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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新衣
    梁苏见到贺晓茹的时候符雨澜和刘忠实已经离开病房。之前于鹤立载梁苏去买了些糕点和麦乳精、牛奶等清淡又容易消化的食物, 拎在手上沉甸甸的。于鹤立帮梁苏把东西拿进住院部,怕进病房不方便就先回车上等。

    病房鸦雀无声,四周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梁苏在登记时问了问贺晓茹的大概情况, 护士说伤倒是不严重, 就是人还没有醒来,可能接触了些麻醉的东西、或者这几天太累了。梁苏走进病房,看见昔日温婉圆润的室友如今苍白憔悴的倒在病床上,旁边挂着点滴瓶, 垂顺乌黑的一头长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弯曲卷翘的齐肩短发,这令梁苏有些意外。

    对床住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太, 这时老人家正平躺在床上, 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 她挣扎半天也没能下床,只得不好意思地请梁苏帮着倒了杯热水。梁苏忙照做了, 还扶着老人家慢慢喝下, 生怕她把自己呛到。

    “你是那姑娘的姐妹”老太太把枕头垫在背部, 坐起半个身子,“她送过来的时候就一直这么睡着, 刚才有两个男人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老太太慢悠悠的开了口。

    “我是她同学, 刚才你说的估计是学校领导。”梁苏看着贺晓茹面无血色的脸, 心疼地拿起矮柜上的木梳帮她梳了梳头发,“几天没上课,学校都准备报警了。”

    “刚送来的时候医生说有内伤,具体怎么的也没多说。”老太太指了指贺晓茹床边凳子上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听说是在路上被人送到医院里的, 病号服还是护士给她换上的。”

    梁苏翻拣着那堆旧衣服,努力回忆着当天早上贺晓茹离开寝室时候的模样。面前的衣服确实不是贺晓茹当天离开寝室的时候穿的那套,现在是深秋,可贺晓茹换下的衣服分明要厚些,说是冬装也不为过。

    梁苏还发现,这些衣服几乎都没有剪吊牌。贺晓茹的生活习惯比梁苏规矩很多,寝室里几乎所有的个人物品都是一尘不染、井井有条的。很难想象贺晓茹穿着崭新的衣裳却不剪吊牌的情况出现。

    “奶奶,我同学送来住院的时候带着包没有”梁苏怕老人耳背,走到她的病床前大声问。

    老人摇摇头,“我没看到,也许被人拿去了也说不定。这姑娘穿的好,想来包里应该也有钱的吧。所以说财不要外露,免得引起坏人注意。”

    这时候正好有护士过来,先给隔壁床老人量了血压,又打了一针肌肉注射才推着小车来到贺晓茹床前,把一直挂着的点滴调整了速度。

    “姐姐,请问你知道我同学随身的包有没有在我正好帮她带回寝室去。”梁苏走到护士面前,想打听到贺晓茹有关的更多情况。

    “这是赵医生接诊的,我那时休班,不在医院。”护士小姐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贺晓茹,指了指走廊右边,“最顶头那间办公室是医生的,你看看他在不在。”

    梁苏道了谢,一路小跑的来到医生办公室。一个身穿白大褂留着地中海发型的高大男子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

    “请问,您是赵医生吗”梁苏敲了敲门,忐忑的开了口。

    男子转过脸,白皙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清秀的面容让人有些惋惜他的头发,“对头。你啥子事”

    “我是隔壁病房贺晓茹的同学,就是那个今天送来的。现在还没醒,我就想问下子当时的情况。”梁苏赔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医生了。”

    “没啥子。这个病人是早晨被个买菜的老大爷送来,只说昏倒在路边。包啊证件啊钱啊啥子都没有。不过看起来穿的挺好的,长得也乖,可能是哪个条件好的家里跑出来的。我们想无论啥子先救人嗦,就跟她检查了下身体。病人看起来几天没吃东西比较虚弱,加上身上软组织有些淤伤,还有轻度的脑震荡,所以就先滴点葡萄糖,好好修养着。没想到居然是政法学院的研究生。真是的,好端端的姑娘染什么黄毛。“赵医生靠在椅子上,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谢谢医生,我们校领导很重视这件事,刚也过来了。”梁苏对赵医生鞠了个躬,“把缴费单给我吧,我现在去交。”

    “不用,不用,那两个男的已经交过了。”赵医生摸了摸油光锃亮的脑门,“原来是领导啊,那就对头了。怪不得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冠冕堂皇,还反复叫我们不要往外说。除了缴费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说哪有家属看病人连个水果罐头都不带。”

    这时有病人家属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梁苏也不好多说,只得迅速退了出去。她回到病房,见对床的老太太正喝着一碗青菜粥,里面半点油花肉沫都不见。

    “奶奶,您就吃这个不得行啊,还是叫家里来个人看看吧。”梁苏走到老人床前,拿起杯子给冲了杯奶粉送回去。

    “谢谢,谢谢。”老太太捧着热牛奶,抿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别人是多子多福,我是多子多难。住了半个月医院,就大儿子来看过一眼,其余的人都但我死了。还好我平时存了几个钱,不然的话别说治病,估计早就被饿死了。”

    于是梁苏就跟老太太聊起了家常,老太太农村出身,嫁了大字不识的钢厂工人。不料中年丧夫,独自历尽辛苦拉扯大三男一女,孩子们长大了纷纷各自嫁娶。年纪大了没法再做活儿,几个儿女便纷纷视老人为负担,把她孤零零地扔在老房子里自生自灭。好在老人虽没有退休金,但年轻时还有份环卫工人的临时工,儿女成家后也一直坚持着摆摊卖个针头线脑地攒钱,现在还能勉强撑的起吃饭和吃药。

    “姑娘,我跟你说,那帮兔崽子不养我的事,居委会都找他们做过好几次思想工作,结果半点效果都没有。”老人抓着梁苏的手激动道,“还怪我当初出去扫马路、摆摊,没帮他们带孙子。我如果手上没得这几个钱,现在吃药都吃不起。”

    “法律规定成年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居委会劝不动,您可以去跟法院起诉的。”梁苏认真道,“法官也会教育他们,毕竟这事做的太过分了。”

    “算了,这事太丢丑,上法庭闹得人尽皆知,他们只怕都不认我了。我手头还有几个钱,先凑合着过吧。”老太太情不自禁抹了抹浑浊的眼眶。

    梁苏知道她这是对几个不孝的儿女还抱有幻想,也不好再劝,只能陪着坐了会儿。老人喝完牛奶,体力有些不支,打了几个哈欠就歪倒在床上准备睡觉。

    贺晓茹仍然昏昏沉沉的睡着,半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眼见探视时间结束,梁苏只能给贺晓茹窗前的开水瓶中灌满热水,把奶粉和麦乳精摆在显眼的位置上,这才默默离开了病房。到停车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于鹤立放倒了座椅靠背在睡觉,身边还放着几个吃剩的冷包子。

    梁苏敲了敲车窗门,于鹤立醒来,揉着眼睛打开车门。“怎么样,情况还好吧

    ”还好,只是还没有醒来,有点脑震荡,伤的倒不重。”梁苏抱了抱他,“咱们先回学校吧。折腾了一天我也觉得乏。”

    于鹤立有异议,坐进车里放下手刹。梁苏怕他困,便一路上找着话题跟他聊。先是说了隔壁床老太的事情,于鹤立听着梁苏的吐槽,不以为然笑道“都说儿女是债,怎么还多子多福起来。”

    梁苏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想以前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你看我们的祖辈,都是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者。从小我听爷爷和他的同事说起,当初看到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贫苦大众民不聊生,就一腔热血想寻求改变。他们都知道,革命之路可能十有八九都会牺牲,但还是为心中的理想毫不犹豫地前仆后继上去。”于鹤立感叹道,“可我们地父辈就差远了,很多人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哪怕损人利己也无所谓。之前动乱的时候,我们大院有多少子女为了不被冲击主动揭发父母、到处贴大字报有多少内容是凭空捏造的,又有多少老前辈在游街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冲在打倒自己的最前面。”

    梁苏见于鹤立有几分激动,怕他继续说下去影响行车安全,于是将话题转移到贺晓茹身上。于鹤立听了梁苏的描述,也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一个人,几天时间就心性大变,连爱干净讲整洁的习惯都改掉了。

    “既然贺晓茹被发现有脑震荡,会不会这些衣服是她失去意识的时候被别人换上的”于鹤立神色冷峻,“如果真是这样,很可能她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受到了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