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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第 116 章 没你我也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人正是曾经的东剑河一霸荣七。令罗家楠惊讶的不光是这孙子已经放出来了荣七判了十四年, 怎么减也减不到八年就出来,再有一个就是对方的右眼,瞳孔蒙白, 看起来完全瞎了。

    正打算过来跟着一起摁人的彭宁一听俩人认识,当时这手和脚就不知道该怎么运动了,可腿已经迈开, 收也来不及, 脑子里还转着“上”的指令, 于是便出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他半扭着身子单腿往前蹦了两下,重心一个不稳,噗通,栽倒在荣七脚下。

    荣七原本还处于震惊之中, 冷不丁旁边跪了一个,下意识往旁边一闪。结果被罗家楠误以为他要跑,条件反射撅胳膊绊腿,“哐当”一下把人放倒在地。周围的行人见这边出事了,迅速聚拢围观,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不但举着手机拍还满世界嚷嚷“打架了打架了”。

    我尼玛

    罗家楠暗骂一声,来不及管彭宁摔成什么样, 撅着荣七挤出围观人群朝车那边押去。彭宁摔的不重,只觉丢脸丢到家了,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 垂着头一路小跑追了过去。上车听罗家楠“哐”地一摔门, 顿时心尖一颤完蛋,师父生气了,啊啊啊啊啊, 不怪我啊,我哪知道你俩认识啊

    眼下罗家楠是没功夫骂彭宁,虽然知道这小子是特招进来的,但没想到能手脚不协调到这个份上。而荣七还在震惊之中,直到被手铐铐上车门扶手,他才多少反应过味儿来“你是警察”

    “市局重案,罗家楠。”

    罗家楠把证件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穿快递服的荣七,重重运出口气记忆里的荣七嚣张跋扈,曾经是个一言不合就往小弟头上摔啤酒瓶子、左拥右抱风光无限的土霸王;再看现在,纹满刺青的花臂被防晒袖套裹得严严实实,不知是遮挡异样的视线还是炙人的日光,瘦得比原来小了不止一号,脑门也秃了,满面风霜;他才四十一岁,罗家楠记得很清楚,收网的前夜,自己还替寇英出席了荣七的生日宴,送了瓶价值十多万的红酒。

    那时的他们称兄道弟,因为荣七曾救过他的命。寇英有个干儿子,外号万张儿,嫉妒“王平”爬的太快压自己一头,计划趁他落单时做掉他。万张儿这人嘴碎,喜欢在床上吹牛逼,睡姑娘的时候说秃噜了嘴。这姑娘正好在荣七手下做事,转脸通知了老大。随即荣七带了十多个人赶去罗家楠被围堵的地方,将那群棍子上扎了钉子的混混打得屁滚尿流。

    那天罗家楠和荣七都挂了彩,打完架一起去无照兽医那缝的针,出来找了个苍蝇馆子,通宵喝到烂醉。劫后余生,肝胆相照的话没少说,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天自己哭了一通,许是酒精糊了脑子,人会变得格外脆弱。

    他并不怀念那段日子,但至少在这个人面前,他曾经卸下过防备。自始至终荣七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送进去的,所有人里只有寇英临刑之前和“王平”见过一面。和寇英犯罪团伙有关的人员,判刑后基本都发去异地服刑,一是防止罗家楠被报复,二是当时的环境还不够稳定,省内服刑怕出岔子。荣七是本地人,这么早就出来了,必然还没过假释期,按规定只能回原籍接受监管。

    “你真的是警察啊”荣七喃喃道,仅剩的左眼里流露出一丝苍凉,“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听说鹰爷被抓的时候,阿平为了护他被警察乱枪打死了”

    没错,这是那些犯罪分子们所知道的“事实”。陈飞在审讯过程中有意无意地释放了这个消息,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罗家楠,确保他能行走在日光之下。当初被抓的那些人,有的已经执行死刑,有的判了无期,还有的就是像荣七这样的,得蹲十几二十年大狱。说不担心遭到打击报复是假的,可罗家楠觉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除了几个当年跟他关系特别近的,其他的大街上走一对脸人家也未必认得出他来,毕竟“王平”已经死了。

    挪开视线,罗家楠盯着攥在彭宁手里的“证物”,轻飘飘地问“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白内障,这病监狱不管,好在律师帮我争取到了保外就医,问题出来了也没钱做手术,凑活着吧,反正还有一只眼能看见。”荣七凄然地勾了下嘴角,自嘲而笑“早知道当年就不那么大手大脚了,好歹存下点养老钱,也不至于现在混这么惨。”

    荣七说完后许久车里都没有动静,罗家楠不言声,彭宁也不敢说话。他觉着自己好像听出什么来了,又不敢当着嫌疑人的面向师父求证。罗家楠的卧底生涯大家都知道,但他自己不提谁也不会主动问。之前听欧健说问过,被撅回来了,于是再没提起过。

    蓦地,他听罗家楠要求道“去帮我买包硬金叶。”

    彭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人俩人有话要私底下说,赶紧扭脸推门下车,都走出去一段了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让我买烟怎么不给我钱呐

    敲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罗家楠递到荣七嘴边,问“抽么”

    荣七点点头。叼上烟点上火,烟雾从鼻孔呼出,狭小的空间里霎时弥满烟草的味道。罗家楠回手将车窗按下条缝隙,听似无所谓地问“恨我么”

    “没什么好恨的,不被王平送进去,早晚也得被李平张平送进去,谁特么让我干违法犯罪的买卖呢。”荣七皱眉苦笑,语气却是真诚,“说真的,听说你死了,我还为你掉过眼泪呢,现在想想,嗨,瞎特么伤心。”

    罗家楠也跟着干笑了一声,又问“你媳妇呢”

    “跑了,我坐牢刚半年吧,她给我发了封律师函,要求离婚,我没答应,心想老子在外面的时候供你吃喝打牌逍遥,进来了就想甩了我门儿都没有”荣七不屑撇嘴,齿间的烟随着话音上下摆动,“没想到啊,艹,这女人真牛逼,把房子一卖,销声匿迹,等我出来才知道,丫一毛钱都没给我留,连她娘家人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罗家楠忍不住揶揄他“活该,谁让你那会外面三四五六七排着队的睡,我特么是你媳妇我也跑。”

    “对对对,都特么是我自己作的。”用没被铐着的那只手掐下烟,荣七将烟灰弹进烟灰盒里,沉默片刻,问“你结婚了么那会那么多姑娘喜欢你,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一个都瞧不上了。”

    罗家楠抬起左手,向他展示无名指上的婚戒。荣七了然点点头“也该结了,你今年三十几了”

    “三十三。”

    “哦,那还年轻,媳妇也是你们单位的”

    罗家楠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他绝不会说。

    从他坚定的眼神里,荣七看出了什么,了然道“得,不打听,不打听,诶对了,你干嘛抓我我出来之后可一直老老实实的啊,跟以前那帮狐朋狗友全断了联系。”

    “这事儿等我搭档回来再说,涉及到案子,我不能一个人审你。”罗家楠说着朝彭宁跑走的方向望了一眼怎么还没回来去烟厂买烟了

    事实上彭宁并不是去烟厂买烟了,而是跑了三家便利店都没有罗家楠要的烟。到第四家终于买到了,正往回走呢,碰上一女的手机被抢,帮着追抢劫犯追出二里地。抢劫犯被逼到巷子里,走投无路亮了刀,他一下就傻眼了,不敢贸然抓捕。换罗家楠在行了,他硬冲怕不是得上墙。

    万幸,巡逻车接警后及时赶到,抢劫犯见大势已去,终是选择弃刀投降。罗家楠等的不耐烦打电话过来时,彭宁正在录口供。本来还美滋滋地想报个喜,结果被师父劈头盖脸吼了一顿,赶紧灰头土脸地滚回车上。

    荣七说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只是来替下单客户取件而已,取完发快递。收件地址根本不在省内,看来是个老手,自己不露面,遥控指挥就把事儿全办了。罗家楠让彭宁现场追那个下单的手机号,一定位,呼出位置居然离他们不足一公里远。

    彭宁兴冲冲要去抓人,却当头被罗家楠泼了盆冷水“抓特么什么啊早跑了,你看这定位点了没,从那能直接看到防火拴箱子,咱啊,打草惊蛇了。”

    “啊那这”彭宁顿感挫败。

    稍作考量,罗家楠一抬下巴“给欧健打电话,让他带大桂去找悬案组的文英杰,给收头发那人长什么样画下来,到定位点附近走访,先把窝找着,再给陈队打个电话,汇报下情况。”

    “哦。”

    彭宁领命行事。安排完工作,罗家楠转头把铐给荣七去了,下车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让对方下来。面对面站定,他严肃且郑重地叮嘱道“把嘴管严实了,我要出了事局里第一个找你。”

    “嗨,阿不是,罗警官,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了,总不能再进去了,是吧”荣七嘿嘿一乐,低头活动腕子。

    “电话给我留一个。”

    “啊”

    “啊什么啊我想你的时候给你打个电话聊聊天不行啊”

    荣七纳闷挑眉,却还是依着命令留下电话号码。等人走远了,罗家楠眯眼琢磨了一会,点开通讯录找出个号码拨打过去“喂,小韩大夫,我罗家楠,说话方便么哦,内什么,我打听一下,你们院做白内障手术多少钱啊啊这么贵啊什么医保我不知道有没有医保不是,不是我,是一啊对,一朋友,我替他问问是我知道你们三甲技术好哦,这样啊,那就是说,需要多少钱得看用什么晶体那行,我跟他说,让他有空去你们那看看恩,到那直接找你就行是吧”

    记下韩承业的门诊时间,罗家楠挂断电话,犹豫片刻给荣七发了条消息,打上韩承业的姓名与工作时间,随即补充道这我朋友,在医大附属二院眼科工作,你去找他看眼睛,费用算我的

    很快,荣七给他回过信息真不用拿这个堵我的嘴,我这人说到做到

    不是堵嘴,是还你一份人情,万张儿那事儿

    嗨,那孙子都死了

    没你我也死了

    等了一会不见荣七给自己回消息,罗家楠收起手机返回车上。他不会对一个曾经的罪犯说“谢谢”,身为警务人员与前科人员的边界更要清晰,之所以这样做,是为当年的“王平”做一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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