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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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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游本来就累极了,刚要睡着,又被秦钩冷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脖子上。

    他伸手摸了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翻了个身“你怎么了”

    秦钩紧紧地抱着他,低着头,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哭了,在扶游面前哭,实在是有损威严。

    他绝不能让扶游看见。

    可他原本就比扶游高一个头,弯着腰做出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别扭得很。

    扶游疑惑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秦钩,怎么了”

    秦钩不肯抬头,只是摇了摇头,也不肯说话。

    扶游只觉得奇怪,皱了皱眉“到底怎么了你再不说话,我就不要你了。”

    一听这话,秦钩只感觉心脏里又酸又胀,他连抱着扶游的手都微微发麻。

    喉结上下滚了滚,秦钩尽力忍住翻涌的情绪,抬起头,声音沙哑“扶游,你别不要我。”

    扶游疑惑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秦钩把他抱得更紧“扶游,别不要我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你别不要我。”

    猛的一下,扶游差点被他抱断气。

    扶游摸摸他的头发“你这一年表现不错,今年冬天我还会过来的,没有不要你。”

    秦钩哽着,点了点头,殷切嘱咐道“你不要忘记了。”

    “嗯,不会忘记的,下一个冬天我就回来了。”

    扶游只当他是因为自己要走了,才这样难过。

    扶游笑了笑,回抱住他“秦钩,你就这么离不开我”

    秦钩乖顺地点了点头“嗯,离不开你。”

    “那我下个冬天待久一点,这个冬天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走。”

    秦钩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果然,他是要赶回去和怀玉成亲。

    可是秦钩不敢说。

    “嗯,那你早点来,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扶游抱着他,“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还不行。”秦钩试着,又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扶游蹙眉“还要你不困吗”

    秦钩正色道“扶游,你明天就要走了,要下个冬天才能见,我怕你会难受。”

    他紧盯着扶游,生怕扶游说他还可以和别人在一起,就不麻烦秦钩了。

    所幸,扶游没有说这句话。

    那就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他要把握机会。

    他虽然不及那个怀玉体贴,不及他会说话,但他是最了解扶游的人,他知道怎样做,扶游最舒服,他的体力也比怀玉好。

    扶游既然还没有要把他丢掉,那就说明扶游还算是喜欢他侍奉的。

    扶游看着他哀哀戚戚的表情,一时心软,便抱住他“好吧。”

    他抬起头,附在秦钩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秦钩登时两耳通红。

    扶游见他没动作,便松开手“怎么了不要嘛”

    秦钩立即收敛了神色,咬着后槽牙,紧紧绷着下巴,凑上前,亲了亲扶游“要。”

    他现在努力一下,让扶游只习惯他的侍奉,那他就赢了。

    秦钩怀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到了外边打更的宫人敲了三下。

    半夜三更,正是狼人活跃的时候。

    果然,第二天一早,扶游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秦钩故意不喊他,抱着他安心睡觉。

    在扶游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的时候,他把帐子放下来,榻上光线不明,跟扶游说现在还早。

    扶游迷迷糊糊的,还真信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扶游猛然惊醒,推了一下秦钩“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坐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牵动腰腹,嘶了一声,又倒回去了。

    秦钩接住他,干燥的手掌隔着衣料扶住他的腰,帮他揉了揉“怎么了”

    “我一早就要走的,你这个人”扶游捶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扶游,是你先勾我的,是你说”

    扶游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自己又趴回柔软的被褥上。

    秦钩凑上前,轻声问他“扶游,歇一天再走吧”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扶游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又要睡着了“嗯。”

    秦钩勾了勾唇角,轻轻地给他揉揉肩背。

    扶游又睡着了。

    正午时分,扶游醒来,吃了点东西。

    吃过午饭,扶游感觉自己有了些精神,便准备启程赶路。

    秦钩想留他,又不敢明着留他。

    “扶游,你身上还疼吗要不然再留下来睡一晚上”

    扶游扭了扭脖子,是有点酸疼,但是他不得不走了。

    “别撒娇,昨天晚上你占够便宜了。我真得走了。”

    秦钩拽住他的衣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要去找怀玉”

    “嗯,怎么了”扶游倒是坦然,“前世他是在去年过世的,我去年守了他一年,见他安然无恙,冬天才过来找你。”

    秦钩面不改色,心中冷笑,还是他捡了怀玉的便宜。

    扶游没有察觉,继续道“可能控制中心的事情是我多虑了,不过他的身体确实很不好,我打算今年继续守着他,怎么了”

    “我”秦钩顿了顿,正色道,“我也快死了”

    扶游皱眉“什么”

    “我是在第八年死的,现在是第七年,我我也快死了。”

    这话其他人说都可以,秦钩说起来,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他是自戕,只要他自己不动手,谁能奈何得了他

    扶游有些无奈“你别这样,我就回去看看他,冬天我就又回来了。”

    秦钩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他怕扶游回去,冬天再回来,就是和别人成亲的人了。

    他无法接受。

    扶游摸摸他的头发,然后下了榻,走到衣桁边。秦钩赶忙跟上去,帮他拿起衣裳。

    他不想让扶游走,但他还是会给扶游披上衣裳。

    秦钩帮他系上腰带,然后送他离开。

    秦钩还是不太高兴的模样,扶着他的手臂,把他送上马背。

    扶游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跟他道了句“冬天再见”,就骑着马离开了。

    冬天再见,冬天再见。

    这是对秦钩最深的诅咒。

    春日里冰雪消融,扶游一路南下,快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南边温暖的小城。

    宅子外边装点喜庆,像是要办什么喜事。

    扶游下了马,把缰绳丢给门房,快步跨过门槛。

    瞧见他的小厮先他一步,跑进门去,大喊着“扶公子回来了扶公子回来了”

    坐在走廊上晒太阳的男人抬眼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扶游放下书箱,解了披风,然后走到男人身后,把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盖在他头上“怀玉今天喝药了吗”

    怀玉摘下帽子,丢进他怀里,埋怨道“你还知不知道日子这都多少天了,和说好的日子晚了五天,我还以为你摔进山崖里,被老虎叼走了,正准备派人去找你呢。原来不是掉下山崖被老虎叼走,是掉进狐狸洞里,叫狐狸精给迷住了。”

    扶游无力反驳,只能点点头“嗯,你说中了。”

    怀玉一脸迷惑“啊扶游”

    扶游抱着手,在他面前的栏杆上坐下“狐狸精温柔又体贴,还会吟诗作对,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他举起手里毛茸茸的帽子“你看这个帽子,就是临别的时候,狐狸精送给我的,狐狸毛做的,可暖和了。”

    怀玉伸手要拿,扶游一抬手,把帽子举高了。

    其实这是秦钩的帽子。

    扶游把帽子戴上,在怀玉面前使劲嘚瑟。怀玉扬手一按,就把帽子用力压下去,直接盖住他的眼睛。

    “扶游,我打死你”

    “诶怎么天黑了”

    扶游在原地打转,怀玉拍了一下他的手,让他在原地转圈,站起身,回房间去了。

    扶游回了自己房间,洗漱休整一番,就已经是傍晚了。

    晚饭后,大夫过来给怀玉诊脉,扶游撑着头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

    怀玉倒是一脸轻松,对他来说喝药诊脉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多时,大夫收回手“没什么大碍,慢慢地将养着,药继续吃,好好保养,不会有事的。”

    扶游看着大夫的脸,试图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怀玉掐了他一把,给大夫使了个眼色“别乱看,你再把大夫给吓着。”

    扶游收回目光,送大夫出去,趁机问问他怀玉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大夫说的话倒是平稳“扶公子放心,没问题,好好将养着没问题的。”

    扶游倒也没注意他古怪的神色,点点头,将他送出门,然后转身向回。

    回到怀玉那里,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所以到底是哪个狐狸精把你的魂都给勾走了”

    “就是那个呗。”扶游的声音变小了一些,“皇宫里的那个。”

    怀玉撇了撇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要是你被欺负了,我怎么安心”他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的喜服做好了,要不要试一下”

    扶游蹙眉“你真的想好了”他指了指自己“真的要和我成亲”

    “嗯。”怀玉握住他的手,“只是一个仪式嘛,我找不到别人了,你已经答应了。”

    扶游眨了眨眼睛“可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会的,只是一场仪式,就当是我求你的。”怀玉朝他挑了挑眉,“再说了,往后你要是被欺负了,你就可以立即变成怀玉的未亡人,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扶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真的吗”

    “我保证,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关上房门,你就当是陪我过家家,我真的很想成一次亲。”怀玉把他从位置上拽起来,“走,去试一下喜服。”

    扶游被他拉到里间,怀玉从衣箱里拿出正红的喜服,丢在他身上“穿。”

    “噢。”扶游抱着衣裳,看了看,“怎么有点像裙”

    怀玉捂住他的嘴“没有的事,你看错了,马上试一下。”

    怀玉退出去,还把里间的门给关上了。

    不多时,扶游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开门“怀玉,你最好现在就过来跟我解释。”

    怀玉回头看他,眼睛一亮,起身迎上前“扶游,你可太好看了,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穿这个肯定很好看,是我做梦都想要娶的人。”

    扶游当然不肯,被他强拉过来坐好。

    怀玉试图劝服他“你要是在我快死的时候穿这个,我肯定得马上坐起来,我怎么能放下你跑去死我得诈尸。”

    他抱着扶游的胳膊“扶游,求你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其他人看见的,不会妨碍你做史官的名声,只是偷偷陪我穿一下。你救我出花楼,还给我请大夫看病,你就做好人做到底,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我知道我没有多久了”

    原本不为所动的扶游一听这话,惊恐地抬起头“好了好了,你别胡说八道,我穿,我穿还不行吗”

    “嗯。”怀玉点点头,举起右手,“我保证不会被别人看到的,我都安排好了。”

    扶游抱着衣裳回去了,临走时还嘱咐怀玉记得喝药,怀玉朝他挥挥手,他一走,就把药汤倒了。

    南边的小城果然暖和,才开春,日光和煦。

    秦钩牵着马,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市。

    他是偷偷过来的。

    扶游走后,他独自在宫里待了几天,试图用批阅奏折麻痹自己。

    但是只要闲下来,他就不由得想到扶游,想到扶游穿着喜服同别人成亲的场景。

    没多久,奏折全部批完了,他无事可做,每日每夜都想到那个场景。

    他实在是无法忍受,最后还是跟着扶游的脚步,来到了这里。

    他不是故意要跟踪扶游的。

    一身便装的崔直向路人打听扶游的住所“请问,采诗官扶小郎君的宅子在哪里”

    路人指了指前面“沿着这条街往前走,走到最前面,往右转,有个挂着红灯笼的宅院,就是扶小郎君的宅子。”

    红灯笼

    崔直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秦钩。

    秦钩顿了一下,问道“他是要办喜事吗”

    “是啊。”

    正巧这时,几个小厮抱着食盒喜果、红绸锦缎从街上走过,路人连忙道“诶,那就是扶小郎君家的小厮,你跟着他们走,就能找到扶小郎君了。”

    他热心肠,还要帮秦钩把他们喊住,让他们带秦钩过去,秦钩赶忙牵着马走远了。

    他还不想和扶游面对面,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倘若扶游真要和怀玉成亲了,他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扶游面前

    而且他不请自来,万一扶游生气了,该怎么办

    秦钩绕了条远路,才走到扶游的家门口。

    扶宅上下焕然一新,喜气洋洋,一看就是要办喜事了。

    秦钩站在门前,整个人都怔怔的,久久回不过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让秦钩猛然回过神。

    “我不爱吃喜果,我不吃”

    是扶游的声音。

    秦钩猛地回神,转过身,牵着马躲到一边。

    扶游被怀玉拽出门,怀玉劝他“走嘛走嘛,再买一点。”

    秦钩站在门边,眼睁睁地看着扶游被拽远了,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不般配。

    崔直转头看看秦钩“陛下”

    秦钩神色微沉“找个地方住下。”

    崔直就在扶家宅院门口找了个客店住下。

    秦钩站在房间窗前,正好就能看见扶家。

    扶家这几天都在装扮宅院,小厮们进进出出,拿着东西进来出去。

    秦钩眼看着扶家门前的红灯笼又换了新的,还有工匠进去建造青庐。

    崔直则负责把皇都里的奏折拿过来,放在秦钩案头,秦钩有空的时候会批复,等批复完了,崔直就把奏折都拿回去,换新的。

    没多久,就到了大吉之日。

    这天一早,秦钩就站在窗户前,紧紧地盯着扶家门前。

    很快的,便有一个男人穿着喜服,从扶家门口走出来,翻身上马。

    他一出来,秦钩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了。

    等等,这人是谁他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他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或许要成亲的根本就不是扶游呢

    秦钩猛地回头,把正倒茶的崔直吓了一跳。

    秦钩抓起披风,立即出了门。

    怀玉的房间也焕然一新。

    怀玉穿着礼服,端坐在榻上,扶游跟着他坐在榻上,扭头看他“郑哥儿去王姑娘家接亲了,没那么快,我们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吗”

    怀玉正色道“不可以。”

    “我的脖子好酸。”扶游扭了扭脖子,头上的钗环叮叮当当响起来。

    “保持端庄。”怀玉转过头,看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顿了一下,“好了好了,你可以休息一下。”

    扶游放松下来,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他不满道“你把我的宅子借给别人成亲,都没问过我。”

    “什么你的宅子你这宅子一直都是我在打理,要是没有我,你这宅子早就长满杂草了。”怀玉也忍不住放松下来,喝了口茶,咳嗽了两声,“小郑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宅子还没修好,我借给他用一下怎么了而且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他们的掩护下成亲,这样不是很好吗一举两得。”

    又过了一会儿,扶游喝了满肚子的茶,他摸摸肚子,估摸着时间“该回来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他下了榻,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看了一眼。

    没等到接亲回来的郑哥儿,却等来了几声大喊“诶,你是谁啊扶小郎君今天不见客,你报上姓名,我帮你通报一声”

    糟糕,不知道是谁来砸场子了。

    扶游朗声道“谁啊”

    外面的人并没有理会他,扶游刚要出去看看,就被怀玉拉住了。

    “你穿件衣裳再出去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抢亲呢。”

    扶游披了件披风,再戴上兜帽,把珠钗都遮住,然后跑出去看看。

    “怎么回事”

    扶游抬起头,与秦钩对上目光的瞬间,秦钩的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

    小厮们拼死拦着秦钩,见扶游出来了,连忙道“扶小郎君,这个人直接闯进来”

    扶游抿了抿唇角,很是无奈,对他们道“没事,麻烦你们了,今天是好日子,你们去拿喜钱吧。”

    小厮们退下去,秦钩忍着眼泪,上前想要拽拽扶游的衣袖,最后还是没碰到扶游“对不起,我自己跑过来了,我很害怕我现在马上回去。”

    扶游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来都来了,进来吧。”他拽着秦钩往里走“你去我房间里待着,今天都不许出来。”

    “是”

    秦钩还没来得及点头,扶游头上的兜帽被风吹开,一支簪子掉在地上。

    扶游回头要捡,下一刻,怀玉猛地推开窗子。

    “扶游他怎么在这里”

    秦钩捡起金簪,把它戴回扶游的发上。

    扶游拂了拂发髻,看向怀玉“我不知道他会过来。”

    怀玉气得红了眼睛“本来就是随便成个亲,走个仪式,你不想跟我成亲,你不要回来就好了,你还你还把他带回来气我。”

    最后秦钩还是被允许进了房间。

    他坐在位置上,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成亲是怀玉的愿望,他找不到其他人,就求扶游跟他成个亲。

    可是他也不想坏了扶游的名声,就想着两个人暗地里玩一玩就好了。

    正巧这时,怀玉有个朋友要成亲,冬天的时候宅子被雪压垮了,没地方成亲,怀玉就让他们过来成亲,自己也跟着玩玩。

    所以他们当然不算是真正的成亲。

    只是

    秦钩看着挤在窗前观礼的扶游和怀玉,还是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就为了哄怀玉,所以扶游穿了裙装,还梳了发髻。

    扶游一向好看,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可他是为了怀玉才这样打扮的。

    秦钩心中不快,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扶游没有计较他私自跟来,还让他进来,就已经很好了。

    他只能默默地盯着扶游。

    扶游趴在窗前,和怀玉远远地看着前边成亲的场景,说说笑笑。

    “你看那个小孩,他捡了最多的喜钱。”怀玉指了指前边,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儿红晕,“等我重新投胎,我就要做这样的小孩。”

    入了夜,搭建在庭院里的青庐亮着烛光。

    怀玉的房间里没点蜡烛,他拉着扶游坐在走廊前,远远地看着青庐那边。

    扶游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脑袋,发上的金钗也被他甩得飞来飞去的。

    怀玉按住他的脑袋“别乱动,好好看。”

    与此同时,秦钩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傍晚的露水沾了一身,像是被人丢弃在那里的。

    怀玉硬按着扶游,抱住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扶游觉得别扭,但是怀玉力气太大,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青庐里的烛光都暗了下去,万籁俱寂,唯有低低的虫鸣。

    月光皎洁,照在怀玉面上,他垂着眼睛,似乎是要睡着了。

    扶游刚想把他推醒,喊他回去睡觉,怀玉就开了口“我没睡着。”

    他抬起头,调整了一下姿势,重又靠在扶游身边。

    “扶游,我感觉不是很好。”

    扶游一惊“是不舒服吗我让他们去请大夫。”

    “不要。”怀玉抱住他的胳膊,“我缓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扶游低头“你脸色很难看”

    “那是月光照的,我没事。”怀玉吸了吸鼻子,“其实我去年就觉得我不行了,主要是想跟你成亲,去年你又一直守着我,我才多拖了一会儿。”

    扶游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大“好了,你别说了,我去喊大夫”

    “要是没有你,我去年保准熬不过去。”

    前世扶游死在他前面,他就是在去年死的。

    扶游害怕得很,唤了一声,连声音都在颤抖“怀玉”

    怀玉按住他的手,恳求道“我没事,你别喊人,求你了,不要喊别人过来,我不要别人过来看见。”

    他这样说,扶游当然不敢再动,只是陪着他。

    暮色低垂,晚风微凉,扶游想了想,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搓搓他的手臂。

    怀玉身上冷得厉害,扶游揽着他,简直像是揽着一个冰块。

    “我要死,也不会在今天,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等过了今天,我才能死。”怀玉垂了垂眼眸,“我从小就想成亲,以为成了亲就能离开花楼。后来遇见你,就想跟你成亲。你对人真好,光是做朋友也很好,是我总是跟你使小性,还得寸进尺,想要挟你,跟你成亲。”

    “我本来就是这么坏的人,花楼出来的人,手段肮脏,就会勾人,我就是这样的人。”怀玉靠着扶游,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可我是真有点喜欢你。”

    扶游喉间哽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每次打更,扶游都轻轻地喊一声怀玉,怀玉也轻轻地应一声,让他放心。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夜幕低垂,安静得像没有其他人一样。

    秦钩独自站在树下,沾了一身的露水,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晨光熹微,日光透过云层,照在怀玉的面上。

    扶游握着他的手,想要帮他搓一搓,好让他暖和些。

    正当此时,秦钩的暗卫也找来了。

    暗卫在秦钩面前跪下,声音低低的“陛下,太后殁了。”

    扶游猛地一动,挂在发上的金钗,叮当一声,就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