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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第279章
    真是死性不改啊。

    恶鬼笼罩天幕,金氏财团的直升机因仪表盘失灵无法飞行了。

    因此,山下到山上这段路,只能靠双腿来走。

    元天空和萧月图赶到冲虚寺时,已经乱做了一团。

    破魔之光与寂静之主的邪气各抵半边天空。

    一时之间,寂静之主的力量竟然被束缚在了半空,无法落下人间。

    “栩一。”女人笑意温柔,“你长大了,让老师刮目相看。”

    下一瞬,她的笑又变得阴森了“我倒要看看,释迦录带给你的力量能撑多久。”

    关风与眼底冰冷。

    幽冥灵火幡的白色幡布宛如道道九天垂落的白绫,遍布天际。

    从幡布上,千千万万恶鬼涌出,朝地上小小的寺庙而来。

    “这疯子。”

    元天空用灵力枪朝半空开了几枪,将一只恶鬼射落在地。

    他拉着萧月图狂奔向冲虚寺内。

    就算什么都不做,世界也在毁灭的边缘了。

    可寂静之主偏偏要多此一举,只能说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

    任谁都能看出,她来酆山的目的,就是禅房中的桃桃。

    元天空和萧月图踏进寺庙后院时,在院落中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崔玄一站在院落中央,右手捏着一条骨鞭。

    温暖的春夜,他穿着短裤,露出纤细的小腿。

    从背影看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弱白的少年。

    可当看到他那一瞬间,元天空和萧月图同时刹住脚步,两人脸色难看起来。

    元天空“你有把握打过他吗”

    萧月图“我是个灵媒啊叫灵媒打架和叫狗捉耗子有什么两样你真有想法。”

    “我是说一起不,我是说结他。”

    崔玄一至少四株,还是暗灵师。

    元天空见过他出手的样子,他飞速计算,以他和萧月图两个三株的实力,想要阻止他,胜算不大。

    使用结神术的话,说不定还有获胜的可能。

    萧月图曾是寂静寮的人,对于崔玄一的实力与狠辣,她再清楚不过。

    他马上就要走进禅房,桃桃还昏迷不醒,要是桃桃被他捉到,谁都无法预料到是什么下场。

    萧月图颤抖着声音“好、好,但是你要快一点,不然我可能会死得很惨,我们只能下辈子再做苦命鸳鸯。”

    元天空眼神坚毅“放心。”

    崔玄一只比他多出一株,不是与他实力天差地别的堕落城主神,他不会没有还手之力。

    他挡在少女面前,手底雷电之力噼里啪啦作响“我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叫你受伤。”

    粉红色的花粉从萧月图指尖飘出,化为一只只蝴蝶精灵的模样,朝崔玄一飘去。

    花粉接近,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稍稍侧过身,那花粉就落在了地上。

    元天空“”

    萧月图“”

    “千山翠。”少年抬起幽黑的眼眸,用种冰冷又嘲讽的目光凝视着她,“你当我是傻子”

    萧月图呼了口气“不、不是这样。”

    结神术的特殊能力可以称之为神级术法,但它也有一个致命缺陷。

    极好躲避。

    一旦被躲过了,就没有可能再次施展。

    面对一个至少是四株的暗灵师,元天空面色凝重。

    他抱起萧月图,把她丢到身后房檐上安全的位置。

    面对这样强横的对手,他清楚地知道,灵无用,所以收起了枪。

    “桃桃已经放过你一回了,为什么还要恩将仇报”

    “放过我”崔玄一舔动唇钉,眼里邪气缭绕,“你说的放过,该不会就是抹去我的记忆,将我丢进城市的暗巷吧”

    元天空“你的记忆是弥烟罗抹掉的。”

    “弥烟罗”这个陌生的名字并不能掀起少年的眼底的波澜,他淡漠道,“我不认得。”

    元天空皱眉。

    崔玄一抬起骨鞭,曾经满坠着头骨的阴森法器此时空空荡荡。

    他甩动长鞭,乌云中的恶鬼像是受到了他的召唤,直冲脚下的大地。

    萧月图展开九转流萤伞,红色伞面上流萤亮起。

    随着她纤细手指的弹动间,流萤的金光落在元天空身上。

    九天凝雷术的威力瞬间变强,惊雷破开云层,织就了一张偌大的雷网捕捉住从半空中俯冲下来的恶鬼。

    被邪气缠绕的鬼魂在雷网的烧灼中发出痛苦的尖叫。

    崔玄一走上禅房的台阶。

    血流遍地,他看到了李三九。

    蛮荒狱中,他被这狠心的老头折磨的画面历历在目,痛感仿佛也还残留。

    骨鞭闻到血味,在沾满血的地砖上匍匐蜿蜒,试图缠绕李三九,将他作为破碎重塑后鞭身上的第一颗骷髅。

    还没等它触碰到李三九的身体,一道强劲的雷光从半空袭来,炸碎了骨鞭的一截小角。

    崔玄一回头,云中坠落的恶鬼大半都被雷网裹缠住,那穿着一身运动装的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他。

    他记得元天空,从半株灵脉,到二株灵脉。

    再到现在,已经能毫不费力拦住他召唤的恶鬼,让他有些惊讶。

    崔玄一动了动手指。

    一时间,又有数百只恶鬼朝地面坠落。

    元天空和萧月图被恶鬼缠住,一时抽不开身。

    天空中,老师被破魔之光压制得无法插手地面发生的事,要速战速决才行。

    崔玄一摁住了骨鞭想要吞噬李三九的欲望,走进禅房。

    元天空挡着半空的恶鬼,再回头时,崔玄一已经抱着昏迷的桃桃跳上了屋顶。

    桃桃脸色苍白,没有意识与知觉。

    她靠在崔玄一的怀里,手臂软软垂下。

    富贵从树梢飞来去捉少年的手,被他一巴掌拍在了屋檐的残瓦上。

    “你这混蛋,放开桃桃。”

    元天空飞行翼展开,萧月图背后花翼出现。

    两人穿越恶鬼的包缠,同时抓向崔玄一,想要夺回他怀里的桃桃。

    崔玄一各子不高,但很轻盈。

    他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在了院里的桃树梢。

    “等老师将她埋进地底的死棺里,我一定会放手,毕竟没人愿意和她一起去往那恐怖的炼狱,那是只有老师厌恶的人才配待的地方。”少年站在树端冷笑,“这个人,我带走了。”

    他跳下树梢,灿金色光芒从天而降,带着凌厉的杀意,落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

    半棵桃树在那光芒之下直接融化了,但凡晚上一步,他就要遭殃。

    崔玄一回头“师哥”

    成束的破魔之光从天空坠落,拦住少年的去路。

    崔玄一身形极其灵活,躲避、闪退,在上千道密密麻麻的光芒之中,只被刮蹭了几道。

    鲜血从他嫩白的手臂上流下,他神色阴鸷,眯起漂亮的眼眸“对我,你可真是心狠。”

    他不敢恋战,抱着桃桃,转身消失在了酆山的密林里。

    元天空和萧月图跑向禅房外。

    “李道长”

    滚烫的血洒满台阶,垂落的花瓣飘了他满身,李三九安静靠在那,像是睡着了。

    元天空眼眶红了,明明来的路上还在说笑,只是因为直升机故障分开了一会儿,再见面时,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他都这么难过,要是桃桃知道了会怎样

    黑云散去,寂静之主离开了这片天空。

    关风与回到院中,浑身是伤。

    他静静站在染血的台阶下,过往的种种在他眼前一一而过。

    许久后,他沉默着,朝台阶之上的人,跪了下来。

    圆月当空。

    崔玄一打开手机。

    深山没有网络,时间定格在深夜,手机显示,明晚是望月。

    他抱着昏迷的少女,继续在深山丛林中穿行。

    自炼狱之门破碎那天起,炼狱的第二道结界可以支撑六百天。

    根据特调局的计算,明夜就是六百天的最后一晚。

    山林悄寂,崔玄一停下来辨认方向。

    他的目的地是酆山西边的迷津渡,炼狱之门的脚下。

    当初埋杀应桃桃的法阵和棺材仍在,她是藏灵身,体质特殊。

    只要以特殊的法阵镇压,就能令她在十方炼狱之底的阿修罗海中永世不得超生。

    每当老师提到这里,脸上总是露出一种阴狠又享受的笑意。

    他问过,为什么那样恨应桃桃

    那一刻,女人的脸上神采可以用疯狂来形容,阴晦里又隐隐带着一抹杂糅的希冀与明亮。

    她告诉他“因为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又是怎么抢走的,她没有细说,他也没有问。

    只是当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偶尔会想,明明他已手刃了心魔,为什么老师还会露出那样的疯狂、失控的神色

    崔玄一停在密林中央,他走累了。

    或者说,当他看到眼前出现一棵正开着花的野樱树时,忽然觉得自己累了。

    很疲惫。

    一步都走不下去了。

    于是他找了一棵高树,将桃桃放在树杈间,背抵树干闭上了眼。

    月光穿透树杈照在他的脸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崔玄一掏出一枚发卡。

    发卡中间的樱花碎掉一瓣,花瓣上的碎钻在月光下散发着水晶般的光亮。

    “还记得怎么拿筷子吗路老师教你。”

    “陌生人敲门不要开,检查天然气也不要信,家里用的是电锅,那是骗子。”

    “如果饿了就泡面吃,知道怎么泡吗把水烧开,水倒面上,不会就下楼找李经理帮忙。”

    “不要再回墙边了,那里有很多很多细菌,还有,别总抱着那把刀,当心割伤自己。”

    那些光影成为了纠缠他的梦魇。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只要他停下来,就会不断在脑海里萦绕。

    那少女的脸,他想要忘掉。

    但凭他如何努力,都抹不去她曾存在过的痕迹。

    她喜欢穿裙子,喜欢笑,喜欢叫他小咪。

    喜欢在傍晚骑单车穿过落日的街市。

    喜欢在弄堂外的街口排队买他爱吃的老面包。

    喜欢存下兼职的钱买猫粮和罐头在楼下行善积德,可明明她也过得很拮据。

    真傻。

    崔玄一触摸自己的齿尖。

    想吃面包了。

    弄堂口的老面包又软又甜,咬下去就像云朵,牙齿无法着力。

    那不是他的喜好,可在失去记忆的那些日子,却吃得很香甜。

    她存在的痕迹,不光在眼前,在脑海,似乎还残余了一些在他的身上。

    换作从前,一个天真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他只会觉得聒噪。

    如果她纠缠不休,那么他会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用骨鞭将她利落地解决掉也说不一定。

    现在或许依然。

    但路结樱。

    牙齿冰冷。

    他觉得呼吸困难。

    像是心里有一块地方被塞满后又被拿走了。

    那撑开的心脏获得了短暂的、一刹的满足,却又回归到比从前更加空洞的痛苦中去。

    他不止一次想过。

    想那从狭窄的弄堂里穿过的斜阳,想楼下围着他觅食的白白和警长,想天黑时那间小屋里的橘色灯光。

    记忆里都是些他不敢细想、不敢清晰、影影绰绰的东西。

    头痛得厉害。

    每当少女的脸浮现在眼前。

    每当她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每当看着手里那只破碎的樱花发卡,头就更痛了。

    崔玄一想把发卡丢掉。

    他将手伸出树外,这动作这些天做了无数遍,没有一次成功。

    发卡破碎处的尖棱嵌入他的手掌,血滴滴答答落下。

    崔玄一回头看向桃桃。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抹去了他的记忆让他流落在申城的街头,他不会碰到路结樱。

    如果不碰到路结樱,她还可以无忧无虑、天真、轻快地活着。

    而不是被他沾上,陷入那无法挣脱的、死寂的命运里。

    他无法将少女的惨死怪罪于老师,那么该死的人,就只能是她。

    想到这,眼底泛起暗色。

    他端详着桃桃沉睡的容颜,一把匕首出现在手里。

    这张和老师一样的脸叫他难以下手。

    他用一张洁白的手帕,轻轻盖住了她的脸,手中的匕首猛然插下。

    在距离她心口还有不到半厘米的地方,他被迫停下。

    桃桃握住了他的手。

    她抬起另一手,掀开脸上的手帕,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眸。

    “崔玄一。”

    因为昏迷太久,她清醒后的眼眸带着一丝慵懒的光亮,“真是死性不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