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枫张了张嘴,喉咙似哑了般,这一刻什么声音也不能发出。
他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南星,南星就好像浸泡在水里般无法触碰。不知是过了许久,他终于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南星的脸,“南星”
他声音一出,眼泪便是同时如决堤般滴落,把南星的脸都滴湿了,他又轻轻擦了擦南星的脸,声音低哑“你别笑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以为南星那日没有在等他,他以为南星去了哪里,他以为南星不过是说说,以为南星根本没有去。
那日大哥回来了,他把这事忘了,想起来时已经到了晚上,泼天大雨下着。
他急忙的找,还找大哥借了兵,那日还发了大水,兰芯亭被冲垮了,那地方死了好几个人。
他翻着尸体一个个寻人,生怕南星在那儿,急得心都要蹦了出来。
还好,还好南星没在。
第二日傍晚竟是在许府门口见到了南星。
他以为南星没有去城外,可能是去哪里玩了。
虽说是生气,但也庆幸于南星没有去城外。
没想到、没想到南星竟是去了竟是在城外、在城外的兰芯亭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裴若枫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迫切地、急切地和南星说话,但话到口中又是混乱不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天他在做什么
他为了惩罚南星,欺负南星,让南星多受些苦知道错,故意和朋友斗狗喝酒到了下午。
下午大哥又回来了,便是把南星忘在了脑后,回想起来时已是到了夜晚。
南星在等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可是心一点点变凉
他甚至无法憎恨江云华,如果江云华没有碰巧路过,南星一直等着,会怎样
可是会成为他慌忙寻找时、一具具翻找的那些被水泡得发白的尸体之一
裴若枫捂住胸口,他的胸腔疼得厉害,好像是不能呼吸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鼻腔里发出一丝悲鸣,慌乱的擦着眼泪。
南星安静地看着,只是皱了皱眉,“小侯爷,您压到我了。”
裴
若枫连忙下了床,又赶紧小心地瞧他,“对不起对不起压到哪里了可是疼了”
南星慢慢起身,好好的把衣服整理好,又看了眼被裴若枫弄乱弄脏的床,心里想着被子又要换了。
他答,“不疼的。”
裴若枫蹲在南星的床边,南星起床穿鞋,他连忙帮他找鞋,手里拿着鞋想帮他穿。
南星客气道“不劳烦您,我自己能穿鞋。”
他说着接过裴若枫手里的鞋,低身慢慢的穿上。
裴若枫怔怔地看着,看着南星如此平静悉心的为自己穿鞋,他不知怎么,越发的难受。
秋日的晨光进了屋,洋洋洒洒,温柔明亮,南星长睫微垂,安静美丽像个好好供着娇养的乖巧小少爷,一点也不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之前又是经历了什么楚痛绝望。
他总是客气的说话,冷淡安静的笑着,他很会说话,也讨人喜欢,总是让别人舒心。
他自己呢
他可有,真的开心
南星的眼里对他没有一丝恨意,冷淡疏离又客气,就好像他怎么伤害他、怎么无理取闹,在南星眼里都是不能激起他情绪的事。
他在南星心里什么也不是。
如果、如果那日我去了兰芯亭,我早早去了,会如何
裴若枫喃喃问“如果那日我早早去了兰芯亭,去见了你,会如何”
南星歪了歪头,有些迷惑“您想说什么”
裴若枫无法接这句话。
他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南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如何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故意放话不管许京墨,让人以为许家得罪了裴家,故意警告南星那些帮得上忙的“朋友”,把南星什么路都堵死了。
最后只能求他。
可是他又任性、狠心的想要惩罚南星,南星四处奔波,每日等他他偏偏不见。赌气要南星吃吃“苦头”,以此来磨灭他稍微出来的那一丝丝棱角。
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南星顺从地听他的话。
可竟不知,南星那吸血的哥哥,竟是教他做这样的事
他以为,南星在许家很受宠爱,以为他是哥哥的宝贝,这样乖巧漂亮的弟弟,
谁不偏爱,谁不把他宠上天可偏偏许京墨拿南星做这样的事
裴若枫猛然一想,南星变成这样,好像是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全部为了他那个要当官的哥哥。
就连当初在扬州,他是让南星跟他来长安。
南星一点也不想来,是他打听了南星在乎这个哥哥,给了许京墨官做,南星才跟着来的。
他安安稳稳富贵闲适地在扬州多好,怎么偏偏来了长安给他们这些权贵陪笑怎么偏偏进了着狼虎窝里,怎么甘心雌伏于人身下
谁又甘心作践自己
南星见他不说话,想了想,便答“若是那日您早早去了兰芯亭,我会和你诚恳道歉,求你救我哥哥,若是不行,便以色换之,若还是不行”
“不用我只是想、想吓吓你”裴若枫慌忙道,“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吓够了便让人放你哥哥南星,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在赌气我没有想让你真的付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的”
南星笑道“您不怪罪我,我便是很好的。”
裴若枫咬着牙,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南星连忙说“您这是做什么”
裴若枫慌张地抓住南星的袖袍,“南星,南星我错了我不想让你变成这样的,南星我错了你不需要和我客气,也不需要讨好我在意我的感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错了南星”他蹲在南星的脚边,仰头望着他,哽咽着、轻声问“你和小王爷了断,好不好往后你哥哥的事,我帮忙,可好”
南星轻轻摇了摇头,“了不了断不是我说了算,小王爷腻了我,或是谈婚论嫁了便有契机了断,都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当然想快点了断,他不可能一辈子跟着小王爷,越早了断对两方越好,可是他又能怎么了断
而且,小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和小王爷了断了跟着他又有什么区别
白白又受着罪,岂不是更脏了
他如今本来已是不能娶妻生子害了姑娘家了,若是跟了小王爷又跟小侯爷,那真是脏透了。
他只是想快点和
这些小王爷了断,如果能入仕,便好好做官,自己有个宅子,独自一个人活着到老,或是交三两朋友也好。
裴若枫“可是他逼着你、抓着你不放”
南星有些无奈地笑“他帮我,我跟着他,有什么不对吗他说了断才能了断,这也没什么不对。”
“不对”裴若枫摇头,“我帮你,我什么都帮你你不要靠他、他便没有办法了”他看着南星的眼睛,“你若是跟着我,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我会待你很好很好,南星你相信我”
南星失笑,他长睫微动,有些温柔地垂下,轻声说“可是小侯爷,你能做什么”
裴若枫怔怔地看着他,南星这个样子是温柔美丽,连话也是轻轻地说,不知怎么,却令人看着是凉薄冰冷,他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柔软温和的影子,是冷冰冰地看着。
裴若枫哑声“我能做很多,你等着我,等着我南星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说着便失魂落魄慌张地跑了出去。
裴若枫很快回了裴家,他立刻招来亲信,让人去兵部放话,把许京墨调来兵部。
他如今除了江云华,最恨的就是南星这个哥哥。
怎么会有这种哥哥教弟弟以色侍人来换取官职
他把南星当成什么了
和那些卖女求荣的老头子毫无区别
可是这个人是南星的哥哥,就像南星的命脉一样,南星来长安是为了他哥哥,变成这样也是。
所以必须把他抓在手里,这个命脉不能让别人抓住,只要许京墨在他手里听话,也是会对南星很好的。
只要把人抓在手里,既折磨他又让他对南星好的方法多得是。
只要把许京墨抓在手里,南星也会在他这里,到时候他可以好好补偿的。
过了大半天亲信才回来,回来后支支吾吾,裴若枫皱眉“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
亲信这才说“兵部那边传信来,说可能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江云华都办到了,这边怎么办不到”裴若枫风风火火穿上靴子,已经
去牵马,“我亲自去”
亲信只能后边边追边喊“小侯爷小侯爷您现在不能去,兵部那边”
裴若枫已经翻身上马,亲信喊也喊不住。
兵部的兵部尚书蒋靖勋曾是裴英的副将,在战场上被裴英救过好几次,和裴英是过命的交情,裴英在西城镇守,裴家也是托付给他照顾,特别是裴若枫。
裴若枫的请求他基本都是答应,这次不过是调个人过来,怎么就不能答应了
裴若枫来到兵部,他从小就在这里混迹,守卫都是认得他的,都是招呼着“小侯爷”,便也没拦着。
裴若枫到了进去了,便一直喊“勋哥勋哥你在哪里我来找你玩了”
蒋靖勋比裴英要大几岁,也把裴若枫当做弟弟十分宠爱,裴若枫儿时经常跟着他玩耍,他成婚早,如今儿子已经是七八岁,他儿子十分喜欢和裴若枫玩,所以两人关系很好。
蒋靖勋大约是听到了声音,便出来和裴若枫打招呼,他脾气向来温和,便笑着道“阿枫许久没来了,快来,进来坐坐。”
裴若枫一边跟着进去一边问“勋哥,方才我让人来,想调个朋友进来,说是不好办”
“哪里好办了”
裴若枫话音还未落,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好像是晴天里一道惊雷般,裴若枫吓得止住了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看见裴英一身玄衣,满身冷气大步走来。
亲信是想说,裴英回来了,没想到没把裴若枫喊住。
裴英对蒋靖勋道“你先下去,我和阿枫说会儿话。”
蒋靖勋叹了口气“将军,阿枫还不懂事,你别太严厉了。”
裴英点头,又朝裴若枫招手“你过来。”
裴若枫一句话也不敢说,跟着裴英到了一间会客的小间,两个人都没有坐。
裴英微微蹙眉,他不笑的时候,十分可怕,一张冷脸几乎能让人感受到杀气,微微皱眉便能让人胆寒。
裴英一双眼睛锐利似刀刃,“你好大的威风啊说往兵部调人便调人兄弟们在战场上刀口舔血也拿不到的官职,你一句话就要把什么废物放
过来许京墨是谁户部郎中,从六品你让他来兵部,说也给郎中,从五品圣上都不敢这么做,一口气给从五品你是要我们裴家如何和兵部、和圣上交代”
裴英一番话,已经把裴若枫吓冷汗直流。
裴英偏偏不放过他,继续冷声问“阿枫,你还没答我,许京墨是什么人”
裴若枫连忙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怎么敢在大哥面前说这些事,活腻了不成
裴英冷笑“不重要那你跟我说说,那个叫南星的是什么人”
裴若枫睁大眼睛,裴英盯着他,“上回便是为了这个人,大雨的天,发了疯般把我把祖母抛在脑后,还找我借兵找人,这回又发了疯要给他哥哥安排官职”裴英斥道,“他是什么人怎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他什么目的你知道吗”
裴若枫被裴英吓到了,他怕大哥会找南星麻烦,连忙摇头“不关他的事大哥不关南星的事他没有说要这些,是我自己自作主张想要把他哥哥调过来的”
裴英眼眸微眯,不关南星的事被人利用了还有帮人辩解,还担心他被自己的大哥找麻烦,这还不关他的事这是什么人,手段如此高明
可不是要将自己的弟弟害惨
如今便学着以权谋私,一口气要将官职从五品给他,往后还会干出什么
裴英道“许京墨在户部官从六品,他不是武将,在户部正是合适,你怎么想让他来兵部”
裴若枫不敢说话,但是大哥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脑袋,他才嘟囔“什么合适不合适,他的官职全是江云华一手办的,江云华也是以权谋私”
裴英眼眸微动,居然还扯上了襄王府小王爷江云华他特意查过许京墨这个人,他如今在户部官从六品,看起来是没有任何不妥的迹象,人也是积极能干,能力不错,他晋升虽快,但看着不像有人操纵,没想到背后有人是江云华。
如果不是更细的查,根本查不出这一遭。
就连他,也没有把握把一个人升到从六品,不留半点痕迹。
江云华是什么人他心里明白的很。
这件事不简单。
裴英斥道“襄王府的小王爷也是你能直呼讳的吗他是皇孙,你不过是无一官半职袭爵的侯爷便真是他做的又如何你呢你能做什么”裴英狠心说,“如果没有我,你能做什么”
裴若枫这一刻醍醐灌顶,他猛然想起了南星。
南星眼睛冰冷凉薄地看着,但又是轻声、温和地问
“可是小侯爷,你又能做什么”
南星这一句话如在耳侧,如雷贯耳。
原来南星早就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无一官半职,如今在长安如此逞能。
不过是靠着他大哥。
大哥不帮他,他什么也做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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