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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大夫
    “托尼。”

    “托尼”

    “托尼”

    他终于听见了,并转过了身。布鲁斯班纳穿着白大褂、戴着深褐色护目镜,就站在托尼身后。

    “你应该休息了,已经不眠不休将近三十多个小时了。”他对托尼说,“而且这话由我说出口,你该感到被冒犯才对。”

    托尼只是耸了耸肩,并从这个动作中感受到肩膀的酸痛,“才三十多个小时,我的最高纪录是八十三个小时零七分钟,但我承认我当时可能吃了点振奋精神的东西。”

    “你不再是二十岁了,”布鲁斯说,“见鬼的,你甚至都不是三十岁了。托尼,你四十了,四十岁的男人不该熬这么久。”

    托尼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铅笔,他刚才正用它在一张写满公式的纸上涂涂抹抹。他面前的玻璃柜里,那个受诅咒的蓝色魔方正悬浮在空气中,安静地发着光,不过一切声音都被特种玻璃所隔绝了。

    安全。暂时安全,也许吧。

    只要他能找到正确的方法摧毁它,同时努力不毁掉整个地球。

    “应该能成功的。理论上来说,要是想破坏它,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用类似的能量,同源的能量。”托尼喃喃地说,“它释放伽马射线,我们就用伽马射线。简洁的方法,漂亮的方法。应该能成功。”

    “我是个伽马射线的专家,我会帮你的。”布鲁斯说,“但前提是你不过劳死在我的实验室里,好吗”

    这时,仿佛应和一般,远处传来隆隆的炮火声,这间简陋的实验室屋顶也随之洒下水泥碎屑来。

    “好吧。”托尼说,一把摘下护目镜,两只耳朵上方痛得几乎麻木了,“有酒吗我们一起喝一杯,然后我就去睡觉。”

    他的确喜欢沉浸在工作中,让他那躁动不安的心能够安宁片刻,但三十多个小时的确够长了,而布鲁斯说得对,托尼的确不再是二十岁了。

    两人并肩走上粗糙并且摇摇晃晃的台阶时,布鲁斯回答了托尼刚才的问题“我不喝酒,托尼,酒精不利于我的健康,还会让另一个家伙兴奋。”

    “你应该去我那里,那样就不用担心另一个家伙了。”托尼说,疲惫地舒展筋骨,“要不是我自己遇到点问题,我本来是会邀请你去纽约的。”

    “通缉令可不是小问题,你真该集中精力对付罗斯将军。”布鲁斯叹息道,“而不是在这里,不眠不休地攻克科学难关。”

    他们先后钻出地窖,头顶的月光像凛冽的泉水一样洒在身上,寒风刺骨,带着土腥味和海腥味。

    托尼拖着脚步跟在布鲁斯后面,走向五十步开外的棚屋,他们晚上就睡在那里,而无法言说的神秘魔方,则锁在离轰炸区不足一公里远的地下实验室中。

    布鲁斯保证那里的安全是整个阿穆布萨岛上最好的。

    “你真的该去直接睡觉,”布鲁斯在托尼从架子上取下酒瓶时说,“听我说,酒精对你的神经有害无益。”

    “而我的神经持反对意见。”托尼一边说一边拔出瓶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把它不远万里从美国带来是有原因的,布鲁西,为了就是我睡前能喝几口。来,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布鲁斯坐下了,但坚定地拒绝了托尼劝酒的好意。

    “上好的白兰地,损失可在你。”托尼说着举起深蓝色的塑料酒杯,然后倾斜杯口,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冰冷燃烧着的酒液。

    我当初就不该听吉米的话戒酒,托尼心想,然后在体内涌起的热流中打了个哆嗦。

    布鲁斯看着他,摇摇头,起身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泡了一杯花草茶。托尼已经喝光了第一杯,开始喝第二杯,不过这次老老实实对了点苏打水进去。

    他的手也许有些颤抖,但托尼知道,只要继续喝下去,颤抖就会消失。

    这时,布鲁斯打开了收音机,里面顿时冒出一阵叽里呱啦。当他端着茶杯准备回到桌旁时,托尼呻吟了一声,把头埋在了臂弯里,对他说道“别,关了那玩意儿。”

    “好吧。”布鲁斯笨拙地关掉晶体管收音机,叹息着走到架子旁,“我还有个唱片机,也许能用。”他一边说,一边低头鼓捣着架子上的那堆破烂。

    片刻后,劣质的唱片转出了沙哑的歌声

    搭上西行的波音747

    做决定前,从不思虑

    噢,人生充满机遇,就像那些电影、电视剧

    美梦成真,竟然美梦成真

    托尼听了几句,然后拍手笑了起来,他感到已经有些醉了,但也许只是疲惫终于追上了他。

    “南加州从不下雨,吉米可爱死这首歌了,你知道吗”托尼说道,“我一直不理解他。我是说,这真的是首可怕的歌。吉米和他的艺术家细胞,哈。”他摇了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布鲁斯露出一个细小的微笑,而在托尼意识到,这是自从吉米死后,他第一次如此平静、顺畅地提起吉米之前,布鲁斯就在阿尔伯特拖泥带水的歌声中点了点头,说“有些人会认为这歌很能引起共鸣,但恐怕你没什么可共鸣的,托尼,你大概从没见过南加州下雨。”

    “你是在暗喻什么吗”托尼斜眼瞅着布鲁斯,因为提起吉米而后知后觉地感到心痛,但奇怪的是竟然还可以忍受,“啊,我想我已经喝醉了,博士,听不懂你的暗喻。”

    布鲁斯在他对面坐下来,把茶杯推到托尼跟前,“你可以喝茶解酒。”他诚恳地建议。

    托尼笑了一声,“不,谢了。”他抓起酒瓶,倒出第三杯,不过这次只倒了一指宽的高度。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醉到吐在博士的地毯上。

    “我这儿没有地毯,托尼。”布鲁斯说,“不过你是对的,最好别吐,我不喜欢照顾醉鬼,那让我脾气暴躁。”他说着温和地笑了笑。

    托尼点点头,盯着酒杯中那一层浅浅的液体,严肃地说“没人喜欢醉鬼。你觉得吉米就是因为这个理由逼我戒酒的吗”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不知道,托尼。”

    “我老爸就是个酒鬼。”托尼说,打了个寒颤,“耶稣在上,难道男人最后都注定会成为他们父亲那样的人吗”

    布鲁斯喃喃说道“我可不希望如此。”

    “瞧瞧吉米吧,跟他老爸越来越像,越来越固执。”托尼若有所思地说下去,“血缘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博士,你研究过吗要知道,我们小时候可绝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史蒂夫的意志力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坚定。”布鲁斯说,“如果你说的固执指的就是这个的话。”

    托尼不屑地笑了一声,酒杯举到唇边,又放下。

    “托尼,”布鲁斯说,“我知道这种性格挺难相处,尤其是他们一旦认定什么,就很难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不是很难听进去,是完全听不进去。”托尼打断他,“我们没法交流、没法沟通。耶稣啊,和年轻时再也不一样了,那会儿我们就是两个满脑子爱情的蠢货,尽管我们几乎不对彼此说这个词。”

    他哽咽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因为恼火暂时压过了悲伤。

    “可到后来,一件事接一件事,萨拉威尔逊、约翰沃克、杀千刀的美国队长,然后是绝境,我的错,我知道。我们根本没法讨论工作以外的事情,而且总是吵架、吵架、吵架,差不多连上床都成了例行公事”

    布鲁斯不自在地在凳子上扭动了一下。

    托尼问“噢,我分享得太多了吗,博士”

    “有一点。”布鲁斯无奈地回答,“就一点。”

    “事实是,我们不再心灵相通了。”托尼说,悲伤终于追上了恼火,“我们不再彼此理解,我甚至不再确定我们是否仍旧相爱,抑或那只是长年累月残存下来的习惯。”

    也许是托尼一直盯着他的缘故,布鲁斯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托尼,我觉得你该跟什么人谈谈,你们两个。”然后他意识到两个人中已有一个不在了,就闭上了嘴。

    但托尼没意识到,他只是摇摇头,说“又不是说我们能体体面面去婚姻互助会之类的地方,我们都同意,低调点对谁都好。”

    好吧,准确的说,这大部分是吉米的决定。托尼本人和低调从来都沾不上边。

    他出了一会儿神,接着说道“看不惯我们的人多了,我自己的老爸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看在吉米老爸的面子上,一直没有找我们麻烦。吉米的老爸,咳,他可就务实多了。那老家伙给我们泼了不止一次凉水,每次我和吉米吵架吵得不可开交,或者理智决定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就没法不想他跟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布鲁斯本来只是安静地听着,但当托尼沉默许久之后,他忍不住问,“史蒂夫跟你说什么了”

    托尼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抬头看了布鲁斯一眼,问“什么”

    “呃,没什么。”布鲁斯只好摇了摇头,“去睡觉吧,托尼。等你睡醒,就会觉得好多了。”

    “好吧。”托尼叹了口气,“我想你是对的,谈一谈这件事的确让我轻松多了,博士,谢谢。”

    布鲁斯咳嗽了一声,说道“不客气,但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大夫。”

    “而我还不是罗马帝国的国王呢。”托尼摇摇晃晃站起来,凳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他摆摆手,朝着里屋那张铺着秸秆和干草的木板床走去,想过要不要脱了衣服再睡,但实在是太累了,不想麻烦了。

    过后他会庆幸自己没脱到内裤都不剩,不过当托尼倒在硬邦邦的床上时,他只觉得疲惫,像是一艘在暴风雨中缓缓下沉的小船。

    托尼想,他永远也无法习惯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尽管早在内战开始之前,他和吉米就已经开始分居了。那些争吵的日子,就像隔夜的燕麦粥一样又冷又硬。

    上帝啊,他真怀念睡觉时有人可抱的日子,不论谁当勺子都很美妙。不像现在,冷冰冰的一床被子,只能抱紧没什么温度的膝盖,像重新回到母亲子宫里那样蜷缩起来。

    也许该找一个床伴,托尼心不在焉地想,只是个伴儿,又不是说他这就要重新开始了。

    该死,也许他应该重新开始。

    托尼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无穷无尽的自我厌恶,这冰冷寂静的长夜。哪怕只是个床伴,让他能有片刻自己并非形单影只的错觉,上帝啊。

    当托尼辗转反侧的时候,这座小岛以它特有的方式沉寂下来。每晚伴着海风和海浪入睡对于托尼而言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但这个地方总给他一种不安之感,像是小岛随时可能毫不留情地沉入海底。

    渐渐的,睡意终于占了上风。然而在将入睡的片刻前,理智与潜意识的界限不再分明之时,托尼在脑海中恍惚看到一幅景象。

    而他无法判断,那究竟是绝境病毒不经意间接收到的错乱信号,还是他自己凭空想象出的画面。

    那是在一棵树下,一棵高大粗壮的橡树下。吉米罗杰斯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仍穿着破烂不堪的美国队长制服。他的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伸开,专注地看着前方。灿烂的阳光从头顶的树叶间隙洒下来,在吉米脸上映出不规则菱形的光影。

    不同于以往那些幻象,托尼仿佛能感觉到吉米的心跳和体温。

    他是活着的。

    但似乎是为了反驳托尼,吉米突然开口,对某个不在托尼视角内的人说道“别太得意忘形了,好吗理论上来说,我们已经死了。”

    他本人并未朝托尼这里看上一眼。

    正当托尼在想象中踉跄着后退时,另一个人回答“好吧、好吧,随便咯。有句老话怎么说庸庸碌碌求生,急急忙忙寻死,诸如此类的。”那声音似乎很熟悉,却又多少带着陌生的腔调。

    然后,这个画面就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未能在托尼脑中引起多少波澜。

    信息来源不明,无可靠性,绝境低语,已缓存,三个月后自动清除,如需保存,请访问缓存区

    在刚刚接受绝境病毒改造时,托尼常常被脑海中过量的信息冲的头晕脑胀,但到了现在,屏蔽垃圾信息还有分类归档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甚至无需动念就能完成。

    托尼翻了个身,数据在脑海中悄无声息地流过,并未留下任何影子。他无意识地试着入梦,并且祈祷今晚的梦中没有痛苦和死亡,尽管他颇为确定自己会梦到吉米。

    炮火落下的时候,托尼几乎要以为是噩梦升级了。

    然而不是,那是真实的炮火,震颤着大地。第一次还很遥远,但第二次,托尼从木板床上直接滚了下来。

    “托尼”布鲁斯在喊他,“托尼,醒醒”

    托尼猛地睁开眼睛,残存的画面再次从眼前一闪而过,但还来不及处理,他就被现实占去了全部注意力。

    布鲁斯穿着内衣裤冲了进来,瞪大的眼睛犹如狂乱的羚羊。有那么一刻,托尼几乎抑制不住召唤战甲的冲动。

    “是游击队”布鲁斯说,仿佛这个词能解释一切,“走,我们得去一公里外的防空洞躲避”

    托尼爬起来的动作短暂地停顿片刻,然后再次流畅地行动起来。他大声说道“我去拿魔方,你先走”

    “给你地窖的钥匙我去开车”布鲁斯一把将那小小的金属钥匙抛过来,然后转身冲了出去。

    托尼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战甲正有条不紊地启动并向他飞来。天黑得像是乌贼的墨汁,但却不时被闪烁的火光照亮。

    “怎么”他开口,但之后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了炮弹落下的尖锐呼啸声中。

    生活在和平地区的人往往会在想象中低估炮火的威力,这多亏了好莱坞和迪士尼多年不懈的努力。事实上,当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从天而降,一个人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不让自己瘫倒在地并尿湿裤子。

    托尼对此很有经验,尽管他本人并不以此为傲。当他和班纳博士兵分两路,自己朝着地窖跑去的时候,这座小岛就像沸腾水面上的菜根一样上下抖动着。凝固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和轰隆声一起填满人的所有感官。

    他什么都听不到,双脚和耳朵也早已麻木。当最后一块装甲贴合到身上之后,托尼毫不犹豫地启动喷射靴,朝着地窖冲去,甚至来不及用上布鲁斯给他的钥匙,直接一头撞了进去。

    在断裂的木头和金属架下,钢铁侠直直朝着玻璃柜内的魔方冲去。布鲁斯曾提出一套相当稳妥的安保措施,因此托尼这会儿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然而,当他一把抽出提前准备好的保险手提箱,打开玻璃柜将魔方转移到手提箱内时,绝境开始疯狂提示

    空袭撞击半径内区域已标注,请及时躲避

    空袭撞击半径内区域已标注,请及时躲避

    事实上,不用绝境病毒提示,任何人只要用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仔细辨别一下,就能听出呼啸声这一次是朝着哪里来的,就能明白自己这次可真是该死的大难临头了。

    托尼咒骂着,使劲掀下保险手提箱的关闭按钮。当箱子嘶嘶吐着气,以折磨人的缓慢速度一点一点阖上的时候,他能感到血液奔腾的声音在耳鼓中反复震荡。

    预估碰撞时间,三十秒

    预估碰撞时间,十五秒

    掩体已标注,请迅速前往

    托尼一把抓起手提箱冲了出去。

    然后呼啸声骤然到达顶点,升华成四分五裂的爆炸声。大地和天空迅速翻转,整个世界犹如小学生的口水纸团一样被漫不经心地弹射出去。

    托尼最后感觉到的,是手提保险箱把手断裂带来的重量上的一空。

    紧接着,一切归于黑暗,却未归于寂静。他被拉扯、被压缩。周围似乎突然响起激昂的乐声,贝多芬的某支命运交响曲,交响乐团拼命演奏似乎要把乐声灌入灵魂。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托尼托尼”

    “抓住他,抓住他,把头盔解开”

    视觉系统受损,请视觉系统已离线,请切换至手动已离线

    无信号

    无信号

    然后黑暗的幕布被猛地撕去,刺目的灯光顷刻泼洒下来,犹如融化的蜡烛。

    “怎么回事”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看上去”

    “噢,耶稣啊,我们是把年轻版的托尼拽过来了吗”

    “这不是时间穿越,量子科学不是这么滥用的。”

    “退后”

    托尼眯着眼睛,终于分辨出了模糊的人影,他嘎声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见鬼,刚刚是有人提到量子科学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蠢作者申请修改了笔名drs  羊笔笔羊

    嗯,起名废真的尽力了00 b

    有人看过比比扬历险记吗xd

    羊笔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