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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定亲
    屋内昏暗,窄小的床上,男人的一双狭长黑眸清亮如灯光下的黑曜石,看不出半分醉意。

    “你还真是装醉啊”

    文莉眼眸轻瞪,她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憋出这几个字。

    “不是莉宝儿说要我装个醉”

    喝了酒的男人总会和平时有几分不一样。

    不似平常的沉稳疏淡,江元这会儿唇轻轻勾起,眉眼含笑,神色疏懒,整个人看起来俊昳又风流。

    他手轻捏着文莉的手,含笑的眼看着她“不过大哥他们可不像莉宝儿说的酒量差,每个人足一斤的酒量不算差了。”

    “哦。”文莉面无表情,淡淡应一声。

    “你既然没醉,我回去了。”

    文莉说不出现在心里什么滋味,就感觉她白担心,白着急了。

    刚才煮醒酒汤,因为太担心他,她失神,又太着急,端醒酒汤没注意,汤洒出来,把自己手都烫了。

    谁能想到这男人是装的呢,还装的那样真,她都着急的近他旁边去看他了,他也没暗示下她。

    偏偏自己还没法生气,人家都说了,这是听她的话。

    是她多管闲事。

    文莉扯出手转身就要走,江元神色微变,陡然反应过来她生气了,他忙伸手重新拉住她

    “我错了,你别生气。”

    “生气我没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啊,你这么听话,让你装醉就装醉了,我该夸你,表扬你还来不及,生什么气。”

    小姑娘生气的时候就似一只炸毛的猫,出声都带着呛气,偏还不肯承认,和以往乖顺的模样截然不同,倒别有一番可爱。

    若不是怕她恼,她这副模样,都会叫人想再逗逗她。

    “嗯,是我用词不对,你虽然没生气,但我却做错了。”

    江元认错道,文莉心思好猜,他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她气什么了。他心头酸软,认错起来也认真起来。

    “你靠近我身边的时候,我猜大哥他们都在盯着,就没有胡乱动作告诉你这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文莉脾气娇,但也相对软,很好哄的一个人,江元这么快意识到错误,还这么认真的解释道歉了,她心里的气逐渐瘪了下去,只是嘴上她还没那么快一点不介意。

    “我醒酒汤白熬了。”

    江元没喝醉,先前自然听到过她焦急去给他熬醒酒汤的事,略一想就猜到她是来做什么,他起身去了小桌旁端汤碗。

    “怎么会是白熬,那酒我怎么也喝了三斤多,虽然没醉,头还是疼的。”

    满满的一碗醒酒汤,还冒着腾腾热气,江元笑着就要端起来,但他手刚触到的滚烫的碗沿,不知想到什么,他神色一凝,又快步回了文莉身边,视线凝着她。

    “做什么”文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折回来,还盯着她,她咬一下唇,问道。

    “你被烫着了”

    江元严肃问一声,不等她回,就拉过了她的手检查。

    文莉的手生得好,根根纤细,骨肉均匀,细嫩白腻,如玉如脂。

    这样一双手,有一点痕迹都格外明显,江元只一眼就找到了她被烫到的地方,右手的手背和手心都被烫红了一片,严重的地方还起了两个泡。

    江元心一下揪紧了,那泡就似烫在他心上。

    “没有冲水过家里有药吗”江元说着,就要出去。

    文莉赶紧拉住了他“我拿肥皂敷过,冲过水了。”

    “就烫了一下,不严重,你这要出去了,那事情就严重了。”

    文莉顿一下,继续道“不是正醉着的嘛。”

    江元顿下脚,他知道这时候出去不合适。

    要被那三兄弟知道他装醉,这事只怕没办法善了,到时候他还能不能顺利定亲都两说。

    他紧了紧手,转身回来又拉着文莉的手仔细看一遍,她手上红痕的面积大,好在没有破皮的迹象,两个泡不算大,米粒大小,破皮的时候多注意应该不会受罪。

    “真的处理过了”

    江元不放心的看她一眼,想了想,他低首凑上去闻了一下。

    文莉愕然的看着他的动作“我还会骗你不成,说了处理过了就处理过了。”

    江元没立即回她,等闻到上面确实散着一股淡淡的肥皂香,他才略松口气,看向文莉“这几天注意着,天气热,别让泡化脓了。”

    “知道了。”

    他这么重视,像是她受了多重的伤,文莉不自在,但心里又有点甜,她手还被他轻轻捏着,便忍不住缩了缩手指,却一下被他握紧了。

    她下意识看向他,对上他雾黑的眼,下一刻,她看着他,低首吻向了她烫伤的地方。

    他喝过酒,唇瓣灼烫得惊人,轻轻吻到她手心,似一下落在了她心上,文莉心怦然一跳,皙白的脸迅速胀红开。

    偏江元似还无知无觉对文莉造成的影响,他抬起眸凝向文莉,和她说道

    “我们早些结婚吧”

    喝过酒的嗓子,带着一点沙,一点哑,这会儿他微躬着身子在她面前,低低的询问着她,透着一股蛊惑人的诱惑。

    “定亲那日,商议一个最近的婚期,如何”

    “这哪是我做主的”

    文莉猛抽回手,控制着心里的张慌,说一句“我进来久了,该出去了。”转身跑了。

    门砰的一声被阖上。

    江元这情况也没法去追,他立在原地,抬手抚了抚额,有些无奈的低笑了下。

    他现在也成了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

    江元从来不是个心急的人。

    要上战场的人,最忌躁急,他曾经为伏击敌首,在荒芜,鸟都不去的地方一个蛰伏潜随敌人半年之久,最后跟着敌人摸到了他们老巢,将其一举歼灭。

    他最明白沉住气的重要。

    头一回,他为一个人,一件事,半刻都不想等。

    只这么一下,蜻蜓点水,还只是手的触碰,他心里都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颤栗,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她更近,和她有更多更亲密的接触。

    现在可怎么好,把她吓着了,得想法子把她哄回来。

    男人太会撩,也是够折腾人。

    文莉一气跑到外面院子,夜晚的凉风一吹,她才轻吐口气,缓了缓急促起跳的心率。

    须臾,她抬起手,捂一下滚烫的脸颊,又忍不住看向手上烫红的地方,先前冲过不少凉水的地方,这会儿又似被灼烧一般,滚烫发热起来。

    没出息。

    文莉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好歹也是看过某站,长过见识的人,不过亲下手,怎么就被撩得脸红心跳的了。

    估计是没做好准备,下回她要想法子讨回来

    文莉轻呼口气,回身看一眼先前被她匆忙拉上的房门,她拽拽手指,暗暗决心道。

    江元在文家“喝醉”了,几兄弟的计划没成,加上老两口也发了话,不许他们再折腾,三兄弟没法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小妹即将定亲嫁人这事。

    接受了现实,三兄弟也现实起来,加上江元买定亲礼那一出大手笔给的刺激,他们打定主意要给小妹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不能叫江元小瞧了他们家。

    自此,文兴国开始一门心思接活挣钱挣票子,文兴民忙着每晚去山里下套子,连挣工资的文兴远,都到处在给自己找能赚钱的外块了,几兄弟忙得除了吃饭,平时都见不着人。

    文家的女人也不轻松,定亲宴需要体面的菜色,文兴民每天进山里,肉不缺,但不能全用山里的肉,容易出事,苏桂兰跑了好两回娘家换肉票。

    张秀她们则负责和村里人淘换各种品类的菜。

    文家自留地种着菜,只是他们家人多,多是种的冬瓜,丝瓜,南瓜,茄子这些耐活,耐吃,还结的多的菜。

    像辣椒,番茄这类菜,文家是没种的,需要找村里好这一口,种了的换。

    这大量换菜肯定要有理由的,不然被有心人说投机倒把就不好了。

    这下,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文家小闺女要定亲了

    张秀她们忙着换菜的同时,还要应付村里人,和他们说一些未来妹夫的信息。

    文莉落水被救了,大伙都知道,但大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张秀她们自然也不去提,只说是上溪村的,他们大队大队长媳妇给做的媒。

    旁人就以为是文建山和上溪村大队长关系好,得来的亲,也就没多想。

    这年头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娱乐,喜欢看热闹,说是非,但总的还是质朴,和善的。

    人要定亲嫁人了,这是好事,可以沾喜气的好事,都不吝啬自家的东西,乐呵呵的拿出来淘换。

    全家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文莉也忙着,她在帮忙调办定亲宴要用的调料。

    以往文家办席都是请的邻村一个很会做菜的师傅回来帮忙烧菜,但这回不凑巧,他们村也有人要办宴,提前请了她了。

    文家人为此急的团团转,苏桂兰和几个媳妇烧饭手艺不算很差,但做席面还是不太够,特别是大菜,平时练得少,做着总是有些畏手畏脚的。

    那晚招待江元的菜还得了些文莉的指点。

    厨艺连文莉这个初学都不如,文家几个女人难免生怯。

    就在文家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文莉站出来说,她先前上学的时候去废品站淘书淘到一本记着菜谱的笔记本。

    上面还记录了一些做菜的配料配方,只要把这些调料做出来,到时候家里人再按她抄的菜谱上的步骤烧菜,也能做个大差不差。

    为了让家里相信她的配料有用,也为了给自己的厨艺弄个出处,文莉还说,她前段做菜,就是按菜谱上面教的调的料。

    文家人一听,文莉一个没经验的靠着菜谱都速成了,她们好歹做了十几年饭菜,怎么也不至于太差,觉得提前配调料是个法子,就点头同意下来。

    谁都没提要文莉在定亲宴那天烧菜的事。

    一来,文莉那天要认人,招待客人。

    二来,文莉亲事已经定下,已经不再需要经营什么劳什子的名声,她们也不想文莉传出去会做菜的名声,那以后要被烦死累死。

    文家人可不愿意,自家宠出来的姑娘,一嫁人了,却沦为了煮饭婆。

    就这么忙碌着,一晃就到了周日这天。

    文家人都起了个大早,文兴远也回来了,和两个哥哥去各家借桌子凳子,碗筷。

    农村办宴席就是这样,什么都是各家东西凑凑,今天你借我,明天我借你,有来有往。

    张秀田芳她们就负责把借回来的碗筷重新清洗一番。

    苏桂兰切菜功夫不错,负责备菜。

    文建山则负责招呼客人。

    文莉要定亲嫁人了,她是文家这一辈唯一的最小的闺女,那文家的姐妹就得通知一声,不然,你定亲不说,只结婚了去请,是要被说道埋怨的。

    文建山一共六兄妹,两个弟弟,两个双胞胎姐姐,一个妹妹。

    他们现在都不在村里。

    文建山出去当兵很早,十来岁,新中国还没成立,全国都还在抗战的时候,他就跟着军队出去抗战了。

    四处征战打游击,家里他没法联系,也不知道家里出的事。

    战乱的时候,文建山老爹被炮轰没了,老太带着儿子女儿累死累活,都没办法养活几个孩子。

    老太养不起那么多人,那年头卖女儿养儿子的人不少,但老太狠不下心,怕女儿被卖到不好的人家甚至那些地方。

    那怎么办呢,也不能看着几个孩子都被饿死,老太就想出一个主意,把儿子送给别人家养。

    那个年代,没儿子的人家,想尽办法也要抱养一个儿子,就为自己将来死了有人摔盆,作为摔盆的人,那是无论如何不能亏待了的。

    存着这个念头,文老太把小儿子文建齐抱了出去,抱的地方不远,就在隔壁镇。

    快十岁的半大孩子,有记忆了,知道家里把自己抱出去是为了生存,也没埋怨,长大后,给那边爹娘摔完盆,就回来和文建山几兄弟相认了,这些年逢年过节都会回来走动。

    后来,文家几姐妹知道家里生存艰难,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寻了媒婆,给自己找了个相对合适的人家嫁了出去,以此来帮衬家里,由二哥文建家陪在老娘身边。

    但转眼几年过去,二哥到了要娶亲的时候,文老太拿不出钱来,文二哥看上的那家呢,又恰缺个上门女婿。

    文老太枯坐了一夜,想着,就这么着吧,反正在哪都是过日子,总比陪着老太太在家做孤人好,就点头同意下来。

    这家倒是不远,就在隔壁公社。

    文建山因伤退伍回来,没要城里给安排的粮站工作,回村当了个大队长,一是为了给已经老迈的老娘养老,陪她终老,二也是想告诉两个弟弟,只要他文建山还在村里,文家的根就还在,他们还有家。

    经历过别离的人,越在乎血脉亲情,这些年,兄弟姐妹几个忙于生活,上工挣工分,但逢年过节,总要带着儿女上门来和文建山聚一聚。

    文家这一辈,女儿缘少,文建山六兄妹,除了文建山有一个女儿,其他人都生的儿子,下面更是一串的儿子,对比起来,文莉这个闺女,就成了宝贝。

    每回他们来,都得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文莉。

    这一回,收到文建山找人送过去的信,他们就坐不住了,莉宝儿要定亲嫁人了,他们是必须要上门看看的,看看男方人才如何,对他们来说,定亲比结婚还要重要得多。

    于是,有两家姐妹离得远的,她们天没见亮就从家里走,到了镇上坐车再转车,到半中午的时候,总算到了文家。

    文家五兄妹差不多前脚后脚的功夫到的。

    他们和村里的堂兄弟们也有联络走动,人难得回来一趟,村里的那些堂兄弟,嫂子们听到消息,也跟着上了门来。

    村里离的近,不似五兄妹离得远,各家只带了一两个孩子跟着,这边几乎家里的大人小孩都跟着过来了,一下子,不但文家的堂屋不够用了,院子坐下好些桌,乌泱泱的都是人。

    之后苏桂兰娘家,文莉姥姥,大舅大舅妈,住城里的小舅小舅妈,还有她二姨,也陆陆续续到了。

    文莉一大早爬起来,化妆打扮,然后就忙着认人了。

    她是第一次见到文家这么多亲戚,表兄,堂兄,堂姐,堂妹

    认完一堆,又来了一堆,文莉脸都笑僵了,还得时不时回答一些问题。

    像文莉堂叔这边的两个女儿,很眼热文莉今天穿的斜纹格子裙,一会儿问她自己做的还是买的,问需要多少钱多少票,得知是江元在县城买的,估摸着很贵,她买不起,又问文莉能不能借。

    这年头借衣裳常见,但文莉不是很乐意借。

    她在个人衣物上比较注意注重,她不喜欢穿别人的,别人穿过的,她也不会再穿,她心里会感到不舒服。

    如果是别的衣裳,可能借了她不穿了就行,但这是江元给买的,花了半块多手表的钱,她打心里不愿意就这么穿一次就没了。

    只是今天日子特殊,她要直接说不借,让对方说小气,甚至使性子闹起来也不行,她还不想被膈应,于是只能拼命转移话题。

    接连好几回,对方才总算看出她不打算借衣裳,脸色都不大好看。

    不过她们也没走开,文莉身上好东西多,像二嫂田芳帮忙做的发夹,发圈,还有她手上绑的丝带编成的手链这些,因为加了现代的一些流行元素和文莉自己的一些想法变得别致起来,至少村里镇上很少能看到。

    于是姐妹两又开始瞄来瞄去,问东问西就恨不得把文莉头上手上的东西摘下来了。

    文莉这时候,想去干活了,去厨房,几个嫂子还能让她偷偷懒,在这里,她脑子疼,嘴也干。

    可怜的,原身平时在村里不爱出门,生得好看,得长辈们喜欢,男性缘也不错,同村的小姑娘却恨她要死,觉得她装,看不起人。这时候,没一个人上门来看她,帮她的更没有了。

    长辈们不插手小辈的事,哪怕知道小辈被纠缠,那也不好帮着说话,人家上门是客,你上去帮说,那是在帮着赶客,不合适。

    可以帮文莉说话的只有堂叔家的那些同辈堂姐。

    她们和她没啥恩怨,都定了亲,年后就要嫁人了,但她们和文莉算不上玩得好,加上堂叔的两个女儿,她们也认识,难缠的一对姐妹花,她们还不想惹上,于是明哲保身,都去了边上吃糖嗑瓜子。

    文莉想过厚着脸找人帮忙一下,但原身原来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连堂姐们定亲,她都只过去打了一趟,吃了个饭。

    文莉对她们信息不了解,找不到合适的话茬。

    现在她要是能舍得一两样东西,估计就能脱身。

    但文莉不愿意,一来这些东西,是二嫂下工后,找时间给她赶出来的,花了不少功夫心思,二来她不想当冤大头,养肥了人家的心思。

    对文莉来说,她可以主动给,你贪念表现得太明显,我反而怎么也不会给你了。

    有一就有二,头一回给了,第二回不给,还是会被说小气,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小气。

    只是不给东西,她们就一直缠着,文莉感到头大。

    也不知道谁能来救救她哦。

    文莉刚闪过这个念头,那边江元和他爸一行人到了,文建山这会儿在堂屋招待苏桂兰的娘家人和自家兄弟姐妹,还没注意到,只文兴国一个人上去招呼。

    “欸,我对象来啦晚点说哦,我先过去一下。”

    文莉见状,就像看到救命稻草,和小堂妹说一声,就赶紧去了江元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