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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桃桃反问“你觉得呢”

    薛蓉说“你别多想,我不认为你会害我,就算害我我也认了,我只是好奇”

    桃桃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号码,你收好,别让其他人看见,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事没完。”

    “至于邪祟”她满不在乎地笑,“就当我是吧。”

    她摆摆手走了,留薛蓉一个人怔在原地。

    解剖楼前,在树丛遮掩的地方,武亮拉起冯小娟的手。

    她白皙的手掌鲜血淋漓,触摸过桃木雕塑的手皮已经被烫没了大半。

    武亮“那红光是什么一个人类身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邪气要不是它在最后关头收敛,别说吃鬼藤,就连我们都会魂飞魄散。”

    冯小娟“我不知道。”

    武亮又问“那女孩刚才出手试探你,她发现了”

    冯小娟摇摇头,脸色铁青地望着桃桃离去的方向。

    承和医学院外。

    清晨路上人和车都不多,桃桃站在湿气氤氤的路边,端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对着光看。可册子实在太小,而五点多的光线又实在昏暗,给她眼看花了都没找到想要的信息,于是她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圆框眼镜戴上。

    林泉走到她身边,他总是神出鬼没,刚才在和薛蓉说话时看不见人影,现在她一个人站在路边,他倒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要去哪”

    “和你没关系。”桃桃摘下眼镜,合上小册子,在路边打车。

    “尸池的事情,我以为已经解释清楚了。”

    “清楚与否不重要,只是不顺路。”桃桃说,“虽然你是混沌冢的灵师,但我这人脾气怪,不喜欢交朋友,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别缠着我,我也绝不烦你。”

    林泉笑了笑“好。”

    他站在桃桃三米开外的公交站旁,没有再和她说话。

    路上没什么出租车,桃桃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她抬起手表,想给金佑臣打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

    不远处开来一辆公交车,目的地写着朝阳胡同,那正是桃桃要去的地方。她没坐过公交车,但想来和出租车差不多,就像金佑臣说过的那样城市里的规则和秩序并不难懂,遇到不会的事就学习身边的人,一般不会出错。

    有两个乘客在她前面上车,桃桃偏头来观察,只见他们没有付钱,而是拿着张薄薄的卡片在那黑不溜秋的机器上刷了一下,等机器滴了一声后就径直朝车后面走去了。

    出租车是到站再付钱,那公交车应该也一样吧

    桃桃跟在两人身后上了车,她没有卡片,于是拿着混沌冢的小册子贴上机器。

    机器没响,桃桃想了想,开口道“滴,安居卡”

    司机“”

    不得不说,桃桃此刻全身上下没有能看的地方,原本道袍背木剑就够奇怪了,她刚从解剖楼出来,一身的福尔马林和活尸的黏液还没来得及洗,浑身散发着令人瞩目的恶臭。

    她不太懂司机眼神的含义,但又似乎读懂了他的嫌弃,于是转身下车,可是车门却被林泉堵住了。

    他扬着钱包“我有钱。”

    桃桃说“我也有。”

    “那你下什么车”林泉问司机,“多少钱一个人”

    司机捏了捏鼻子“两块。”

    桃桃又翻出她那一把碎票子,这是李三九的小金库,下山前从他房间的床板下搜出来的,里面竟然还有张几乎绝版的两块钱。

    桃桃刚要给出去,被林泉拦住,他指着上面的字“这是贰圆,不是两块。”

    “不一样吗”桃桃也拿不准主意。

    “应该不一样。”林泉自己也分不清,干脆把钱包里的零钱都递过去,“用我的吧。”

    司机“”

    两人上车后,臭气弥漫开来,其余的乘客都有意识地朝车后跑,只留了最前面两个位置给他们。

    桃桃坐下“为什么跟着我”

    “顺路而已。”林泉淡淡地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去朝阳胡同。”

    桃桃哦了一声就没搭理他,继续摆弄手里的一把纸钞,林泉问“你在看什么”

    好歹也是才为她付了车费,桃桃破天荒没给他甩脸子,她说“我在思考,你看,一个伍圆,一个伍角,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哪个是五块,城市里的东西真是复杂,你应该知道吧”

    林泉摇头“不知道。”

    “你多大”

    “二十七。”

    “二十七岁的人还分不清钱”

    “原本是能分清的,可昨晚车撞在路边围栏上时,脑袋磕了一下。”林泉面不改色说,“好像脑震荡了,有些事我忘了。”

    桃桃“”

    他指着伍圆那张“应该是这张大的吧。”

    “这是五块那师父几十年的积蓄还不到二十块,连出租车都坐不起,不应该啊。”

    司机鼻子里满是他们身上的臭味,耳边全是他们的诡异的对话,职业生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开车见鬼了,他从镜子里打量他俩,两人无知无觉,就为“块”的纸币究竟是哪一张讨论了整个车程都没讨论出答案。

    车到站了,桃桃下车,毫不留恋“拜拜。”

    林泉礼貌地说“拜。”

    桃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林泉才动。

    他扬起头,眯起眼睛,感受清晨温暖的太阳。

    早高峰车水马龙,朝阳胡同人来人往,各种冒着热气的吃食和来往的上班族挤满了小街。

    桃桃衣着古怪,又一身脏污,无论走到哪都拥有无与伦比的回头率。

    她快速穿过街道,拐进巷子后招牌掉了一半的老旧泡澡堂,在前台开票。

    这是混沌冢的专用澡堂,专门为方便驱完邪需要清洁的灵师建的。

    老板娘窝在椅子上拿手机看霸道总裁小说,闻着臭味抬起头,在看到桃桃身上那些已经干涸了的奇怪黏液后,动作麻利地拿起手边的口罩戴上“欢迎光临,泡澡池早上不开,只能淋浴,洗澡时间一小时,水费二十。”

    桃桃看着墙上的价格表“不是十块”

    “那似别银。”老板娘一口东北腔,“你身上臭成这样得霍霍多少水啊收你二十算少的了。”

    桃桃一听炸毛了“老娘昨晚刚救完人,差点小命都要丢在那鬼地方了你还跟我抠那么点水钱”

    “咋地”老板娘冷漠地说,“你就似刚拯救完世界,洗澡也得给钱。”

    桃桃从包里掏出一把碎票子,刚才研究了一路,实在不想再看了,她全丢在柜台上“就这些,多了没有,自己数吧。”

    那些钱拼拼凑凑只数出十八块两毛钱,老板娘勉强收了,给她开了个柜子,又掏出个塑料袋给她“差一块八毛,扣你两分钟洗澡时间,脏衣服装着放内旮沓,把柜子熏臭了得另加钱。”

    桃桃满脸烦躁,抓着袋子进了浴室。

    她用二十分钟洗掉身上的脏东西,又把脏衣服洗了,浴室的免费吹风机她不会用,就直接拧干了衣服放在衣架上晾着,勉强把自己打理得能看了,她打开小天才手表,给金佑臣打回去。

    少年嗓音沙哑“你还知道回我电话”

    桃桃看着他红红的眼眶,觉得自己有点造孽,她耐下性子说“刚才情况危险就挂断了,现在已经出来了,不用担心。”

    “真的没事”

    桃桃嗯了一声,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作业写完了吗”

    “我早在去年就自修完大学以前的所有课程了,学校作业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父亲让我在暑期先接触商科和编程的入门知识,课程安排一个月,我用了二十天学完,空出来的十天时间,原本想请你来我家陪我。”

    金佑臣问“桃桃,你愿意吗”

    桃桃原本只是想督促他没事做就去写作业,少来粘她,现在经他这样一说,反而不好说话了。

    桃桃嘴里被福尔马林灼伤的地方隐隐作痛,她一夜没睡,脸上满是疲惫“小佑,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所谓的休息时间和假期的,对我而言,余生的每一天都很珍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是请别人陪你吧。”

    “可对我来说,和别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是浪费,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才算得上珍贵。”金佑臣望着桃桃,优雅的蓝色眼眸里满蕴的忧郁几乎叫人心碎,“你看起来很累,我不打扰你,只叫李管家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桃桃“不了,不需要。”

    一小时不到,老板娘准时进来赶人。

    桃桃收拾好东西,朝屏幕对面的少年说“我会抽时间去看你的,听话。”

    金佑臣没吭声,桃桃关闭了通话。

    老板娘瞥了眼她的手表“你是那个藏灵身听说几年前救了一财团的小少爷,对你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曾经为了给你过生日用十几架热气球包围了瞿山,该不会就是他吧看起来小了点,不过家里应该老有钱了。”

    桃桃“你怎么知道”

    老板娘“你家老头儿以前常来我这儿泡澡,都是听他胡扯的。你七岁时候不是被邪神下了永劫同身咒吗永劫同身代表永生如一,至死不离,就连鸣钟人都破不了,看你身份证已经过十八岁了,他还没来娶你咋整滴,该不会是叫邪神退婚了吧”

    桃桃面无表情“这些也是老头子说的”

    老板娘嘁了一声“这还用他说,混沌冢谁不知道你被下咒的事你也别难过,我看的霸总小说老多了,先婚后爱本来就不靠谱,保不齐婚后还得抽你血挖你肾,人邪殊途,他甩你就样他甩,以后肯定有他追妻火葬场滴时候。”

    “再说,他不要你兴许是好事,不然一边是多情少爷,一边是霸道邪神,太难抉择。”她拍拍桃桃肩膀,“听姐一句劝,不守信用的男人不能要,能甩你一次就能甩第二次,倒是那小少爷听着不错,他家到底有多少钱你嫁过去房产证上写你名儿不”

    桃桃被她叨叨得头疼,甩开她的手吼道“你八不八卦啊”

    她带上东西,头也不回地踹门走了。

    老板娘砸吧着嘴“我也没说啥呀,咋还整急眼了呢”

    旁边的保洁大叔凑过来“她就是应桃桃传说中那位邪神的新娘”

    “你八不八卦啊”老板娘学桃桃说话,又指着女浴室一脸嫌弃,“赶紧给弄干净,一摊子臭水,净耽误我开张了。”

    保洁大叔翻了个白眼,扛着拖把进去拖地了。

    老板娘在前台继续看她的小说,门口又进来人了,她头也不抬喊道“洗澡十块”

    她闻到一股和桃桃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抬起头看见林泉的脸,她捏着鼻子“咋整的,昨晚和应桃桃一起掏粪去了吗就你这味儿得收二十,一毛都不能少。”

    林泉没有掏钱,他问“新调来江南片区的灵师要在你这里做登记,是吗”

    “是啊,你新来的我这没收到通知说最近有灵师调来啊,把你原属地的外调书拿来我看看。”

    林泉没动,老板娘拧起眉“没有那调不了,回去找你的负责人开证明再来吧,我这不能接收。”

    她说完低头看她的书,柜台前的男人却没有走,她抬头赶人“我说你”

    话音戛然而止,她望进一双血色的眼眸里,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空濛,仿佛在虚空之外,她听见男人渺远的声音。

    “可以吗”

    她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