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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7章 神明(1)
    神明垂爱世人, 却很少降临人世,人们只能以供奉来表达对神明的敬爱。

    为此,催生了一批新的职业者, 即供奉官。

    供奉官是唯一有可能接触神明, 代表世人, 向神明传达夙愿的人类。

    他们地位崇高, 且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能够入住神殿, 享华衣美服, 享琼浆玉液。

    远处的房屋内传出了悠扬的乐声,是在颂扬神明普泽世人。

    黑夜静悄悄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寒风刮过,让衣不蔽体的人涌起一阵寒冷。

    郝宿提着一盏煤油灯, 这应该是被别人用过了很长时间淘汰下来的, 风一吹就咯吱咯吱作响, 让人疑心等会是不是就要散架了。

    他穿了一件十分单薄的衣衫,身影看上去高大而又让人充满安全感,只是他同样还拥有着一眼望到头的贫穷。

    郝宿是最近才搬来西尔郡的,他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 身无分文, 连体面一点的落脚点都没有找到,目前住在贫民窟临时搭建出来的木质板隔间里。

    贫民窟冬冷夏热, 还容易生出疟疾。除非是到万不得已,否则不会有人主动去那种地方。

    在搬来西尔郡以前, 郝宿的家庭勉强算得上是富余之家。

    不巧的是, 半年前那场战火烧到了他的家乡, 将郝家所有的物产都付诸一炬。郝宿的父母、亲人,全都在这个过程中不幸殒命。

    哪怕是再聪明、再有能力的人,一朝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也需要适应的时间。更何况郝宿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父母都对他疼爱良多,他从来就不需要为了温饱问题而担忧。

    可以说他能够顺利来到西尔郡,都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那盏煤油灯是他能够保留下来的,唯一一样属于郝家的东西。

    可即使是如此破旧的物品,在贫民窟内也都是十分奢侈的。如果不是因为今晚实在太黑了,连路都看不清楚的话,郝宿也不会将这盏灯拿出来。

    为了养活自己,他不得不多番努力地去打听,看看哪里需要招工。

    只是他运气不好,来的时候招工季都已经过了,哪怕是挨家挨户地询问,也都没有人要。

    但郝宿知道,这都只是暂时的。

    在原剧情当中,他会从贫民窟为出发点,凭借着自己优秀聪明的头脑,将日子越过越好。

    他拥有的最大的财富就是自己的学识,家境的衰落和贫民窟的经历增长了他的阅历。

    在未来,他会创造出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故事,并被奉为瑰宝。

    从系统的传送中睁开眼睛时,郝宿就已经走在了路上。招工的地方距离贫民窟很远,从早上天蒙蒙亮出发,差不多要走两个小时的路才能抵达。

    唯一的食物也在昨天被吃完了,路上他只喝了点水。一天下来,他早已饥肠辘辘。

    这个年代的治安管理非常糟糕,在大街上被抢劫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除了这盏煤油灯,郝宿看上去没有一点值得被抢劫的地方。

    因此他不必去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只要继续朝前走就行了。

    前面再转一个弯,继续走半个小时的样子,就能到达贫民窟了。

    他需要在抵达之前将煤油灯收好,以免被人盯上,否则等明天早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盏灯可能就会不翼而飞。

    郝宿还没有将系统给的剧情全部看完,迎面就突然撞过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十分古怪,他的个子要比郝宿矮一点,不仅是脸上戴了面纱,浑身上下几乎所有会裸露出来的地方,都被顺滑的丝绸面料包裹住了,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一根。

    他的呼吸很浅,接触的时候,郝宿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气息。就像是一团浓雾,不经意间撞到了人,又会很快散开。

    然而在这团浓雾当中,他又嗅到了一些清淡的花香。像是刚被采摘下来的玫瑰,馥郁缭绕。

    郝宿举起油灯,微弱的火光将彼此的脸都照亮了不少。

    尽管住在贫民窟当中,但郝宿仍旧对自己有着严格的形象管理。他在最大限度上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

    五官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蝺蝺独行时,锋锐的线条令他显出一股十分具有威势的俊美。五官挺括凌厉,眉眼低敛之时,仿佛能割透人心。

    他的身材高大颀长,气质清雅,沉稳静默的样子使他看上去有些深不见底,不太像是贫民窟里的贫民。

    因为撞到了人,所以郝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来人笑了一下。

    这倏而就打破了原本不近人情的冷漠,让他看上去立即显得温润无害了起来。

    在这样的深夜,他是不应该朝一个陌生人笑得如此不设防的。

    单纯又可怜的贫穷人,在向撞到自己的人释放着善意。

    被丝绸遮住的人从头到脚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明亮,同时还蕴含了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那双眼眸既冷得像是寒冬的雪花,又充满了无尽的堕欲。让人情不自禁地就能想起油画当中,信徒盛宴之时,将昂贵的红酒从头上倾倒而落,奢侈华贵的糜烂。

    对视的一瞬间,郝宿感觉到玫瑰的香味更浓了一些。

    “非常抱歉,您有没有哪里受伤?”

    西尔郡人讲话有他们独有的腔调,从郝宿的发音来听,很容易让人辨别出来他是刚搬来这里不久。

    对面的人漂亮的眼眸打量了他一眼。

    郝宿同时注意到,对方身上的丝绸在灯火下反射出了极为璀璨的光泽。像一种珍稀的贝类,西尔郡的有钱人总是会不吝啬自己的财产,让人从海里打捞出来,然后雕磨成好看的饰品,挂在身上。

    “神殿即将招选新的供奉官,我想,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古怪的人开口,让人知道了这是一名男人,还是一名声音听上去很年轻的男人。

    只是他话里的内容十分奇怪,听上去像某种狂热的传教士。

    深夜独自在街上游荡着,碰到一个人,就立刻将神殿的事宜宣扬出去,并鼓励他们都来勇敢一试。

    招选新的供奉官一事在如今的西尔郡算不上是秘密,上一任供奉官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到了他应该退休的时候。

    神爱世人,无论贫富贵贱。因此这一天又被称为西尔郡的普渡日,不管是谁,不管你是健康还是残疾,不管你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高贵如王室,低贱如窃贼,都能到神殿去应聘这份职位。

    供奉官经历层层选拔,会挑出十八名符合要求的人。

    这十八名符合要求的人在此期间会由上一任供奉官亲自教导、培训,直到各方面条件都达标,才会交由神明选择。

    这的确是一个存在神明的世界,并且整个国家都拥趸着唯一的神明。

    他是人们信仰的化身,无私、包容、崇高、强大、美丽、纯洁、干净,他的身上拥有着一切人类能够想象得出来的美好品质。人们爱他、敬他,成为他最忠实的信徒。

    那巍峨辉煌的神殿就是世人向神明爱意的最好见证,一砖一瓦,全部都是由他们亲手修建而成,并且每一样修建材料都是当时最珍贵的。

    截止到今天,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历史见证,人们可以从神殿的任意角落找到每一个时代的缩影。

    从古至今,神殿内的供奉就没有断过。

    经过训练后符合标准的供奉官候选人将由上一任供奉官带领,在民众的见证下进入神殿。

    而在此之前,他们必须沐浴净身,以保证绝对的纯洁与干净,否则就是亵渎神明。

    进入主殿后,他们将会在戒欲台上经受最后的审判——每一任供奉官都是由神明亲自挑选出来的。

    戒欲台是一个形如“X”的巨大型架,组成型架的材质世所罕见,它是罪与罚的化身。上面布满了荆棘,而在荆棘之上,却又盛开着玫瑰。

    人们崇敬神明,这股崇敬蔓延到了各种人文教育当中。他们崇尚纯洁,崇尚绝对的干净,以欲望为耻。

    谁要是犯了戒,就要被压到戒欲台上受到刑罚。

    戒欲台随处可见,神殿的戒欲台只为神明所有。那是人们对其狂热崇敬的表示,意喻赞美对方的纯洁与干净。

    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待侍台。

    所有要征选供奉官的候选人都要站到待侍台上,如果身后刑架上的玫瑰开了的话,就代表神明指定了你成为新一届的供奉官。这被西尔郡的人称为神迹,每一次神迹诞生的时候,西尔郡都会迎来最富饶幸福的一年。

    这一年中,即便是住在贫民窟中的人也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要是无事发生,就代表没有通过考核。

    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有的候选人都没有通过的情况,神迹可遇不可求。

    运气好的话,上一任的供奉官退休以后,说不定等个一两年,就会出现新的供奉官。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接连几十年都不会出现新的供奉官。

    挑选供奉官不管对于什么人,都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同时这也是贫民窟那些人唯一不用怎么费力就能翻身的机会,从这个消息传出来的那天,就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了。

    明天是截止报名的最后一天。

    原剧情中,郝宿并没有选择报名。

    古怪的年轻男人仿佛拥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郝宿并没有报名。

    他说完,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变得更为缥缈了。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不一定拥有那样的好运气。”郝宿耸了耸肩,看上去并没有对对方的话很上心。

    他并没有妄自菲薄,实在是这次报名的人太多了。

    说是半个西尔郡的人都报名了,也一点都不夸张。甚至只多不少,成为供奉官是一件极为光耀的事情,全国各地的人这段时间也都来了。

    郝宿的不以为意让对方周身的气息有些不易察觉地凝固。

    “神会保佑你。”

    这听上去更像是一个传教士了,就是语气太过冷淡。

    “是吗?但愿吧。”

    郝宿将煤油灯放下,两个人的脸再次处于了黑暗中,只有他身前那一块地方照得微微发亮。

    “很高兴今晚能够遇见您。”

    他大概也觉得这样停下来跟一个陌生人聊天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可即使是这样,也维持了最后的体面。

    就连告别的语句,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优雅与尊贵。

    “等天亮的时候,我会去碰碰运气的。”

    呼~

    擦肩而过的时候,寒风将古怪男人身上的丝绸吹得扬了起来,从郝宿的手心滑过,留下了一点花香。

    他嘴角的笑意不变,脚步不停,提着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越是临近贫民窟,路就越不好走。

    黑暗被灯光破开,又重新合拢,像一张恐惧的深渊巨口,将往前走的人吞噬进去。

    古怪的男人转过身,视线却没有任何阻挡地,始终停留在郝宿身上。

    在他的眼中,郝宿不是被黑暗包裹的。周围明亮,走在路上的人却更加耀眼。

    那包裹住身体的细纱开始如水一样地流动,稀释,表面依旧泛着一层光泽,可看上去,几乎跟透明一样,不能遮挡住任何东西。

    男人拥有一张极为漂亮的,任由世人再丰富的想象也不能描绘出万分之一的脸。他歪了歪头,漆黑无澜的眼眸中渐渐泛起了一圈涟漪,堕欲更加明显,看上去倒比黑夜还要可怕。

    “找到了。”

    他看着郝宿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品尝美味的欲念,磅礴浩荡。

    说完这句话后,他渐渐地就与黑暗融为一体,最终消失。

    空气当中,只有淡淡花香证明他曾经来过,以及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铃声。

    郝宿熟门熟路地在一棵大树处停下,将煤油灯吹灭,用同样破破烂烂的布料将其包裹住,埋在树边。

    由于这棵树的历史跟神殿一样悠久,所以即使它在贫民窟的地界,也没有人会擅自动它。

    贫民窟的人没有多余的钱买供奉,哪怕他们也能够随时去神殿,但更多的人都选择将这棵树当成寄托。

    把东西藏在这里,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人乱翻。这个世界的人对神明的崇拜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说是狂热也不为过。

    郝宿将东西放好以后,才熟门熟路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进那个区域,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已经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供奉官挑选特意打扫过的环境,之前还要更糟。

    “回来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躺在秸秆上,听到动静就知道是郝宿,翻了个身问道。

    “嗯,今天运气也很糟糕。”

    郝宿动作轻轻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周围的人都没有意外,这个季节的工作本来就难找,更何况郝宿还是一个外地人。

    “给你留了点水。”

    “谢谢您,恩斯特先生。”

    “嘿,先生,这里只有你这样叫我。”

    贫民窟的人哪来的那么多讲究,老恩斯特只不过是看郝宿可怜,才会照拂一二。每回听到郝宿这样称呼他,老恩斯特布满褶子的脸上就会扬起一抹古怪的,萧瑟的笑容。

    那是贫民窟里的人都会有的,被生活磨练得麻木而僵直。

    “您听说了供奉官的事情了吗?我打算明天也去参与报名。”

    “现在整个西尔郡还有谁不知道?”老恩斯特又在笑了,“不过你之前不是没有这个意向吗?怎么突然想通了?”

    老恩斯特有些奇怪,郝宿在他们这些人当中简直就是一个无比另类的存在。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神明,然而私底下的时候,也有人看到他经常去贫民窟不远处的那棵树下供奉。

    当初得知郝宿找不到工作,老恩斯特就曾经给他推荐过可以去神殿碰碰运气,只不过对方拒绝了。

    郝宿用着为数不多的水洁了洁面,他还要预留一份明天早上再使用。

    躺下以后,浑身都漫出了一股疲倦,他闭上了眼睛,回答了老恩斯特:“回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神会保佑我,就当是碰碰运气吧。”

    世人对神明崇拜到了什么地步呢,就连郝宿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听到的人也都相应地做出了一个祈祷的动作,口中纷纷默念:“愿神明保佑。”

    老恩斯特没有再问了,温饱不足的人都需要靠早睡来度过漫漫长夜。

    好在明天一早,为了神殿挑选供奉官的事情,西尔郡的有钱人布了许多慈善场,会派发一些食物给贫民窟的人。到时候他们可以早早去排队,然后领一些食物。

    有些人是出于善心,当然,也有一些人觉得供奉官可能会出现在贫民窟当中,想以此来提前结交对方。

    如果那些人大方的话,说不定这一周的食物都不用担心了。

    郝宿也逐渐地睡过去了,只是入睡之前,他回想起了路上碰到的那个人。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但那双眼睛他也还是能认得出来。

    更何况系统也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就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目标对象已出现,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那名古怪的年轻男人,就是范情。同时,还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神明因人类的信仰而生,人们供奉神明,敬仰神明,视他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于是他的真身即为世人所想象的模样,高不可攀,禁欲,矜贵,就连身上也都是被华丽的丝绸所包裹。

    可同时,他还拥有另一个身份。

    在贫民窟万籁俱静的时候,一道雾蒙蒙的身影出现在了那棵茂密的树顶上。

    随即,他的身影又是一闪,随着留下的花香印记准确地找到了郝宿所在的地方。

    贫民窟的地上肮脏混乱,充满了潮气。他赤着脚,两只脚戴着纯金色的脚链,走过的时候,脚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依旧干净如初。

    脚链在脚踝上绕了好几圈,一路延伸到第二根脚趾。大小合适的环扣被戴在上面,在白皙的脚背上形成了网状的精美结构。

    若隐若现的铃声就是从这脚链上发出来的,但又不完全是。

    “郝……宿。”

    声调晦涩难懂,他说出来的语言不是西尔郡通用的,而是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

    这种语言只有神明才能使用。

    说完,只见他半跪了下来。

    他的皮肤看上去柔嫩脆弱,似乎轻易就能被秸秆扎伤。可实际上,那秸秆在碰到他的时候,就自然地变得弯曲了,没有弄伤他分毫。

    丝绸的布料盖在他的腿上,却像根本没有盖到一样。

    腿部线条被明显地展现了出来,优美又流畅,有一种神圣又堕落的美态。让人在敬畏的同时,又想狠狠地亵-渎。

    一枝玫瑰自他的手中出现。

    神殿内养了许多玫瑰,都是供奉官精心培育的。这朵玫瑰是范情刚才回去亲自摘的,选的是花圃里开得最好看的一朵。

    被他精心保管着,花瓣上面还沾着夜间自然的露水。

    范情将玫瑰放在了郝宿的枕边,花香伴随着郝宿的梦境,抚慰了对方身体上的饥寒。

    这个夜里,他会很舒服地度过。

    四周的呼吸声深深浅浅,范情并不介意地上的脏乱,就这么坐在了郝宿身边,然后睁着一双极具欲态的眼睛看着人。

    他情致流荡,哪怕什么都没有做,可如果有人看到了,也必定会瞬间就脸红心跳起来。

    漆黑而狭窄的隔间内,神明只将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

    他看上去既圣洁,却又充满秽乱,似乎看不见的下一刻,就会对那紧闭双眼的人做出什么。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外面逐渐有鸟叫声响了起来。

    在它叫出第一声时,范情心意一动,周围又恢复了安静。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的眼珠子才终于动了动,从郝宿的脸上移开。

    “等会儿再见。”

    他俯身,轻柔地在郝宿的额头吻了吻,而后身影就逐渐变为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神殿的雕像散发出了一股柔和的光泽,很快又恢复平常。

    郝宿跟其他人一起醒了,不过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一直萦绕在身边的刺鼻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而在他的身边,还留有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玫瑰一直被精心保养着,上面的露水还没有消失。

    郝宿拿起玫瑰闻了闻,很快,这只玫瑰就好像已经发挥了全部的作用,开始迅速地枯萎,腐败,最后消失不见。

    在这之后,郝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健康,连饥饿也不见了。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或者发生了这种情况,一定会惊喜地磕头跪拜起来,亦或者是大受惊吓。

    郝宿只是闻了闻手上残余的香味,嘴角翘了翘。看来昨天晚上,有一名善良的神明光顾了这里,还给他留下了这个礼物。

    老恩斯特一大早醒来,就打算去排队领取食物,看到郝宿的时候,还让他一起去。

    “等排完队再去报名,时间来得及的。”

    他还扎了一个简陋的能够装东西的竹篓,背在了背上。

    今天整个贫民窟的人看上去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连老恩斯特脸上一贯的麻木也散发出了些真心。

    “不了,恩斯特先生,我想先去报名,回来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另外的工作机会。”

    年轻人的想法总是跟他们不一样的,在老恩斯特看来,郝宿那身气质也注定不是会一直留在贫民窟的人。

    他并不介意卖一个好给对方。

    “那好吧,嘿,小子,我可以尽自己的可能,为你也讨一份食物回来。”

    “有劳您了,希望我能为您带回来一个幸运的消息。”

    “神会保佑你。”老恩斯特做了一个祈祷,其余人在路过郝宿的时候,也友好地为他做了一个祈祷,即使这其中也有同样报名的竞争对手。

    在老恩斯特排队去领取食物的时候,郝宿就踏上了去神殿的路。

    很久以前,西尔郡有一个传说。如果一个人对神明足够虔诚的话,那么他的脚下即为路,不管身处何地,都能很快来到神明的身边。

    不过从没有人证明过,这究竟是真是假。

    郝宿才上路不到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走的是平常会走的路,但路上的景致却大不相同,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携带着他往前走。

    十分钟的时间都不到,他就已经从荒芜偏僻的贫民窟来到了喧闹繁华的街市。

    再往前走一条街,就能抵达神殿了。

    越接近神殿,就能发现周围越庄严肃穆。每一个走过的人脸上都充满了虔诚,在神殿面前,没有人敢歧视、鄙夷他人。

    哪怕郝宿穿得一看就是从贫民窟出来的,那些有钱人见到他的时候,也还是会友好地冲他微笑。

    “你好,我是来……参加供奉官的报名的。”

    郝宿在登记人员抬起头的时候顿了顿,而后才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登记人员是神殿当中的人,也是供奉官的手下。

    对方是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双碧绿的眼睛,鹰钩鼻,浓密的亚麻色卷发。

    他的长相非常的和气,然而周身的气质却又有些奇怪。

    淡漠矜冷,不近人情,跟这份职业有些不太相符。

    郝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范情。

    高高在上的神明幻化成了登记人员的样子,只为了给一名凡人服务。

    “姓名。”

    “郝宿。”

    “年龄。”

    “二十六岁。”

    “职业。”

    “暂时没有职业。”

    “居住地。”

    “贫民窟。”

    郝宿对自己的信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管那位登记人员询问什么,他都诚实地告诉对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而觉得羞愧,以至于编造出谎言来蒙骗对方。

    登记人员拥有一手非常好看的字,他记下了所有跟郝宿有关的信息。

    最后在一块贝壳上面打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将其交给对方。

    并不是每一位前来报名的人都能得到这块贝壳,登记人员就是初步筛选。

    只有经过筛选的人,才能获得下一步的资格。

    “明天这个时候过来,供奉官会根据你们的情况提出问题,通过的人会留下。”

    至于没通过会如何,他没有告诉郝宿,好像笃定了对方不会被淘汰一样。

    “谢谢您,登记官先生。”

    郝宿好像对谁都是这样有礼貌有涵养,昨天夜里碰见那位陌生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登记人员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却仍然点了点头。

    “不客气。”

    “请问经过供奉官的挑选后,我可以留在神殿吗?”

    “可以。”

    神殿的区域有很大,候选人有一个专门的宫殿。这里是历届供奉官的必待之地,在培训期间,他们的一应标准也都是比照正式的供奉官。

    因此就算明知道不会被选上,每一次选拔的时候,也都会有很多人前来参加。

    登记人员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了一句:“只要你配合供奉官的要求,会走到最后的。”

    “那么,就借您的吉言了。”

    看郝宿将自己的话误以为是对每一名前来报名的人应有的祝福之语,登记人员的眼中多了点不易察觉的郁闷。

    只是很快,郝宿就已经离开了。

    登记人员在郝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转身回去了神殿。

    他的样貌随着走动在慢慢变化,那一头亚麻色的头发逐渐长长,直到拖曳在地,泛出漂亮的金色光芒。他的眼瞳也由碧绿色变成漆黑的颜色,鼻子也不再是夸张的鹰钩鼻。

    神殿内,神明的雕像穿着禁欲肃穆的白色长袍,将他美丽的身躯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

    这是一座巨大而奢美的雕像,是世人对神明想象的具象化身。

    据说最开始的时候,是镇上一位拥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木匠用了自己毕生的本领,选取了最好的木材雕刻出来的。那时他们不知道神明究竟是什么模样,就只能穷极自己的想象,将对方最美好的一面雕刻出来。

    他不能淫邪,不能堕坏。

    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雕像越塑越宏伟,所不变的,是世人想象出来的神明永远都是那样纯净。

    雕像的两只手腕上分别戴了一个金圈,那是对欲望的禁锢。上面刻着荆棘花纹,如果神明也违背了他的纯洁性,那么同样会被处以极刑。

    雕像之下,神明现身,身上同样穿着厚实的白袍。他美丽得颠倒众生,却又被人类的崇敬而将美丽遮盖,不能泄露分毫。

    白天里,他高高在上,俯瞰世人的挣扎与痛苦,偶尔施予垂怜。而到了夜间,他却有了另一层身份。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会有欲望消灭的那一天。人类有多压抑自己,被压抑的欲望就会有多膨胀剧烈。

    这些同样造就出了一位神明。

    没有人绕到神殿雕像的背面看过,因为那是对神的大不敬。

    可如果他们去看的话,就会震惊地发现,在充满圣洁的神殿当中,居然会有这样秽恶的存在。

    同样的一张脸,可雕像身上的白袍却变得几乎透明,清晰地刻画出了他的身体曲线。

    而在透光的丝绸之下,雕像的身上还穿戴了连体的金链。

    从脖子,到脚背,雕像的全身都被链条缠绕。

    白玉的材质上,颈脖处的项链镶嵌了一枚红色的宝石,被日光照耀着,闪烁出明亮的光泽。项链是跟胸链相连接的,交错纵横地包裹着那巨大华贵的雕像。

    在胸链的上面,还连接着两枚穿刺型的乳链,右侧的手臂上则戴着一体式的臂钏。

    雕像的腰腹处同样有一枚红色的宝石,只不过被细纱挡住,光泽比起脖子上要略低一点。若隐若现,充满了不可言喻的美。

    金色的链条衬和着神明美好的躯体,除此之外,那座雕像的身上还充满了图腾。

    堕落、坠毁、靡艳、浪荡。所有与人类平时崇拜相反的词汇,都能在背面的雕像上找到。

    如果说白天的神明是禁欲的化身,那么夜间的神明,则是爱欲的化身。

    范情既是禁欲之神,也是爱欲之神。禁欲与爱欲本是一体,却要分两个时间才能出现。

    白天的时候,范情是摆放在众人面前的模样。到了夜晚,他则会变成爱欲之神的模样。

    他是人类所有爱欲投射的具体形象,是爱欲的象征。

    他代表了永恒的爱情,与放荡的情||欲。

    人类是如此矛盾,他们既希望永远圣洁,又在心底悄悄滋生各种各样的念头。

    郝宿将系统给的最后一点资料看完,回去的时候,老恩斯特还在那里排队。

    他报名的速度有些太快了,众人也没有怀疑,他们只有一句,神明保佑。

    郝宿跟老恩斯特说了一声,就自己排起了队。

    他来得不算晚,因此领到了一份格外丰盛的食物。

    跟神明靠近的人,总是会被对方所眷顾,郝宿的运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好了起来。

    当天晚上,他同样早早地就进入了梦乡。

    而那位爱欲之神,再次不请自来。

    他身上透明的丝绸纱袍随着走动泛出柔和精美的光泽,同时将他曼妙的身躯展现得彻底。

    缠绕全身的锁链坠着,跟脚链一起发出轻微的铃声。

    只有在走动的时候,才能看清楚锁链的细节。

    它并不显得累赘,反而透出了一股格外靡艳的感觉。

    那是最具想象里的画家也没办法展现出来的。

    叮铃~叮铃~

    爱欲之神在郝宿的位置停了下来,他又一次将玫瑰放在了郝宿的枕边,并凝视着对方的睡颜。

    他吟唱了一首词藻华美的诗歌,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充满了古老的神秘感。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