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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柳应寒在凤亓梧那里没有讨得了好,魔教的教众自然就遭到了他的迁怒。

    “杀人的活干不利落,让人跑到了客栈,还被别人抢先一步。我还能指望你们办成什么大事”

    面对教主的迁怒,绝红莲很想辩解。教主之前不是还说干得好吗把人放跑到客栈,你正好有机会再和小秃驴相处一晚怎么现在和尚不理你了,教主不反思一下自己,又来冲我们发火呢

    当然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绝红莲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低头挨训。

    “教主,事已至此。二王子这次既然背着您和大齐议和,看来西羌局势有变,我们是不是也该尽快回去一趟”

    当然,也有下属提醒他,不能长久在外,放着大本营不管。

    萧应寒作为西羌二王子的军师,却连议和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听到风声,可见他在二王子心中的地位不保,下属们纷纷都忧心此事。

    萧应寒却笑了。

    “不,我们,就留在大齐。”

    在西羌大王子死后,二王子就成了最有竞争力的王位候选人,但是相对应的,投奔他的人也变多了。萧应寒不再是他唯一能倚重的能臣,当然,萧应寒本身就包含二心。他只是想借西羌的手扰乱大齐的局势,这个天下,越乱越好,可以说,他和大齐右相倒是不谋而合。

    既然西羌二王子故意避开他,派遣了他人来商谈议和,那也变怪他在大齐多做些手脚了。毕竟,他给凤亓梧准备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呢。

    接下来几天,和西羌暗通曲款的人们逐渐发现大齐内部送往西羌通信被切断了,连留在大齐都城的西羌使臣,都无法向外送信,便是大齐右相也很有些纳闷,除了最开始那名送信的骑士是他派人下了杀手,剩下的信使们他可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啊。

    实际上,这些信使都被萧应寒尽数代劳除去了,更加丧心病狂的是,他连出城的信鸽都没有放过一只。

    西羌和齐都的消息断了,所有送信的人都不能活着走出齐都十里之外。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少人慌张起来,他们起初以为是大齐皇帝动手了。可皇帝本人确实还在宫内念佛,皇帝的秦卫们也不像有额外动静。

    那么,到底是谁

    直到这时,才有人查到第一个送信的暗探被杀害的具体消息。凶手早已在狱中自尽,凶手背后的人无法查明,但是在破案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人物,却浮出了水面。而当这个人的身份特征被暗中送到每个关注的人手中时,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一位会武功的和尚,一位面容清俊武功不错的和尚,一位出现在都城附近十里的和尚,一个在暗探离开了齐都后不久,就出现在同一个客栈的和尚。

    有心人看向深宫的眼神不由疑惑警惕起来,害怕起来。

    所以他们的那位陛下,真的还在宫内念佛吗那他们每天遥遥望见,雷打不动坐在蒲团上念经的陛下,到底是李逵还是李鬼

    然而,也有野心家,把这当作是一个机会。

    既然朝堂上的那个“凤亓梧”可能是个假货,那么,真的那一位是否已经独自在外如果是真的,那这岂不是一个除掉真正凤亓梧的大好机会

    于是,这次有更多人想要去宫内试探,却纷纷被挡在外,被告知陛下暂时不便见客。

    这下,凤亓梧已经秘密出宫的消息越发像是真的了。

    凤亓梧到底是在想什么已经是一国之尊的身份了,还要以身犯险,难道真有什么事是他必须亲自出马不可的吗还是说,这位没有正经在宫内受过继承人教育的皇子,还是一身江湖气息,天真的以为治理偌大一个国家,和他在江湖上打打杀杀一样简单

    敌人或在嘲笑,或在庆幸,而此刻,萧应寒只是想。凤亓梧是疯了吗明明已经返回了齐都,却故意泄露自己已不在宫中的消息。他不怕有心之人趁机动手吗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没错,凤亓梧,就是故意的。

    “如今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涌动。”对于江衍和席辰水,他是这么解释的,“如果没有一枚石子去激起湖面波澜,这些吃人的恶鬼还会潜伏更久,而我,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你就索性以身做饵”席辰水道,“你知道现在江湖上有多少人在探听你的消息吗”

    “席施主就继续在宫内假扮我即可,至于江湖上的人,自有我亲自应对。”

    “应对我答应秦善照顾你,可不是看着你去送死的”席辰水有些生气,“你们少林出身的光头,是不是都这么舍己为人当年在边关你师叔带着一群和尚上赶着送命,现在又是你”

    “不可对陛下无礼”江衍挡在凤亓梧身前,怒瞪席辰水,“陛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你倒让他说说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眼看两人要为自己吵起来,凤亓梧上前一步,轻轻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江衍拉开。

    “席施主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以身犯险。可现在这个局势,内有虎狼环伺,外有敌人虎视眈眈。或许,引蛇出洞的诱饵,换做是别人来做也可以,但是既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又能及时查明线索的,席施主认为,难道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吗”

    “笑话我还能不知道你这满屋子的人,一个病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一个脑袋都不开窍的呆子,你还能指望谁”

    病鬼江衍敢怒而不敢言,弱书生陆远遥遥翻了个白眼,不开窍的呆子裕王世子那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关,关我什么事啊”

    说来可笑,除了屈指可数的秦卫堂侍卫们外,能让凤亓梧信任并能派上用场的,竟然只有这么寥寥几人。

    “你这个皇帝当的这么憋屈,还不如继续回寺里吃斋念佛算了。”

    “我既然已经拜别师父,还俗入世,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凤亓梧摇了摇头,“所以,席施席大侠,你也知道,我无人可用,只能亲自上阵。”

    江衍一脸愧疚。

    “那秦卫堂的人呢”

    “他们或许可以应对江湖上的追杀,但是他们绝对无法应对萧应寒。”

    而此时,既不做和尚打扮,也没有穿皇帝华服,而是普普通通穿一身短打劲装,戴着一顶席辰水亲自做的假发,打扮成普通江湖游侠儿的凤亓梧,最后道“而能利用萧应寒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席辰水沉默了,他想起了那个难缠的魔头。

    “早知如此,当年发现他身份的时候,你和秦善直接把他杀了就是。何必留人一命,徒增今日这么多烦恼。”

    “萧应寒,他罪不至死。”

    “他助纣为虐,西羌侵犯大齐边境,造成多少流民失所他萧家当年倒行逆施,造成几代汉民民不聊生他不该赎罪”席辰水振振有词,一旁其他几人也不由附和。

    萧家王朝因为失去民心而覆灭,末代帝王疯魔到草菅人命。这可都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故事。若不是身为前朝大将军的凤家人守住江山,最后重建大齐王朝,偌大江山早就风雨飘雨,数千万人都沦为外族奴仆了。

    “萧氏最后是自取灭亡,但是当年外敌扣关,萧氏十四位皇子,十三位战死沙场。若非最后只剩下一位幼子被外戚掌控,萧氏也不至于沦落到此下场。而风氏一族”

    对于往事,凤亓梧不愿再多说。萧凤两家的纠葛,若只是简单的一命换一命就能解除,他又何必苦恼。

    “现下,萧应寒正在都城。”凤亓梧不再多说,开始安排人员,“让他久留在此并不安全,因此,我此次离开也会将他一并带走。在朝内,我需要有人随时传递消息,凤四,作为宗族子弟,这是我交付给你的使命。”

    “是是”

    “而在军中,我也需要亲信之人,这个人选只有你,江衍。”

    “定不辱命”

    “而你。”凤亓梧最后看向陆远,眼中暗含愧疚,“我知道陆御史所愿,无非和家人平安相守,但如今山河破碎在即,覆巢之下无完卵,有件使命我只能委托给陆御史。”

    陆远叹了口气。

    “那你一定帮我照看好阿芙。”

    凤亓梧笑了,点头应下。

    次日,久无消息的宫中,传来皇帝谕旨。

    陆远御前失仪,不宜再担任殿前记注官一职,念起思乡情切,特将其调任为长闵县县令,即日赴任。

    谕旨下发当日,京中如何风云变化,凤亓梧已经不晓。

    他已经离开都城,去往那江湖上迎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波。

    只是这一次,他踏上久违的江湖,不再是少林寺的无怒大师,不再是一个需要守戒的僧人。他握有更大的权力,也背负千钧重担,他每做一个决断,都关系到数千万人的性命。然而,有时候凤亓梧也会不确信。

    他虽下定决心,要将所有魑魅忙两一网打尽,为此不惜以身做饵。但,他不确信自己真得能做好。

    席辰水等人的担忧,何尝又不是他的担忧呢朝堂等着看笑话的敌人的讥嘲,又何尝不是他的自嘲

    他只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胆怯,不能显露自己的犹豫不决。

    天下,天下,他便是天,要为天下臣民,担下所有风雨。唯有他,没有资格退后。

    “驾”

    扬鞭一甩,凤亓梧迎着朝阳踏上江湖路。

    既如此,便只能往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