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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离开
    流民冲进京兆府鸣冤,百姓议论纷纷,一时之间京城舆论烧得如釜上沸汤,在外人眼中凤亓梧更是骑虎难下。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凤亓梧会怎么应对时,皇帝却突然对外宣布闭朝一月。

    这一月内他要在宫内诵经念佛,以诚心求问佛祖真意。一月后,佛祖会指引他做出最合适的抉择。

    没有人想到他会来这一招。

    是念佛念疯魔了吗还是说想拖延时间暗处的人这么想。不过,就算给一个月的时间,这小皇帝还能改变局势不成

    而江衍,此时和凤亓梧一起见到了他在等的人。

    “我就知道。”那人顶着一张和凤亓梧一模一样的脸,神情与语气却大相径庭,“找我来准没好事。”

    凤亓梧换下玄袍,安静地看着顶着自己脸的替身,做着自己平日里绝不会做的事。

    那人一边大大咧咧地抠鼻屎,一边把扣出来的脏东西嗖嗖地往江衍身上弹。

    江衍躲了几次,不胜其烦。

    “够了你到底是谁”

    “凤亓梧”哼哼两声,“小屁孩,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嫩着呢。想当年,爷爷我和你们陛下一起在山里抓野狼的时候”

    “好了。”凤亓梧及时打断他,“席施主,不必逗他了。”

    “席”江衍想了想,又看着人背负在身后的长剑,恍然道“难道你是惊影剑客席辰水你不是天下第一快剑吗你竟然还会易容”

    席辰水唉声叹气,半死不活,“你以为我很想被人知道我会容易吗几次三番,三番几次,我被秦善和你们陛下指使着易容为别人,冒名顶替,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生死险关么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凤亓梧安抚道“这次绝不会让席施主以身涉险,宫内条件优厚,你尽可享用。”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在宫内都是吃斋念佛,我要是天天享受,保证第二天就被人拆穿了。”

    “委屈席施主了。”

    江衍看着这两人一个抱怨一个劝哄,半天有点回不过神。不过他也发现了,似乎只有在这些不在乎宫廷规矩的江湖人面前,凤亓梧才显得更自在些。

    陛下,是迫于无奈才回宫的,是不是对他来说,青灯古寺下念佛的生活才更自由自在呢。

    这事不必再去深思。

    凤亓梧安排了人易容自己,他本人自然不会再留在宫内。然而他却要求不顾江衍的反对,要求江衍继续待在宫内休养,自然引起了江衍的强烈抗议。

    “易容术有如此得天独厚的造化,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只有席施主一人。你和我一起离开,难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那陛下也不能只身冒险而且您到底是去做什么一月,一个月之后会准时回来吗如果你也像父亲一样一去不回”江衍一时着急时,不由忘记了君臣之别的尊称。

    凤亓梧自然不会在意。

    “我会派秦卫一直与你保持联系。至于我要去哪,我也没有确定。”

    江衍不解,小将军的眼神里满是困惑。

    “这是为何”

    这当然是因为,凤亓梧不是确定目的地的那个人。

    当夜,一匹快马连夜出城,注意到动静的黑衣侍卫们立刻向凤亓梧禀报了对方的踪迹。

    “是时候出发了。”

    凤亓梧告别江衍,连小沙弥也没带。堂堂大齐皇帝,就这样独自一人悄然离开了齐都。而外面几乎所有人,都还以为皇帝还在深宫内念佛。

    几乎。

    当凤亓梧再次剃掉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换回在外行走的行僧的装束,敲开都城十里之外一座客栈的门时,一个红衣人却早已笑意盈盈地坐在客栈大堂等着他。

    风雨渐大,雷声交错,两人隔着几桌行人,隔着风声雨声遥遥相望。

    “这位,这位客官。”小二走上前迎客,“今天外头雨大,客栈内都已坐满了,不知客官可介意”

    话还没说话,就被人截了胡。

    “来我这里坐。”

    萧应寒相貌出色,行事又张扬,本就吸引了不少人悄悄打量,这次大声招呼更是引起一部分人也看向了凤亓梧。

    这可不是该引人注意的时候。

    凤亓梧没有让那人等,谁知道再等下去,他又会做什么幺蛾子。

    他越过旁观的几桌客人,走到萧应寒对面的座位,双手放在胸前合掌。

    “那小僧无怒,便打扰施主了。”

    萧应寒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怪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众人的注意力便又各自散开。

    “客官,茶水。您还要点什么”

    小二前来送茶,凤亓梧只点了最简单的便餐素食。

    “小二,来二两烧刀子,一斤上好的酱牛肉”萧应寒像是故意和他作对,点了酒肉在他对面吃喝起来。他吃起东西来也很文雅,虽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却一点也不显得野蛮,反倒有一股潇洒落拓之意。

    “请,大师不如也来喝点以免辜负此良辰美景。”

    凤亓梧看着举到自己鼻子前的酒杯,抬眼,就对上萧应寒故意挑衅的眼神。如果是正经的和尚,此时恐怕已经念了一句佛号,告诫萧应寒出家人不可破戒。

    可凤亓梧,不是一般的和尚。

    他是一个当了皇帝的和尚。

    在凤亓梧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的时候,即便是萧应寒也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空了杯底的酒杯已经被推回了他的手中。

    “酒,粮之精魂而已,僧人戒酒不过是怕醉酒后破了其他戒律,而小僧自诩定力尚可,不至于醉。”

    凤亓梧想收回放杯子的手,却被一双修长的大手牢牢抓住。

    “好好好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有烈火在燃烧。萧应寒不知怎的,又生起气来。

    “所以你是不是也想说,色对你来说也不是戒,因为红尘枯骨,终究一具白骨。哪怕与人阴差阳错有所交集,你也自会坚持你的佛心,不可动摇”

    浑然不在意自己的指骨被捏得几乎作响,凤亓梧定定看向他。

    “我不知道。”凤亓梧难得有些迷茫。

    “什么”萧应寒感到意外,怒火瞬间灭了大半。

    “不是萧施主与我说,不需我主动,既然无需我主动,会遭遇什么,面临什么,自然无法由我选择,而佛心是否会动摇,只有到那一刻才会知晓。”

    萧应寒觉得这小和尚还是那么狡猾,准确地拿捏住了自己的欲望。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下了诱饵又偏偏不给人吃着,吊得一颗心七上八下,魂不守舍。

    他松开手接回酒杯,哼着小曲又给自己倒了几杯,还故意贴着凤亓梧喝过的地方饮酒,看起来心情已很是不错。

    凤亓梧看了眼客栈外越来越暗的天色,知道今晚恐怕是不能再前进了,心里有些担心跟丢了连夜出城的骑士。

    “小二”

    然而,老天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间上房,一桶热水,尽快给我安排”

    连夜骑马出城的骑士,竟突然出现在了这间客栈。他行色匆匆,外貌普通,像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赶路人。要不是昨夜秦卫堂的侍卫们盯了他一路,凤亓梧此时也认不出人来。

    他敏锐地闻到了一丝铁锈味。

    “哎呀,真是可怜,别不是大雨天赶路,被饥不择食的野兽伤着了吧。”

    萧应寒漫不经心低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头也不抬头道“要我说,这个鬼天气,什么也不适合干,和心上人暖暖和和地一起躺在被窝里,岂不是一件普通又幸福的美事你说呢,小和尚。”

    小和尚,凤亓梧对他笑了笑。

    “出家人见心明性,不为外物所动。施主若认为是件美事,自然也是”

    “停别再念经了,念得我头疼。”萧应寒瞪了他一眼,抛下酒壶站起身来,“回去睡了。”

    他说完真的再也不看凤亓梧一眼,就朝二楼的客房走去,待走到二楼无人注意的转角时,一道女声隐隐在他耳边响起。

    “教主恕罪,属下办事不力。”

    绝红莲出现在客栈二楼的阴影里向他请罪,她手里的一对峨眉刺还沾着血迹。

    “不,你做得很好。那人在哪间房”

    “右手第一间,属下刚刚看着他进去。”

    “好。”萧应寒迈步,正要亲自去杀人灭口,却看见一个惊慌的人影踉跄着从最里面的客房跑出来。

    “杀,杀人了”

    小二满身水迹,半身衣服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地喊。

    “快,快报官有人死了”

    萧应寒僵着脸站在原地,当他被赶来看热闹得人集成一团,看见凤亓梧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并把探究的目光转向他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想为自己辩解。

    不,不是我。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