜鹏身体的反应和一些关键数据变化,判断出这个量的抗毒蛋白质根本不够,吸取了第二份10微克注射进入姜鹏的体内。

    “将一半的抗毒蛋白质稀释十倍。”

    一滴汗水从唐棠的额头上留下来,显然她在操作的同时,还是不断计算调整参数,这种心算能力,已经完全超过一般人的想象,甚至比一般人通过计算机辅助计算的速度都要可怕。

    稀释过后的10微克,再次注入了姜鹏的身体内。

    “有反应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一声,大家都注意到姜鹏的肌电数值开始上升,而心脏的搏动自律性也有所提升,窦房结再次规律的可是带动着心脏的跳动。

    这说明,他的神经功能已经开始恢复了,那种身体内所有肌肉慢慢失去反应的状况已经开始缓解。

    “好些有有什么味道……”比较靠近姜鹏头部的一个医生抽了一下鼻子。

    “酸?”他旁边的护士似乎更加敏感。

    手术室的众人有些低语,这种情况下,任何变化都可能导致无法预见的后果。

    只有唐棠不为所动,连眼角都没有任何波动,进入了治疗状态的她全幅心神都在计算,似乎已经完全不会被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影响情绪。

    她轻声解释道:“这种蛋白质不稳定,进入身体内可能发生任何反应……而且这家伙身体素质过于强大,本身对于任何进入任何身体的外源化合物都有着排斥着反应,这是他身体内细胞因子开始发生作用……”

    “那不是说明现在的剂量根本就不够了……这药怎么算啊?”一个刚刚毕业来这里实习的护士说出了那个所有人心里都已经预料到的那个结果,这种情况,显然对唐棠接下来剂量估计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既然有一部分被中和了,那么显然这个用量需要继续加大,至于量是多少,我们可以摸索着来!你们再取稀释液的一半,将其稀释十倍、百倍、千倍。”

    唐棠说着,则取了抗毒蛋白质的原液,将最高浓度的10微克再次注射进入姜鹏的体内。

    她的想法,是通过自己不断的尝试,总可以找到将姜鹏体内毒素完全中和的那个用量!

    整个手术室最精锐的医护人员都行动了起来,虽然无法替代唐棠完成复杂的计算工作,但稀释溶液这种事情还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也就是现在拥有原液、十倍、百倍、千倍、万倍五个浓度的抗毒蛋白质,通过搭配可以获得任何剂量数值。

    之所以不能直接调整注射的液体体积,是因为小数值的刻度误差过大,只有这种整数倍的体积才有较好的计算价值。

    所有人都在忙碌了起来,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有试管掉到了地上。

    那里一份正在配置的千倍稀释液,唐棠看过去,发现是护士长站立不稳,撑住了旁边的仪器柜子才勉强没有摔倒。

    “还真的是酸,挥发性酸,好像会让人头晕……是不是百蛙幻夜的毒性渗透了出来?”护士长担忧的道。

    一股恐慌的神色迅速浮现在手术室内的每一个身上,刚刚的手术充分证明了这种毒性难缠之极,如果变成了挥发传染,那么恐怕这个手术室的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在护士长之外,已经有其他人开始感觉到头晕、恶心、四肢无力的反应,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随着姜鹏呼吸呼出来的气体,带上了某种毒性。

    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家下意识的离开了姜鹏一步,怕也中了毒。

    “唐教授,你的口罩!”

    实习的小护士突然指着唐棠的口罩叫了起来。

    大家这才发现,唐棠面部的口罩上有被腐蚀的痕迹,并且在进一步的扩大,几乎出现一个大空洞。

    因为大家都开始了后退,只有她却已经站在和姜鹏最近的位置上,方便他打针,所有她的口罩是被腐蚀得严重,已经出现一个可以看见后面皮肤的空洞,保护作用几乎已经完全失去。

    “腐蚀性……有毒……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异啊?”恐惧的情绪弥漫开来,一瞬间,已经没有人愿意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风险,一切都是风险!

    大家发现不光头晕普遍存在,那种腐蚀性也是迅速扩散,很多人的口罩、白大褂都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只不过还没有唐棠的那么严重。

    一种灼热的感觉出现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让本就糟糕的气氛,更加压抑。

    救死扶伤虽然重要,但是对着一个已经自觉回光返照的病人平白努力,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整个手术室的所有医生都有了想要退出的意思。

    只有唐棠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表情,稳定的进行着自己的操作,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抗毒蛋白质进入姜鹏的身体,立刻就变成了具有强腐蚀的挥发酸。

    而这酸除了对姜鹏本身没有任何影响之外,所有的口罩、塑料制品、衣服纤维、皮肤全都会被其腐蚀,更不要说里面有可能混向百蛙幻夜这种难缠的无解剧毒。

    就是从小白鼠身体内获得的抗毒蛋白质,也是剧毒的代谢产物,威胁性还无法估计。

    叮。

    唐棠脸上,构成口罩的塑料和纤维被腐蚀成液体,滴到地上,发出可怕的滋滋声。

    “我要走,我不要再做这里做下去了!”

    实习的护士再也拿不住手里的器材,恐惧的看着姜鹏,不断后退。

    那就是正在释放剧毒的源头!

    唐棠只看了一眼那滴液体,皮肤上的不适感她也有,甚至她已经开始感觉到视线有些迷糊,脑子也有一点混沌的感觉。

    是因为疲惫还真是中毒了,她现在也无法判断。

    微一沉吟,她轻声道,做出了决断:

    “所有不想做的人,现在立刻离开。”

    她刚说完,实习的护士就离开了手术室。

    在她之后,其他的医生也开始陆续离开,显然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除了唐棠之外,最后一个准备离开的医生将自己的万倍稀释液完成,这才犹豫一下,也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手术室。

    他脸上有着青春朝气,额角有一个刺眼的红色青春痘。

    “唐教授,您不走吗?”

    这个医生总算是有点良心,在出门前问了一声唐棠。

    “治疗还没有完成,现在他的身体指标才刚稳定,不加一把劲我们岂不是白做?”唐棠很冷静的道。

    “可是,你已经尽力了,干脆直接过量看他能不能活过来,您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冒险啊!”青春痘医生的表情很严肃,上前去拉唐棠离开。

    唐棠却纹丝不动,虽然疲惫,但是她的身体也比这些整天泡实验室的宅男好太多了。

    “能做到完美的事情,就不能只能到及格……你们走吧,这里我一个人负责就好了。”

    唐棠坚定的继续替姜鹏注射,具体的用量,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掌握,所以这里根本就离不开她!

    “唐教授,加油!”

    青春痘医生对着唐棠鞠了一躬。

    有些付出,看上去很傻却让人很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