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空调开得很足。
南朗倒是站在后面听着两人的谈话。南家老爷子带来的人率先看到了南朗, 朝他笑了下。
李助理是南家老爷子资助长大的孩子。南家老爷子在儿子媳妇车祸死后，郁郁了很久，去资助了好几个孩子, 哪料其中这个孩子争气得很, 考上了好大学, 找到了南家老爷子，说什么都要留在他身边帮点忙。
所以也就留了下来, 平时y市有点什么事情都是李助理联系得南朗, 南朗也冲他点了点头。这可不是下属, 算是不错的朋友了。
哪怕话题六头不对马嘴，但叽叽喳喳的小朋友和火爆脾气的老人家竟然意外得和谐。
“小鱼干吗家里有的有的。”
“谁吃那玩意”
“蛋糕冰淇淋都老好吃了。”
哪怕老人家的语气依旧生硬, 但看着她的眼神显然没有那么“杀气勃勃”。要知道自己小时候，拐杖说打就打。这孩子真的是太会说话了吧
她还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 趴在他的膝盖上, 咬着大白兔，“y市在哪里啊爷爷你是坐飞机过来的吗我还从来都没有坐过飞机呢”说着说着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举起被咬了一口的大白兔，“你要吃一颗吗”
大白兔上面还有着小牙印。
“你都咬过一口了”老人家蹙眉拒绝地道。
那边有点馋的南安康悄摸摸地凑了过来，在老人家不可置信的眼神下, 快乐地开口道, “我要吃。”说罢就一口咬了下去，顺道从小朋友的衣服兜兜里自己摸了几颗走。
老人面容僵硬。
这还是自己那个洁癖矜贵的孙子吗现在居然还跟小孩子抢糖吃, 脸呢刚才进小区的时候，还抱着狗等小孩开门，这
啃“小”
小朋友丝毫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拉着口袋，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糖, 得意地邀请道，“那爷爷你要吃多少，你自己拿。”
南朗站在后面，微微挑眉。
“老爷子不是不喜欢吃糖吗”
李助理也学着南朗的样子挑了挑眉，“不，老爷子只是觉得吃糖有损形象而已，其实很喜欢。”
还是自己太迟钝了。就像前段时间才后知后觉自己家哥哥有心理问题一样。
老爷子和小孩对视两眼之后，伸进口袋掏了好几颗出来。南朗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没绷住。
这三人越坐越近，小朋友拉着口袋，给伯伯和太爷爷介绍口袋里的糖，“这个是大白兔，是隔壁家哥哥给的。这个是雪花酥，是我幼儿园同学给的。这个是巧克力，放了好久了，我都没吃。”她愁愁地摸了摸肚子，“怕胖。”
李助理又没忍住。
这一笑引得三人不满地抬头，然后视线停留在了某个刚进门的人身上。
南朗一身深色西装，微微眯了眯眼睛，面色复杂地往三个人手上的糖上绕了一圈之后，才淡淡地叫了一句，“爷爷。”
表情和南安康莫名神似。
三人
“糖好吃吗”
两人
毫无危机意识的某胖球，高举着一小包雪花酥，蹦跶起来，“爸爸，你要尝尝吗”
书房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应该说除了多了个孩子，这里和好几年前没什么不一样的。
桌面上的全家福照片也还在。南家老爷子坐在红木椅子上，南朗则站在不远处，沉默地低头。这么多年他慢慢也从童年那段痛苦的回忆走了出来，现在的他面对这位老人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惧怕，反而隐隐有着感激和思念。
但随着熟悉责备的语气，某人抬眸，还是极为冷淡地回应道，“是吗我也没让您来”
“混账东西”老爷子怒斥一声，直接操起桌面的文件就往他身上砸了过去，“你就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
南朗没退没让，任由东西砸在身上，那种表情看得老人家火冒三丈。
自己大老远从y市过来，本来以为自己孙子和太孙女会高高兴兴地迎接自己，但居然只有一条狗表现了该有的热情。小家伙倒也“热情”，只不过不要用那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自己，他会更高兴。剩下两个孙子一个比一个冷淡。
大过年的都能把人血压气得贼高
南朗抬眸，“您这回来是”
“哼”老人家又坐回了椅子，瞪了他一眼才道，“过来看看小孩子。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了，先不结婚就把孩子弄出来了”他一说这话又气急了，直接拿着拐杖就到了他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木质的拐杖落在男人的身体传来闷闷的一声
他们南家的家教从不这样娶媳妇也不太看家庭，更注重家教。老人家本来就不满意何娇然，现在自己孙子还偏偏没结婚就弄出个孩子出来
“把孩子带回来也不好好养着”
说着他又是一下。
“那个保姆你也不早点管管”
李助理的眼睛抽搐了下。他鲜少见到老人家气成这样，他跟在老爷子跟前是在南朗成年前几年，那几年老爷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怎么打人了。但这阵仗，明明就是最亲近的人，一路上还时不时高兴嚷嚷自己孙子这几年做的决策怎么样好，怎么一见面就又成这样了
打人的力道不大，哪怕不疼，打多了也伤感情啊。
他迟疑了一秒，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我怎么没有好好养她了我给她吃给她穿，送她去好幼儿园，我还要怎么好好养她难道像你一样，非打即骂”拐杖打在身上早已不疼不痒了，男人掀唇，嘲讽道。
“你”
老爷子被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手指指着他，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还要劝你，明明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就别每天这么大火气，还坐了一路飞机加轿车，也不怕累得慌。”本来就算他不来，自己也打算带着孩子去一趟y市，毕竟家里添了新孩子，总得拎着见见长辈。南朗无心挑衅，但偏冷的话语毫无礼貌的话语落在老人的耳里，刺耳得紧。
“你”南家老爷子被这话气得怒火攻心，偏生他口才不行，只得举着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叫你这么跟长辈说话，这些年礼貌都去狗身上了吗”
这拐杖看着太吓人了，哪怕落在身上的力道不大，但看上去也能把小孩吓哭。
这是在打爸爸
在打可怜兮兮弱小巴巴的爸爸
被“吩咐”过来送水的小朋友被吓得两眼瞪圆，立马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手上的茶杯和水了，冲上去就张开手臂拦在爸爸面前，努力保护自己“弱小”的爸爸，“不要打爸爸”
两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小朋友却无比大声道“你不不准打爸爸。”
她小小的背影坚定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尽管有些发抖。
“不要打我爸爸，爸爸没有做坏事”身体越来越抖。
这孩子，男人无意识地掀唇，明明都已经怕的发抖了，还拦在自己面前。
“我不疼。”他俯身道。
他真的不疼，已经习惯了。以前小时候才害怕，因为很疼，被打得凶的话，就会做作业都手抖。
“能言善辩”的小朋友这次却什么都没说，抱着他就摸摸他的脑袋，像是这样就能缓解他的疼痛一样。
他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没有生气没有怨恨，居然有点想笑。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保护，还是一个孩子站了出来。
这种感觉莫名的微妙。
说起来，每次都是这孩子让自己稍微暖和一点
他现在总是向孩子索取自己失去的东西，那些情绪价值从未在父母身上得到，却一而再再而三让这孩子给予自己。
这样不太好。
某人心下柔软，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南诺拉住了手，气得浑身发抖的小朋友转头“恶狠狠”地道，“我才是家里的老大，现在打狗都得看主人，你凭什么打我爸爸”
“你一个新来的”
她还恨恨地跺了跺脚，眼瞅着是气坏了。
南朗把自己的多愁善感揉成团扔到下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