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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造反
    一张一张,一笔一划,全是辞柯所记得的点点滴滴,是她动情的点滴。

    是叶犹清来到此处后的点滴。

    几日前那些芥蒂随着这些线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余下只有满满的爱恋,让人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又哭又笑。

    她惊讶于辞柯的聪慧敏感,又沉迷于辞柯的温柔劝慰。

    叶犹清微微阖目,缓缓呼出口长气,用拇指将最后一页画上的水渍抹掉,小心翼翼折起,放进腰间的荷包中。

    “辞柯说了什么”十里见她竟然落泪,好奇地问。

    “安慰我呢。”叶犹清轻轻回答,唇角不由自主荡开笑意。

    辞柯喜欢的从来都是她,真是再好不过。

    叶犹清这边心情愉悦,日子安稳,每日愈发不紧不慢,而其他人却截然相反,随着皇帝病状加重,朝中上下再也相瞒不过,就连民间都传开流言,说这齐国的天终于要变了。

    平民百姓大多不甚在意,只盼着新帝贤明,而朝中则是人人自危,尤其曾鼎力相助过太子的一方最是心惊胆战,只因宫中忽然变了风向。

    据传,皇帝打算立下遗诏,废太子而立六皇子为储君,且私下常同六皇子宋亦商讨国事。

    皇帝虽严令宫中不得议论,然而众议成林,即便明面上无人讨论,暗地里却还是很快席卷三宫六院,在此种情况下,有人便按讷不住了。

    六皇子几次察觉有人暗中窥探,于是做事愈发小心翼翼,除去面圣和学习外,大多时间便窝在书房,身边暗卫成群,不给太子任何可趁之机。

    随着皇帝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意味着病情越来越重,于是终于有人忍耐不住,率先有了动作。

    庚子年,庚辰月,正值寒食节。

    这日汴京已然到处是新绿之色,被小雨冲刷了几次的地面青草茵茵,门外碧空朗朗,莺飞燕舞,时有落花遍地,烟柳成群。

    民间这日通常要祭祖踏青,虽然如今内忧外患形势紧张,但这日仍有许多百姓漫步郊外,插柳祈愿,远望去人群成簇,三两散落在湖边。

    第一批精铁所制作的武器早已运到边关,大大鼓舞了士气,加上新帅作战有方,西夏官民疲累,齐国终于连着夺回两座城池,皇帝大喜,虽不许叶犹清出城,但也并不那般日日盯梢防备。

    叶犹清也便有了机会出门闲逛。

    草地上不少莺莺燕燕席地而坐,云鬓如雾,说笑谈天,一旁零散站着些学堂出来的少年男女摆开笔墨,斗诗作画,好不热闹。

    叶犹清则在湖边独自漫步,一面赏景,一面顾自思忖,直到遥遥看见一个淡绿罗裙的女子婀娜而来,这才止住脚步,垂手望着。

    辞柯一开始并未看见叶犹清,她正眉眼含笑听一旁隆着肚子的季安安说着什么,罗裙同青草融为一体,好像草地就是裙摆,靓丽旖旎。

    她们身后跟了四五个婢女,寸步不离服侍,除此之外还有一身着朴素的男子,面容普通,但身形颀长,应当是季安安的夫婿。

    看季安安如今满面春风的模样,看样子虽嫁了个清寒之家,但好在日子过得不错。

    随着二人越来越近,叶犹清已经能听见她们话语。

    “总在屋里闷着做什么,好不容易天气暖和了,该多出来走动才是。”季安安拈弄着手里一枝柳条,嫣然道。

    辞柯没说话,伸手扶她一把,迈过一道小沟。

    “你都几个月身孕了,也不当心着点。”辞柯轻轻道。

    季安安笑笑,面色红润“他本是不许我出门的,不过正是寒食,这才同我一起踏青。”

    “不过也就这几日了。”季安安面色凝重了些,推了推辞柯,“再过几日便不能出来了,还是好好待在府中为妙。”

    “为何”辞柯问。

    “你不知晓么”季安安拉过辞柯,在她耳边道,“听我官人讲,因着边关连年战乱,不少难民无家可归,忍耐不得连起,据说参与人数愈发得多。”

    “是么”季安安回头冲那男子说道,男子颔首。

    辞柯秀眉微敛,伸手拂去被风吹乱的发丝,没有言语。

    季安安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吓着了,继续道“如今大军都在边关,京中禁兵本就不多,虽说是派人前去镇压,但我还是生怕他们会攻入汴京。”

    “我还正有身孕,到时候不知又是什么光景”季安安说着打了个哆嗦,“只希望圣上能早日平息此事。”

    辞柯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点了点头。

    一颗石子咕噜咕噜滚到辞柯脚下,辞柯朝石子滚来的方向看去,脚步一顿,只见湖边正站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看背影清逸出尘,洁白氅衣被风吹得鼓起,衣袂同乌黑长发纠缠。

    她直了眼神,忍不住往前走,却被身后的季安安拉住“辞柯,湖边危险,我们还是去瞧他们秋千罢。”

    辞柯被她拉着,三步一回头地走入疏散的人群中。

    叶犹清无奈转过头,只能缓步跟上。

    草地边有林立的杨柳,柳条袅袅随风起,树上彩绳系着秋千,随风晃荡,几个豆蔻少女坐于秋千上,欢笑时远时近。

    秋千也是寒食的风俗之一,颇受女儿家喜欢,众多姑娘围在秋千四周,艳羡地看着。

    “可惜我不能上去,辞柯,你去。”季安安按讷不住兴奋,将辞柯往前推了一步。

    “我只看看便好。”辞柯一边偷偷转身看叶犹清,一边笑着拒绝。

    “去罢,难得热闹。”季安安眨着圆眼睛央求辞柯,“我来推你。”

    正巧面前的秋千空了,辞柯只得半推半就地坐了上去,季安安刚要上前,却被她一旁的夫婿拦住,皱眉道“你如今有身子,不得用力,要婢女去推便是。”

    季安安则不乐意,嘟囔着说着什么,二人僵持间,一个女声响起。

    “我来吧。”叶犹清说着从人群中走出,站定在辞柯身后,辞柯心弦猛颤,正要回头,却被叶犹清摸了摸头顶,将她脑袋按了回去。

    “周姑娘,我推你如何”叶犹清含笑问。

    辞柯握紧了手里麻绳,道了声好。

    一旁的季安安有些不解“这位姑娘是”

    “我姓陈,曾受邀入宫,在宫中见过周姑娘。”叶犹清回答,伸手抓住麻绳的同时,也半握住了辞柯的手。

    辞柯手掌动了动,叶犹清温热的气息就在身后,双手张开,一缕发丝垂于辞柯耳边,痒痒的。

    “你轻点推。”辞柯低声说,不由自主便软了嗓音,像是撒娇。

    叶犹清忍不住嘴角上扬,嗯了一声,慢慢用力将女子推出去,又接回怀里,秋千的绳子慢慢挤过柳条,和柳枝一同荡悠。

    辞柯微微阖目,屏蔽了周围的吵闹声,唇边挂笑,好像世上只剩了二人。

    一旁的季安安同她夫婿对视一眼,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寻常,又说不出哪里不寻常。

    只可惜好事不长,辞柯正荡向高处,忽闻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围观的人齐齐回头看,只见方才还安逸祥和的人群像是被扔进了炮仗,沸沸扬扬炸开了锅,尖叫声顿起,纷纷往城内跑去。

    “怎么回事”季安安尖声叫着,被她夫婿扶住肩膀,拉扯着返回城内,其余人皆是如此,时不时传来哭叫,人挤人成了一团,摔倒在地。

    “辞柯”季安安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有意前来带走辞柯,但抵不过她夫婿力气,很快便被拉扯进人群,消失不见。

    辞柯察觉不对的同时,下意识去喊叶犹清的名字,不过叶字刚出口,便被她吞入腹中,叶犹清连忙接回秋千。

    辞柯则未等落地便跃下,尖叫一声的同时,踉跄着被叶犹清扶进臂弯。

    她受了惊吓,一时呼吸急促,不由自主捏着叶犹清衣袖,环顾四周。

    又是几声敲锣的巨响,一队马匹围绕城郊跑动,将人群驱赶入城,到处都有人受了惊跌地不起,被官兵强行拉扯推搡。

    逃跑的人们奔走相告,时不时传出“造反”、“乱党”、“太子”等字眼,听得人们更为恐慌,拼了命地抱头鼠窜,又被官兵驱赶回城池。

    “封锁城门,谁都不许外出”马上的人粗声喊着,叶犹清身边不断有人跑过,有人一头撞进二人缝隙,险些将她和辞柯冲散。

    辞柯紧闭着唇不出声,唯有眼神能看出她此刻慌乱,直到叶犹清推开冲撞的人,再次回到辞柯身边,将她手拉住,顺着人流往城中移动。

    “拉紧我。”叶犹清一面说着,一面用左手接过辞柯手掌,右手则环过她腰肢,以防二人再被分开。

    叶犹清也不曾想过今日会有此事,惊吓之余知晓发生了什么,眼神愈发沉下去,不过也有庆幸,幸亏今日她想着见见辞柯出了城,不然若辞柯一个人被留在城外,后果不堪设想。

    高挑女子一路被冲撞得歪斜,但脚步却轻盈稳健,几次将险些摔倒的辞柯拉回。

    辞柯起初害怕,但因着叶犹清在身边,很快便安下心来,一言不发,终于随她踏入了城门,只见官兵围成一道人墙,于长街之上将众人拦截,一一排查。

    有人高喊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却没人理会,不断有人被放回城中,也不断有人高声喊着冤枉,被官兵拖行下去细查。

    几个官兵在人群中穿梭,拿着画像不断抓人搜身,终于行到二人身边,强行将辞柯扯到一旁,端详她面容后,马上轻了力道,恭敬把人放出人墙。

    “她同我一起的”辞柯趔趄站稳,急声喊道,然而那些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呵斥着拽过叶犹清,见她衣着讲究又面生,伸手便往她脸上的易容摸去。

    叶犹清面色沉下,正偏头躲开,便听人墙外传来痛呼声。

    只见辞柯低头死死咬住了禁兵手腕,禁兵吃痛松手,辞柯这才奋力将他推到一边,冲将而来,背对叶犹清撞进她怀里,张着双臂将叶犹清护在身后。

    “她可是圣上的客人,你们这般对待,当心圣上怪罪”她唇角残留丝丝血迹,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