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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庭审
    秋风四起, 阴雨缠绵。陈飞飞开庭那日,久未踏进法庭的路恩平特地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西服,打上于鹤立送他的丝绸领带。出门前他怅然立在旅馆的全身镜前,专注的端详着自己镜中的白发, 半晌, 发出一声英雄迟暮的叹息。

    梁苏早已拎着巨大的案卷袋等在大堂门口。她身着一套暗红的法国西装, 正是大舅梁青在北京送给她的礼物之一。看到路教授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门口,她赶忙迎上去, 展开灿烂的微笑。

    路教授看着梁苏略施粉黛的如花笑靥,忍不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精神吗”路教授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心虚。

    梁苏用力的点点头,伸出大拇指道“风度翩翩。只是腰身肥大了一点儿,不过您穿宽松版也格外有范儿。”

    路教授若有所思的叹道, “好久没上过法庭,西服早就压箱底了。再说瘦点也不赖,千金难买老来瘦嘛。”

    “您一点儿也不老。再说, 姜还是老的辣。”梁苏潇洒的甩甩头发, 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图,朝几百米之外的法院走去。她上辈子用惯了智能手机和gs, 有点不适应按图索骥般的找路。

    路教授体贴的帮梁苏接过了厚厚的案卷材料。两人慢慢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走着, 潮湿的凉风混着青草的清新,让人格外舒爽。

    这是梁苏第一次进入法院,三层高的审判楼看上去有些年头, 周围贴的白瓷砖有的已经开了裂。穿着暗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查验过二人身份证和介绍信,昂首阔步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由于路教授带着梁苏早到了半小时,宽敞的法庭内空无一人。锃亮鲜红的国徽高悬在审判席的头顶,在一室暗色家具中愈发显得庄严肃穆。正对着法官的是被告席,不设座位, 只能站立着参加庭审。公诉人和辩护人分别坐在法官的左右两侧,预示着审判工作的公平和公正。

    路教授带着梁苏在座位上整理起材料来。这时候两名公诉人已经到场,年轻些的看模样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小帅哥,年长些的有快四十岁,都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年轻的公诉人可能没见过漂亮清纯的女大学生坐在辩护席上,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带他的那个察觉到下属的不妥帖,重重咳嗽了几声,吓得他赶紧收回目光,板起面孔僵硬的坐在公诉席上。

    接着一群当事人家属走了进来,三三两两的坐在了旁听席上。为首的看年纪应当是被害人的遗孀,半尺来长的花白头发胡乱束在脑后,身上皱巴巴灰扑扑的外套几乎看不出颜色来。她眼圈发红,神情漠然,看上去像一尊泥塑木偶。只有黑纱缠绕在右臂之上,随着她的肢体轻微拂动着,能证明主人姑且一息尚存。剩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怒目圆睁着,见被告人陈飞飞还没有到场,便把凶神恶煞的目光投向辩护席。梁苏当即低下头,装着翻阅案卷用纸张挡住了脸。倒是路教授索性面带微笑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副你奈我何的怡然表情。

    审判长是个国字脸的中年女士,皮肤白皙,目光坚毅,看上去是个嫉恶如仇的主儿。一男一女两名年轻审判员紧随其后,表情有些紧张。等大家纷纷坐定,墙边锁着的偏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两面带着白手套的魁梧法警拖着被告人陈飞飞进了场,陈飞飞的头发比之前看到的略长了些,薄薄一层青黑色蓬乱的盖在脑袋上,脚下沉重的铁链叮当作响。

    趁审判长宣读开庭规定间隙,路教授飞快的写了个小纸条放在桌面上。

    “你负责常规辩护人发言部分,可以吗”

    梁苏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努力的深呼吸了几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审判长精炼的发言之后公诉人开始了冗长的起诉书宣读。

    年长的公诉人长篇大论控诉了陈飞飞杀害老板高昌明的经过,以及相关定案依据和公安机关工作成果。陈飞飞没精打采的垂着脑袋,仿佛这些乏味的措辞已经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梁苏一门心思专注在待会的辩护人发言上,薄薄几张稿纸颠三倒四读了四五遍。只有路教授握着支蓝色圆珠笔,在厚厚的稿纸上记录着关键要点。

    公诉人话音刚落,旁听席上便响起一阵骚动。妇人的呜咽声夹杂其间,紧接着冒出一个雄浑的男声,大喝一句杀人偿命周围的法警极有经验,连忙从四面八方朝旁听席包抄过去。女审判长忍不住敲响法槌维持秩序,实木撞击的声音洪亮而清脆,顿时响彻法庭。

    被告人陈飞飞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般笨拙的扭了扭手腕。两个看守他的法警顿时神色紧张起来,生怕小伙子会突然挣开脚镣扑向公诉人。没想到一向寡言腼腆的陈飞飞居然咧开嘴诡异的笑了下,被梁苏恰好看到,顿时感倒脊背发凉。

    接下来进入了证据调查环节,这个环节是由法官主持针对各方证据进行质证。年轻的公诉人显然没把辩护席上一老一小放在眼里。梁苏冷眼瞧着他的表演似乎把法庭当作个人演出的舞台。各种证据一一排出,只凭公诉人的态度来看,似乎不用法庭合议,被告人板上钉钉该判死刑的。

    “我有问题想问。”路教授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扶了扶领带,气沉丹田“为什么陈飞飞一个瘦小的男孩,素来遵纪守法,却要和自己的老板发生冲突,就算心生不满,大可以言语争辩甚至发生抓扯或者干脆一走了之,毫无征兆的走到杀人这一步,有点难以置信。”

    年轻的公诉人帅哥扬了扬手中的照片“这些还不够辩护人相信吗”

    梁苏灵机一动,翩然走下辩护席,来到公诉席,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照片,又回到自己的位置,递给了路教授。对于这些照片他俩早在阅卷时看的滚瓜烂熟,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梁苏强忍笑意,心想这次既然公诉人想尽情表演,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

    “这把刀有点意思。”路教授对审判席微微颔首,“仅凭公诉人的照片,我认为这把刀使用时间不长。可据在饭店工作的其他伙计证明,明明这把砍刀是被害人使用过十几年的,刀刃非常钝,使用起来也很费力气。所以他们只要有选择,就会避免用这把刀。被告人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成年男性,在饭店工作了不短的时间,我认为他即使动了杀心,也会用其他的刀。被害人比被告人强壮许多,如果武器不能一击致命,被对方夺取的话死亡的就很有可能是自己。”

    女审判长点点头,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奋笔疾书的书记员,着重提醒要记录在册。

    “而且,这把刀并不罕见。这些年相同规格的刀具厂家一直没有停产,如果被有心人偷梁换柱的话也很容易做到。”路教授乘胜追击道。

    “可是,我在这里需要提醒辩护人一点。”年长些的公诉人按着伙伴坐下,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刀身上血液的血型与被害人血性一致。就算所谓的有心人特意调换过刀具,他的动机如何解释还有,被害人指甲里有被告人的皮肤组织,这点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针对咄咄逼人的措辞,梁苏想到路教授在法律意见书中对她的尊尊教诲,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我们作为本案的辩护人,在法庭调查阶段只负责针对证据提出疑问。我们既不是侦查机关也不是审判监督机关,无法越俎代庖对案件开展侦破工作。另外我想请审判长注意一点,这把刀的刀柄上未提取到属于被告人的指纹。如果说被告人实施杀人行为后自己擦去了指纹,为什么思维缜密的他会选择将凶器扔在柴房,进行抛尸的时候扔进深山老林或者干脆挖坑深埋岂不更神不知鬼不觉”

    路教授蹙着眉扯了扯梁苏的衣角,梁苏打住话头,缓缓的坐了下来。

    “我补充一点,我不觉得本案被告人有独自抛尸的能力。二人体型悬殊,路线又是一路上坡,只用一辆独轮车来运送,显然不是瘦弱的被告人能自己完成的。”

    旁听席上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公诉人又针对辩护人的质疑回答了寥寥数语,还问了被告人几个问题。陈飞飞似乎觉得自己有了一线生机,改变了往日的消极态度,至少能配合着用三言两语回答。

    轮到辩护人发言了,梁苏清清嗓子,扶着台子站起来,开始宣读事先拟好的辩护词。她没想到素来沉着冷静的自己会瞬间感到紧张,仿佛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连嗓音都觉得陌生起来。她尝试着放慢语速,努力做到清晰流畅,让所有人都能听清辩护方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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