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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线索
    托尼一直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甚至搞不清这是上午还是下午。他头痛欲裂,舌头像条肿胀、冰冷的虫尸一样躺在嘴巴里,眼珠似乎只是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上,随时可能骨碌碌滚下来。

    唉,酒精,为什么他总是忘记这种受诅咒的东西所带来的痛苦。就像吉米所说的我们都已经不再是二十岁了。

    托尼双眼紧闭,哧哧笑起来。尽管窗帘拉着,他也不敢冒险睁开眼睛,毕竟托尼可是经验老道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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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境病毒在他视网膜上打出一行字,顿时刺痛了他被酒精麻痹的脆弱神经。托尼呻吟着把这行字推开,蠕动着钻进枕头下面。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把信息调了回来。

    读取中,请稍后

    然后托尼猛地坐了起来,头晕目眩也顾不上了。因为消息是卡罗尔丹弗斯发来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莫里斯邓宁一事已有进展

    他踉跄着爬了起来,开始跌跌撞撞走向浴室。如果山姆仍在这里,托尼也不会有半点犹豫,但也不会解释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的确在调查那个枪杀吉米的年轻人。尽管看起来,这只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复仇,但他知道不仅如此。

    托尼也并未被仇恨蒙蔽双眼,如果山姆真这样认为的话,那他就比托尼认为得还要愚蠢。邓宁只不过是扣动扳机的人,但如果不是吉米戴着的抑制项圈,十个邓宁拿着机关枪冲吉米扫射也未必能真的杀死他。

    所以如果这件事真要追究责任,托尼绝不会为自己开脱。

    但他同样认为,自己并非唯一的凶手。他认为邓宁是受人指使,而非简单地被命运驱策。从半年前开始,托尼就花了很大功夫去调查这些事情,并且是在暗中进行,基本只有丹弗斯和他知道。

    不过山姆昨晚一语道破也让托尼明白过来,他们的所作并非全然绝密。

    无论如何,历时半年的调查并没什么结果。他们从邓宁的亲属关系开始调查,但除了在西雅图大地震中死去的父母和弟妹,邓宁的远方亲戚似乎只是一群俄亥俄州的老实农民。他没有女朋友,或是前女友,也没有仇家、债主,或者死党。

    丹弗斯提议从邓宁就读的大学入手,但他们挨个排查了室友、同学、老师、社团成员,最后连清洁工、洗碗工也没放过,却什么也没有调查出来。

    调查就此陷入僵局,但无论是托尼,还是丹弗斯,都不愿意就此放弃调查。

    他们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托尼穿上外套的时候仍在思索,他知道丹弗斯正在重头检视他们曾经调查过的每一个人,并且扩大调查范围。丹弗斯认为他们漏掉了某个不起眼的线索,而托尼则认为线索已经被抹掉了。现在看来,对的人是丹弗斯。

    “你好,卡罗尔丹弗斯。”

    电话终于打通了,托尼没有抱怨对方迟迟不接电话的行为,开门见山地问“查出什么了”

    “跟邓宁在同一所大学读书的,有一个年轻人叫做艾伦沃夫。”丹弗斯说,“他和邓宁的生活轨迹没有交叉,所以我们当初放过了他。”

    “现在为什么揪他出来”托尼问,一边登上靴子,拿起门口的雨伞。

    丹弗斯回答“沃夫出现在旭日咖啡馆,就在萨拉威尔逊宣告死亡的那天。”

    托尼去拿雨伞的手停在了半空,但他没有再问一遍,他很清楚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一刻,仿佛有鬼魂在身后徘徊一般,托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丹弗斯说“沃夫家。”

    “控制住他,等我过去。”托尼已经开始搜索艾伦沃夫的地址信息了,他就住在纽约,布朗克斯,但是三个月前就已经搬走了。

    丹弗斯的话让他再次停顿下来,“不用麻烦了,沃夫死了,至少已经死了三个月。”

    “该死把地址给我。”托尼说完这一句就切断通话,冲出了大门。

    雨仍在下,要非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下得比之前还大。托尼挑了一辆最低调的车冲向布朗克斯,一路上都在痛骂自己,同时在网上进行三条搜索,彻查艾伦沃夫的生平。

    然而沃夫的履历很干净,如果不是这人三个月前非自然死亡,托尼甚至会勉强相信他出现在旭日咖啡馆只不过是个惊人的巧合。

    有人杀了他,也许只是黑吃黑,或者遇上了盗贼、劫匪。这种事发生在布朗克斯丝毫不稀奇。

    可托尼不信,他认为丹弗斯在这么久之后总算找到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只可惜人已经死了,无法回答更多的问题。

    他心急如焚,但老天在上,布朗克斯的交通简直像泥潭一样可怕。托尼足足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临近的街区。把车停到一家电影院后面,他徒步走向丹弗斯说的那家流浪汉公寓楼一栋早已荒废、无人看管的大楼,但却被纽约来来去去的无业游民当成免费之家一样的地方。

    沃夫死在这里,所以才没被及时发现,甚至连身上的财物都可能已被洗劫一空。游民根本不会报警,除非他们傻到想惹麻烦。

    所以说,完美的抛尸地点。

    “呼”的一声,丹弗斯从三楼轻巧地跳下来,而托尼甚至懒得去看是否会有大白天经过此地的路人被吓一跳,只是走上前去。

    “死因”

    “枪杀,再多细节你就得找个法医了。”

    他们一起走进张着大嘴的楼洞里,裸露的金属和水泥处处可见,楼梯间里弥漫着发霉的衣物以及没洗澡的身体的味道。托尼搜索着角落和肮脏的墙壁,但得到的只不过是下流的涂鸦以及破烂的袜子。

    “在这里。”丹弗斯带他走进一个没有门的房间,里面的家具活像是沼泽地的怪物变异了一样,长满霉菌,裂开的缝隙犹如怪笑的嘴巴。

    “嘿,谁死在这儿了”托尼故作轻松地小声说,但并不指望有人能笑一声捧场。

    当然,是沃夫死在了这儿,准确的说死在了厨房。他四肢张开瘫倒在地,脑袋几乎被大口径子弹打碎。

    托尼用手帕捂住鼻子,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审视着沃夫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

    “正面中枪,对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反抗,也说明沃夫不知道不知道对方要杀他。”丹弗斯在他身后说,“灭口对方和她约定在这个地方,也许答应给他钱,但却赏了他一颗子弹”

    托尼一面缓缓站起来,一面说“帮我个忙,丹弗斯,少看点现场调查,那种东西只会误导观众。”

    “好啊,那你有什么结论,福尔摩斯”丹弗斯不耐烦地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托尼转过身,在逼仄的厨房里踱了两步,走进客厅。

    “沃夫的父亲是一家印刷厂的工人,母亲没有追随女权崛起的大流去挣钱养家,是个家庭主妇。”他一边在客厅踱步,一边告诉丹弗斯,“沃夫家境并不宽裕,但他很聪明,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几,但又不是第一的那种聪明。靠着奖学金上大学,在餐厅打工来支付生活费,也许还有母亲买酒的钱。”

    丹弗斯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而托尼转身看着丹弗斯。

    “你为什么想起来追查他”

    “我只是在挨个调查跟邓宁上同一所学校的每一个人。”丹弗斯回答。

    托尼耸了耸肩,“好吧,笨人笨办法。”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丹弗斯跟他走,“这里没什么我们能办的了,没有弹头、弹壳,时间太久,足迹也不可追踪。所以报警吧,纽约警察虽然破不了案,但至少他们能负责联系沃夫的家人,他们甚至没发现儿子失踪了。”

    “所以就这样”丹弗斯快步跟上,“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我打算做点什么,但我没法在这里做。”托尼说,“是谁提醒我要低调行事的,不是我自己吧”

    “我很确定那是你的私人秘书,珀兹女士。”丹弗斯冷漠地说,“我不知道旭日咖啡馆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你当时也不在场。所以你要去找谁”

    托尼叹了口气,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她可能会杀了你”丹弗斯在他背后说,然后降低了声音,“我可不会说我无法理解。”

    在萨拉威尔逊再次死去的那天,旭日咖啡馆里一共有三名复仇者吉米罗杰斯,克林特巴顿,还有娜塔莎罗曼诺夫。

    山姆也许永远都无法释怀,他们赌上一切,冒着天大的危险救回了他的妹妹,结果萨拉却还是死了。

    “但她很久以前就不在了。”过了很久之后,吉米这样告诉托尼,在他能够谈论这件事之后。

    当时,托尼只是点点头。而吉米仰头看着迷蒙的天空,用那种做梦一样的语气说道“她很久以前就不在了。萨拉威尔逊,像青烟一样消失,永永远远。我们救回来的只是个影子,托尼,仅此而已。以为我们能够跟死神斗争,但最后总会付出更大代价。”

    那个时候,复仇者们才刚刚成为一个团队,还在磨合。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埋在心底,继续前行。没人再谈论起森林,或者其他冒险,就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但托尼不会忘记发生过什么,尽管他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能够确定。

    “所以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娜塔莎的声音透过绝境开通的加密通话线路在他大脑中响起,“关于旭日咖啡馆的事情。”

    他们坐在布鲁克林展望公园的长椅上,不过不是同一张。娜塔莎穿着黑毛翻领的大衣,还有皮裤、高筒靴,她坐在仍旧潮湿的木头长凳上,一手拿着电话贴近耳朵,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而托尼坐在最远处的另一张长凳上,戴着墨镜和毡帽,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大众机械过刊。

    你在那里,能记起店里都有什么人吗

    托尼甚至不用张嘴,直接用绝境问道。

    “托尼,”娜塔莎说,似乎在笑,但语气却冷冰冰的,“别跟我来这套,你要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至少要说清楚你的目的。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你了,你应该知道。”

    托尼犹豫了片刻,回答

    我在调查莫里斯邓宁

    “我知道你在调查他。你查出什么了”

    艾伦沃夫,他和

    “和邓宁都在同一所大学念书,沃夫三个月前失踪了。所以怎么着,你找到他的尸体了”

    托尼试着让自己惊讶起来,但却发现他一点也不意外。

    他在布朗克斯,不过纽约警察破坏现场的本事是一流的,所以别抱太大希望。

    “关于你问的问题,答案是,沃夫在咖啡馆没有任何异常表现。我不确定他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受到了萨拉威尔逊的影响。”

    你看起来就没怎么受影响。

    托尼开玩笑似地说。

    “如果我真的没受到影响,我就不会相信吉米从小和她谈恋爱这回事了。”

    我们都相信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改写现实,或者催眠,这两者都不是我的长项。

    “你没有相信,别想骗我,史塔克。你的嫉妒心在那段时间都要把你烧着了。谢天谢地,你的占有欲有可能救了整个地球。”

    你的夸奖对我的自尊心大有益处,但我确信是当事人自己察觉出了不对。

    “你也是当事人之一。”

    恕我直言,我可不是当天出现在旭日咖啡馆的傻瓜。

    “那天没发生什么,除了吉米跟萨拉吵了一架。”娜塔莎说,“他们越吵越凶,然后你知道,整个咖啡馆好像都震动起来,而我们还以为是纽约地震了。那间咖啡馆后来成了废墟,我们从废墟里爬出来,救助还活着的人,这就是发生的事。”

    沃夫就还活着。

    “他现在已经死了。”

    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我只知道,你不该继续追查下去了。”

    托尼合上了杂志,但他并没立刻站起来朝娜塔莎走过去,所以说他到底还是变成熟了。好嘛,这就来了。现在轮到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了

    “整个世界都在面临危机,而你却在为你的男朋友哀悼。”娜塔莎说,“不,我不打算告诉你该怎么做,很明显你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也打定主意要做下去了。”

    托尼心想,吉米可不会乐于听到娜塔莎这么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年来,尽管流言不断,但他们从未承认过什么,即使队伍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我相信我正在追溯危机的源头。托尼回答,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相信,那我就一个人去做。你以为萨拉威尔逊为什么会有改写现实的能力,让所有人,包括吉米在内,都相信她从不曾离开,并且和吉米是青梅竹马

    “我们相信那是某种变种人的能力。”娜塔莎谨慎地回答,“在森林的那些年,她的基因也许在辐射下出现了变异。”

    继续这么告诉自己吧,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已随着萨拉的死而结束。

    托尼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朝远处走去。

    身后,娜塔莎并未立刻挂断电话,她说道“嘿,托尼”

    托尼站住,没有回头。

    “去找史蒂夫,史蒂夫罗杰斯,他会告诉你一切。”娜塔莎说,她似乎叹息了一声,“讲故事真的不是我的长项。希望你能找到自己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