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瑶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后。
抬头目视正前方，端坐着的商琮。
跟刚才打电话的神态不同，略有几分兴师问罪,“三天时间，你打算怎么安排”
商琮笑笑，他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含蓄内敛。微微笑起来时，跟陆昝明的样子十分肖似。
以至于让穆瑶小小地恍神了一会儿。
“没想到你也会跟他撒谎。”他语气像是意外,但表情却十分笃定地说,“看来你们的感情也没有陆昝明说的那么好。”
穆瑶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跟陆昝明的关系,不论是交易还是爱情，都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从未觉得跟任何其他人有关系,于是更加不悦，“你最好别骗我，不然”
“不然什么”商琮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她的威胁，反而问她，“要说骗穆瑶,应该是你不守信用在先。”
说完这话，商琮的表情微微变沉,脸上也不再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相反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紧迫。
穆瑶神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商琮轻轻地抵着牙关，似乎是极大的克制,最后只作出轻松的样子,“你说了分手，但我从来没答应。”
“可你也没反对。”像是抓住他话里的把柄一样,穆瑶迅速说,“谈恋爱而已,你情我愿，如果我不愿意，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商琮沉声，笑了笑，“我不能怎么样。”
穆瑶有些不耐烦。
商琮自言自语道“当初你说要自由，不想被婚姻束缚，我说可以等你到三十岁。”
话音稍顿，语气里夹杂着难耐的暴躁，“可你呢，背着我，跟陆昝明结婚了。”
穆瑶摁了摁太阳穴，试图解释，“我从来让你等我。”
两个人都是生性自由，散漫不羁的人，从恋爱到分手，都是自由的，当初商琮身上吸引着她的也是这份拿得起放得下。
商琮当时花名在外，浪子名声让穆瑶以为两人不过是玩玩，于是各有所图地在一起了。
不过，第三天的时候，商琮跟她求婚了。
穆瑶措手不及，落荒而逃。
这样一躲，就是三年多。
“自始至终，你就从来没有把别人对你的感情，当做一回事。”
心里莫名被他话一堵，缠绕着难以厘清的感情。
当时为了摆脱商琮事后的纠缠，她随口答应了三十之约
在三十岁之前，如果穆瑶想要结婚，商琮随时奉陪。
不过那时，她没想那么多，只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一辈子都不会向他提出这种要求。
“他们都知道我有个未婚妻。”商琮嘴角泛着淡淡笑意。
商琮在国外，名声不小，关于他有个未婚妻，也一直是个传闻，他多次在各种场合亲口承认。
“可直到陆昝明的结婚证上，赫然写的人是你，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妻居然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许是一个姿势望着她太久了，商琮换了只胳膊，但还是一副泫然受伤害的样子，“而且，你今天对我态度，让我很伤心。”
穆瑶木着脸，没有一丝表情。
“你说够了吗。”
她一点都不在乎商琮是不是伤心，“我已经跟陆昝明结婚了，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
“就算你伤心，也改变不了。”
商琮视线微微垂落，像是心底破防，那张俊美的脸上哀伤遍布，“我改变不了，但是你能改变，我知道你们的婚姻是交易。”
穆瑶眉心一跳，压住心头的烦躁，“谁说我们是婚姻是交易。”
“我愿意等你。”
穆瑶尽量不让自己陷入商琮这自圆其说的奇怪逻辑里。
“我跟陆昝明结婚不是交易，所以你也不用等我。”
商琮轻笑了一声，“穆瑶，你不会喜欢上陆昝明的，曾经不会，现在还是不会。”
这种被直窥内心的戳破让她有一瞬间的恼羞成怒，但很快，她压着眉宇镇定下来，“随便你怎么认为。”
穆瑶跟商琮一起到隔壁省城，跟江城车程相距5个小时的乘州。
车到了目的地，是个小海岛，正在开发中，入住的酒店在旅游度假村里，三面临海，潮湿的海浪带着特有的海水味道钻鼻腔里，让人稍稍有些不适。
车停下，商琮一行人下车，穆瑶跟在后面，进入酒店后，事先早已开好了套房，穆瑶住其中一间，临海视野开阔，风景十分不错。
商琮跟她分开，独自一人去了房间，等了片刻，商琮很快再次过来敲门。
开门后，他换了一身装扮，不再是一丝不苟的西装，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运动外套，下身包裹着白色修身的休闲裤。
“走吧。”
“去哪”
“出去走走，三年前我买下了这个酒店，回国后，我还是第一次过来，陪我转转。”
“没兴趣。”
她不想浪费时间，因为人不对，所以对眼前的美景也毫无欣赏的心情。
商琮笑着问，“是不是除了正事，我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借口约你了”
穆瑶倚着门框，十分干净利落地回答“是，你最好趁早死了心。”
商琮还是一副好脾气，摇了摇头，“陆昝明不会找到这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他”
“我不担心他，只是单纯想跟你保持点距离，如果你把我骗过来，只是为了吃喝玩乐，陪你度假的，那我就不奉陪。”
商琮骗穆瑶过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许达山最近在抛售手里盛世集团的股份，不多不少，正好是曾经替穆瑶代持股的8。
当时商琮告诉穆瑶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并不太相信。
但是转念一想，关于许达山代持穆瑶股份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如果不是真的确有其事，商琮怎么会知道。
所以这才半信半疑地跟过来。
“人还没到，就算我现在想带着你办正事也不行啊。”他还是一副好心肠的模样，顶着那张跟陆昝明无比肖像的脸。
穆瑶不为所动“我就在房间里，许达山到了告诉我。”说完，房门就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门外，吃了闭门羹的商琮，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
阴翳的眼尾，微微垂吊着。
空荡且偌大的套房里，穆瑶静坐了片刻，手机充上电后没多久，便响起了自动开机的声音。
她看着手机上空空荡荡的未接来电，还是决定拿出手机给陆昝明打个电话。
今天乍然听说许达山要抛售股份这件事，她一下没按耐得住，情急之下没多想，就立刻跟商琮来到了乘州。
现在坐下来，冷静想了片刻后，才就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冲动。
以陆昝明的性子，大抵又是要生气的。
她攥着手机，信步走到装着木质栏杆的露台上，倚着栏杆，海风温湿地吹拂过面庞，倒是抚平了心底的微微不安。
低头，思忖片刻后，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一片嘟声中，四周显得愈发寂静。
过了许久电话都没接通，穆瑶握着手机想了想，又打进了悦见山庄别墅的座机号码。
这回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那头传来张婶慰切的声音“是穆小姐吗”
“张婶，是我。”
“真的是穆小姐，您去哪里了”
穆瑶三言两语将自己在的位置告诉张婶，随后又问，“陆昝明呢”
提到陆昝明，张婶握着电话，下意识地望了眼楼上，“啊先生他在楼上。”
“一个人吗”
“嗯。”
“他带手机了吗，电话打不通”
张婶立刻望向遗放在客厅案几上的手机，“先生上楼的时候，手机忘记拿了。”
“张婶，那麻烦你把手机递给他，我有话跟他说。”
“好，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她倚着露台上休闲椅，闭眼等了片刻。
然而手机却迟迟没有再响起。
等了许久，终是不耐烦了，她摸出手机，再一次拨了过去。
这次依旧响了许久，直到耐心几乎都要用尽了，那头才接通，不过声音依旧是张婶的。
刻意压低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穆小姐，先生他他不想接。”
一点都不意外，穆瑶有些头大，她比谁都知道，陆昝明是个醋意有多大的人。
“没关系，张婶，麻烦你把电话放到他旁边就行，接不接随他。”
张婶应该是照做了，短暂的几十秒后，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阅的摩擦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穆瑶嘴角微微扬起，没急着说话，她轻轻地闭上眼，仰头静静地听着那头的翻书声。
不知过了多久，翻书声渐渐停了，搁置在一旁的手机被拿起
看来那人是不想看书了。
穆瑶声音很轻，叫着他名字，“陆昝明。”
那头依旧寂静似无人，穆瑶接着说，“我在乘州，跟商琮在一块。”
就算是隔着电话，穆瑶都能想象出电话那头陆昝明的样子。
抿着嘴角，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都是戾气，身形如冰雕，大概连睫毛都挂着冷霜。
“穆瑶。”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开口，一张嘴便是低哑粗粝的声音，“让我难受很有成就感”
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提了下。
这是第一次，陆昝明这么直接地跟她表达内心的情绪，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毫无表情地生闷气。
那头大概真的是被她气到了，欲再接着说什么，但只有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什么时候回来”
穆瑶没说话。
陆昝明又问，这次声音更加艰难，“不回来了”
穆瑶还是沉默。
陆昝明没有挂电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其实说到底，直到现在，穆瑶心里还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防线，设在两人中间。
这道防线在于，商琮能答应她的事情，只要开口，陆昝明一样，一定能帮到他。
同样的，陆昝明接受不了的也是这个。
以至于在电话里，他罕见的失态了。
“如果你回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应该是妥协了一些东西，譬如他早就知道的，关于商琮跟穆瑶有关三十之约。
也知道，在他跟穆瑶结婚之前。
商琮就在很久很久以前，走进过穆瑶的心里。
“陆昝明”
穆瑶在短短的两分钟里，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人生的许多原则都是可以改变的。
不结婚，但是可以跟陆昝明结婚。
不愿意受束缚，但破天荒的，她会向陆昝明报备自己的行程。
没人会走进她的心里，但她把陆昝明放在了心上。
她在抗拒着陆昝明的同时，不知不觉中已然接纳了他。
“陆昝明，你要是不忙的话，想不想来乘州，这里的海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