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手机架在客厅转了两圈,终于找到光影最佳的角度。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懒洋洋的洒在或坐或站的两个人身上，恰到好处的柔和了冷硬的装修背景,平添几分温馨。

    虞珩看着手机镜头中的人,眼底的沮丧逐渐平复。

    “3、2、1，开始。”

    纪新雪深吸了口气，紧张的险些两只脚同时往前迈。站在原地冷静了会儿,才端起茶杯走向特意从高脚凳处换到单人沙发端坐的虞渊。

    “哥哥，下午好。”

    虞渊看着小心翼翼走近的少年,交叠在腿上的手指忽然蠢蠢欲动,如此蓬松的发顶,手感肯定不会差。

    他克制的移开目光与纪新雪对视,矜持的伸出手，“下午好，小五。”

    视频刚录完，已经换了身西装的郑书突然出现，提醒虞渊,两个小时之后,有个五天前约好的饭局。

    从锦绣小区到约饭的地方,开车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虞渊只剩一个小时整理形象。

    虞渊饮尽纪新雪端给他的水，捞过身旁的小熊玩偶没形象的瘫倒,不走心的抱怨道，“你确定那些人见到我现在的鬼样子，还会觉得我年富力强、未来可期”

    虞珩对虞渊消极怠工的模样习以为常,拉着满脸好奇的纪新雪在长沙发处坐下,给他看刚才的录像和照片。

    郑书冷静的反问,“不然呢”

    见虞渊抬起手，指向眼下再迟五分钟就彻底看不见的水肿，郑书困惑的追问，“难道您在睡梦中不幸遭遇了外星人的时光机没关系，起码现在，外星人的时光机还没起作用，您应该更加珍惜这段宝贵的时间。”

    “毕竟”郑书苦恼的皱紧眉毛，“如果您突然变老几十岁，可能会因为粉丝无法接受现实遭受抵制。再加上身体机能和心态的变化，也许真的不会再有三大封神的机会。”

    纪新雪的注意力完全被胡言乱语的郑书吸引，连视频和合照都没心思看。不愧是为身价最高的艺人服务的金牌经纪人，光是心态，就足以令人叹服。

    虞珩抬眼觑见纪新雪眼底的赞叹，忍不住摸了下脸，有点害怕不知不觉的气成河豚。

    现在他都比不上虞渊，要是气成圆脸，岂不是连郑家兄弟和戚无畏都比不过

    郑书边侃侃而谈，边整理西装上几不可见的褶皱，挑剔的模样与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

    “所以虞渊先生，请您为冲击史无前例的影坛最高荣誉，停止摆烂，打起精神，做尽人事。”

    最后，他从置物架最舒适的黄金格子中的眼镜盒里拿出副金丝眼镜戴上，沉声道，“否则等外星人的时光机开始发作，您就只能追悔莫及。”

    纪新雪下意识的挺直脊背，完全没有郑书虚构了个冷笑话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理解，娱乐圈明星为什么会为了件衣服撕头花。

    如果说刚进门时看到的郑书是温和的邻家大哥哥，换上西装的郑书便是精英白领。再带上金丝眼镜，直接终极进化。单枪匹马的气势，堪比十几个修炼几十年的教导主任捆成火箭。

    虞珩默默关掉依旧在循环播放的视频，悄悄与纪新雪咬耳朵，“放心，他只是看起来凶。”

    纪新雪将信将疑的挑起眉梢，对虞珩的话保持怀疑。

    如果只是看起来凶，为什么不仅虞珩忽然满脸乖巧，连虞渊都放下了小黑熊玩偶，散发着满身的自闭气息去换衣服

    郑书满意的对虞渊的背影点了点头，看向几乎贴在一起的纪新雪和虞珩。

    “小雪”

    纪新雪愣住，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以至于他没能马上确定郑书是在喊谁。

    郑书立刻发现纪新雪的懵懂，他在虞渊之前落座的单人沙发处坐下，温和的笑了笑，“或者我叫你小新小纪”

    纪新雪紧张的攥了下手指，高中竞选团委组织部部长的时候，都没有面对穿西装戴眼镜的郑书紧张，“可以叫我小五。”

    虽然他对郑书、郑棋和戚无畏的熟悉感远没有虞珩和虞渊强烈，但发自内心的亲近不会骗人。

    也许他今晚入睡前反复思索白天与他们交流的细节，会像当初白日里见到长平帝外陵的照片，晚上就看清长平帝的脸。白日遇见虞珩，晚上就看清凤郎那样，解锁新人物

    郑书从善如流的改口，简单的解释了下虞渊的工作。

    虽然早就有期盼，但九鼎电影节真正公布入围名单，还是让虞渊工作室喜出望外，继而陷入手忙脚乱的境地。

    因为九鼎电影节即将在山岚市举行，山岚电视台的领导突然联系到郑书，表示想邀请虞渊上台里的节目时，郑书犹豫许久，终究没有拒绝。

    万一真的能入围，至少要打探清楚这届的主旋律是什么。

    拥有投票权的老前辈们更希望看到青春张扬的满贯影帝，带领影坛向市场靠拢，完成艺术与市场结合的转变。还是传统老派，理所当然的认为满贯影帝应该成熟沉稳，才有资格成为影坛的代表人物。

    从九鼎电影节公布入围名单到开幕，中间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虞渊真的能入围，郑书完全来得及为虞渊联系几个曝光足够高的活动，塑造虞渊的荧屏形象，尽量朝老前辈们心中的满贯影帝靠拢。

    山岚电视台作为这届九鼎电影节的合作方，无疑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当然，想要尽人事，能下功夫的地方，远不止电视台和主办方。

    哪怕郑书再怎么精打细算，突然多出如雨后春笋般数不完的行程，作为当事人，虞渊免不了忙的脚不沾地。

    连续三天跑了六个地方，满打满算只睡十五个小时。

    即将要去的饭局不是不能推，但是推了就要承受没输给实力却输给人情世故的风险。

    虞渊工作室输不起。

    虞渊本人也不愿意输的那么窝囊。

    只能咬牙扛着。

    郑书边解释虞渊的不容易，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纪新雪。

    他和虞渊从小相识，深知虞渊和虞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远比寻常舅甥亲厚。

    无论与谁提起虞珩，虞渊都会介绍这是我侄子，提起和虞珩同父同母的妹妹时，虞渊就懒得再反驳外甥女的称呼。

    郑书觉得，要将所有不利于家庭和谐的因素都掐死在萌芽中。

    既然小虞已经将整颗心都丢在小五身上，小五又是阿虞的粉丝。他就必须要让小五知道，阿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赶时间，并非不重视侄子的准男朋友。

    如今看来效果好像有点过头。

    看起来非常感性的少年已经红了眼眶，眉宇间满是担忧和心疼。

    郑书捂住隐隐作痛的良心移开目光，艰难的按捺住继续火上添油的欲望。如果虞渊的粉丝都这么乖，他的工作量能少三分之一。

    虞珩握住纪新雪的手，低声安慰，“这点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当年舅舅拿到第一个吉祥电影节影帝奖杯的时候，郑书为了利益最大化，把舅舅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没进组的情况下，舅舅半年瘦了九斤。”

    纪新雪闻言，明知道郑书的所有安排都是站在虞渊的立场上进行，以虞渊的性格，也不会受人摆布，依旧以哀怨的目光凝视郑书。

    “”

    郑书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

    阿虞说的没错，凤凰蛋简直是最不可爱的小孩。

    不用拍摄的时候，虞渊向来没有化妆的习惯。

    他也没穿的像郑书那么正式，甚至没穿西装。白体恤、牛仔裤，加上尚且带着水汽的发丝，站在虞珩和纪新雪身边，竟然一点都不违和。像是研究生学院的学长，完全看不出他比他们大了快十五岁。

    艺人仿佛青春永驻，郑书却笑不出来。

    他目光定定的打量虞渊半晌，去虞渊的衣帽间找了副没有度数的无框平光镜。

    “不要。”虞渊嫌弃的摆手，“总是不知道落在哪里。”

    “您衣帽间里的眼镜即使每天丢一副，也能坚持两年，各大品牌还会按时送来最新款请您体验。”郑书举着眼镜，有理有据的道，“这届九鼎电影节的评委中肯定会有山岚市电视台的领导。如果您获奖的希望很大，领导可能会亲自赴这个饭约。”

    没摸清楚主流之前，中庸是最好的选择。

    戴上眼镜，不仅将虞渊身上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压了下去，连他眼底的锐利也隐藏了起来，整个人都透着疏离。

    虞渊难掩别扭的调了下镜腿，高声道，“戚无畏，上工”

    “半分钟”走廊深处响起回应。

    “你们和我一起去就当是体验生活。”

    虽然是问的你们，虞渊的视线却始终放在纪新雪身上。

    纪新雪立刻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两块果糖，稍显局促的递向虞渊，“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吃饭，先垫垫肚子。如果非要喝酒，尽量和果汁掺着喝，但别喝不同种类的酒。”

    虞渊不动声色的看向默默炸毛，正目光如刀锋般嵌入他手心的虞珩。

    这是凤凰蛋专门给小五的糖

    “很甜，谢谢小五。”虞渊趁着虞珩没留意的瞬间，飞快的揉了下纪新雪的发顶，笑眯眯的道，“电影节开幕时，我让郑书给你们留几张门票。等到寒假，我带你们去海岛玩。”

    果然如同他想象中的那样松软。

    虞渊的名气太大，又正值风尖浪口，哪怕是出现在危房区都有被偷拍的可能，郑棋拎着两大兜周边出来，特意提醒虞珩和纪新雪提前走。

    纪新雪见状，也没再提让虞珩去他在楼下的房子坐坐的事，高高兴兴的拎着官方出品的周边下楼。

    回到车上，纪新雪发出满足的喟叹，仿佛在太阳下晒得浑身瘫软的猫儿似的慵懒的靠向椅背，“我请你吃饭你能不能吃辣算了，这么热的天，我们去吃日料。”

    虞珩终于等到他盼望已久的邀请，却没觉得高兴。

    为什么今天履行饭约

    庆祝纪新雪见到偶像

    不

    他和纪新雪第一次正式的约饭，怎么可以是因为虞渊

    虞珩踩下油门，有理有据的道，“辅导员照顾我们，才嘱咐我们看完病不用立刻回学校。晚上也不在大队吃饭太显眼，不利于融入群体。”

    纪新雪点头，有些遗憾的道，“那就军训之后，我带你去我平时最喜欢的那家店吃火锅”

    虞珩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彻底克制住源源不断涌上心头的得意，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

    在纪新雪平时最喜欢的店第一次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