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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荷包
    翌日一早, 姜燃的屋门被寒珠敲响。

    他面色冷漠地跟着寒珠下楼。

    日光穿过花树,风摇曳着花枝,偶尔落下几片花瓣。树影中多了张吊床, 南柚躺在吊床上, 眯着眼睛, 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吊床不远处坐着应长欢,正拿着小算盘拨着,算这些日子在鹿城的花销。

    南柚伸出一条胳膊,去够桌子上新摘的草莓, 因还隔着段距离, 她又是个懒骨头,连翻身动弹一下都不愿意, 够了半天, 摸了个空。

    “公主, 姜公子到了。”寒珠上前, 端起草莓,递到南柚跟前。

    南柚起身,身上堆的花瓣簌簌坠下。

    她一见姜燃,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 比她头顶的日光还要灼眼。

    “阿燃, 你来了。”她跳下去, 故作摔了一跤, 往他怀里扑。

    姜燃犹豫了一下,没躲,被她搂住了腰。

    她身上都是花的香气,混着日光的燥意,一股盛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南柚松开姜燃, 对着寒珠比划“腰身大概这么粗,你先记下数据。”

    寒珠笑着向姜燃解释“姜公子,公主说你的衣裳旧了,命我们给你裁几套新的。”

    姜燃身上还是从狐族穿出来的那套紫衣,在乱葬岗跟恶灵大战,磨损得不成样子,多亏他手巧,绣了些花纹,看不出来是补丁。

    寒珠拿尺子给姜燃量了其他尺寸,量完尺寸,南柚说“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她抓起姜燃的胳膊往外走,行至应长欢身边,想起他是男配,走始乱终弃的剧情时,还要拿他当工具人。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恶毒女配,要对剧情查缺补漏,不能让这个工具人当得太过明显,她决定先铺垫铺垫,便对应长欢说“你一同去,你的衣裳也旧了。”

    身旁的姜燃不甚明显地皱了下眉头。

    应长欢是南柚的账房,南柚的一应收支,都在他手里的这把算盘上。

    他拨算半天,这些日子的花销已超出原本预计的支出,正愁眉苦脸,不知从哪里补回来,南柚还要给他和姜燃裁衣裳,只好委婉提醒“公主,咱们的开销已经超过预算。”

    “无事,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回西京了。”

    城内有家成衣铺,店里的裁缝是鹿城最出名的。南柚带着姜燃和应长欢两个,直奔这家店。

    掌柜见南柚是个大客户,眉开眼笑,好声好气伺候着。姜燃的尺寸已经量过,南柚让他们给应长欢量尺寸。

    南柚转头,指着壁上挂着男装,说“这件取下来,给他试试。”

    新裁的衣裳要好些日子才能送到手上,姜燃的旧衣不能再穿,南柚打算给他买两套现成的凑合着。

    “这件,还有这件,里头那件,都拿下来。”南柚财大气粗地挑了几件她喜欢的颜色。

    鹿城不比陈国,老板与店里的裁缝只见过男子给女子买衣裳,没见过女子出手阔绰,为男人豪掷千金,都不禁打量起姜燃和应长欢。

    这两位少年郎,一个形貌昳丽,一个俊朗温雅,品貌皆是上乘,放在鹿城也是一等一的罕见。

    姜燃换上白衣,从屋里头走出来。

    “我就说阿燃穿这身好看。”南柚高兴,叫他们把衣裳都包了。

    她不喜暗沉严肃,给姜燃挑的多是清新淡雅的颜色,南柚让寒珠把姜燃的旧衣扔了,姜燃只好从新买的衣裳里头挑了件靛青色的,把身上这套亮眼的白衣换下来。

    店里还卖些衣物的小配饰,南柚走到架子前,抬手取下一枚藕荷色的荷包。

    荷包绣工精巧,香气扑鼻。

    南柚想到什么,唤了一声“长欢。”

    姜燃掀帘而出,刚好撞进南柚低头把荷包系在应长欢腰间的一幕。

    “长欢,这个很适合你。”南柚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姜燃的反应。

    应长欢受宠若惊“多谢公主。”

    少年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这个冷漠的反应让南柚十分失望。

    几人踏出店铺,街头一块告示牌前人头攒动,南柚不由好奇,吩咐道“寒珠,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后,寒珠回来报“启禀公主,是城主府张贴出的告示。告示上说,未来的城主夫人祝嫣小姐,不满意府里绣娘绣出来的嫁衣,打算从城内征聘新的绣娘,有意向的,可前往城主府自荐。”

    应长欢道“公主想进城主府,又不愿暴露身份,这倒是个好机会。”

    寒珠皱眉道“堂堂陈国三公主,岂有给别人绣嫁衣之理”

    南柚亦道“我们陈国女子能诵诗书,打算盘,观天象,舞枪弄棒,行军打仗,就是不会做刺绣。”

    好叭,她说了一大通,就是在掩盖她连颗扣子都不会缝的事实。

    “我去。”声音是从南柚身侧的姜燃口中传来的。

    第二日,姜燃果然进入城主府,与一众绣娘参加考核,最终绣出一朵牡丹,引来园中蝴蝶栖息,被破格留下。

    嫁衣样式复杂,就算有九名绣娘通力合作,也要绣上一个月的时间。两日后,南柚以姜燃表妹的身份,跟着姜燃入府。

    听闻姜燃绣出的牡丹能招来蝴蝶,祝嫣特意召见了二人。

    南柚从前只闻其名,这回终于得见祝嫣真人,不免多看了两眼。

    毕竟是这位在鹿城搞出以鹿为尊的荒唐事来。

    祝嫣容貌秀美,体态端庄,只是肤色过于苍白,神色间又隐隐透出倦态,给人一种不符年纪的沧桑感。

    祝嫣客气地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吩咐丫头,带他们去园子里休息。

    南柚挑了间与姜燃房间挨着的屋子住下。

    太阳落山后,城主府里里外外,各处角落都点上灯笼照明。

    据说,是那位祝嫣小姐夜视不好,曾有一处的灯笼被风吹落,害得那祝小姐跌了一跤,此后城主就吩咐下去,城主府入夜后,必须将各处的灯笼都点亮。

    数日下来,南柚与园子里的几个丫头都混熟了,旁敲侧击出些信息。

    千笙这个名字是整个鹿城的禁忌,她当然不敢张口就问,她打听的是祝嫣和鹿林深的事。

    千笙与鹿林深、祝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提到鹿林深、祝嫣的纠葛,就难免扯出与千笙有关的陈年往事。

    祝家是鹿家的幕僚,祝嫣从小长在鹿家,与鹿林深亲密无间,鹿家惨案那日,祝嫣回了祝家,刚好避过一劫。

    她的父亲没有那么幸运,葬身在这场灭门惨祸中。一个失去父亲,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祝嫣与鹿林深,某种程度上算得上同病相怜。

    三年前,鹿林深被修罗宗的门徒暗算,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时,为祝嫣所救,祝嫣却为此丢了性命。传闻千笙有三颗救命丹药,一枚救了险些惨死灭门案中的鹿林深,一枚救了她的大弟子卓逸然。

    鹿林深跪在千笙的洞府前,苦苦哀求她赐予祝嫣最后一枚救命丹丸。

    千笙拒绝了鹿林深。

    鹿林深满怀悲愤,抱着祝嫣的尸首,遁入深山。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七日后,鹿林深带着复活的祝嫣回到鹿城。从那时起,鹿林深与千笙师徒就有了嫌隙。

    府里人不知道的秘密,或许,祝嫣的梦境能给南柚答案。

    南柚点亮灯烛,躺回榻上,取出魇珠。

    姜燃多疑,鹿林深修为高,只有祝嫣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三个身上都有南柚想要的东西,南柚挑来挑去,决定先拿祝嫣做实验。

    使用魇珠,需在对方入睡后,脑海里想着对方的样子,握着魇珠,侵入梦境。

    因施术者是以元神入梦,如若对方做的是个平和的梦,大家都相安无事,要是个噩梦,施术者很可能陷入危境。

    南柚催动魇珠,第一次入梦以失败告终。

    祝嫣睡下后,心境平稳,没有做梦。

    半个时辰后,南柚再次催动魇珠,试着入梦。这次她的运气很好,祝嫣做梦了,梦的还是与鹿林深和千笙有关。

    祝嫣第一次见到千笙,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祝嫣一向自恃美貌,在千笙面前,却油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也是南柚第一次见到千笙的真人。

    她比狐王晚晚交给她的那幅画上美得多,毫不客气地说,画笔远远绘不出她的灵秀,便是她的母亲狐王,与之相比,也稍逊三分。

    难怪祝嫣会在见到千笙后感到害怕。

    这样美貌的女子,与鹿林深相依相伴七年光阴,嫉妒几乎冲昏祝嫣的头脑。

    祝嫣与鹿林深青梅竹马,有着这层关系,祝嫣也跟着鹿林深喊千笙师尊,住进她的洞府。

    祝嫣在千笙的洞府里发现狐狸毛后,没有告诉鹿林深,反而重金收买修罗宗的门徒,暗算鹿林深。

    修罗宗门徒众多,参差不齐,当中有不少贪财,又惯使些下作手段的,鹿林深没留神,着了他们的道,醒来时,祝嫣躺在他怀中,奄奄一息。

    他以为是祝嫣救了他。

    如外头传言那般,鹿林深抱着祝嫣的尸体,跪在千笙的洞府前,求千笙施救,被千笙拒绝。

    鹿林深苦求三日,千笙始终不肯松口,鹿林深悲愤之极,带着祝嫣离开,途中遇到一名老道。这老道也是修罗宗门徒,是祝嫣为自己买通的后路。

    他们师徒相处七载,别人看不出的情意,祝嫣能看得出。祝嫣想用自己的命,在鹿林深和千笙之间划下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祝嫣死后,鹿林深把她的魂魄封禁在身体里,随着生机散尽,魂魄也快散了。老道为鹿林深指出一条明路取他人生机,为祝嫣续命。

    当时林中并无旁人,鹿林深走投无路时,一头小鹿从眼前窜过。这辈子没滥杀无辜过的鹿城主,取了无辜小鹿的生机。

    但鹿的生机有限,祝嫣要想活下去,就得不停残害鹿的性命,借鹿的生机,为自己续命。也是因此,鹿城才出了个以鹿为尊的荒唐规定。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平祝嫣心底的那些愧疚。

    梦境结束在祝嫣伏在鹿林深怀中,为那些无辜小鹿哭泣不忍的画面中。南柚睁开眼睛,窗门半掩,浩瀚长空一弯清亮的月,泻下满地银光。

    她将魇珠捧到跟前。

    珠子透出滚烫的热度。

    长夜漫漫,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南柚合起手掌,试着再以魇珠入梦。

    这次她有了底气,进入的是姜燃的梦境。

    姜燃的梦里是凛冽寒冬,南柚冻得直打哆嗦。他明明最讨厌冬日,偏偏在梦境里出现寒冬,可见这个梦不大好。

    苍白的颜色覆盖着眼前的宅子,大雪几乎没过膝盖,南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鹅毛白雪纷扬而下,寒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鹿城正是春夏之交,为图凉快,南柚只穿了一件薄衫,这会儿冻得脑子都不会转了,好一会才认出这是她的公主府。

    南柚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栽进雪里,再次爬起来时,雪地里多了一截人腿。

    雪下得厚,依稀是个人被埋在雪里,漫开的血色和冰雪冻在一起,被新落的雪覆盖。

    南柚把雪刨开,露出那人的身体。她费了老大的劲,将他的脸翻转过来,看清尸体的面容后,南柚惊得坐在了地上。

    “载素”

    不止载素,雪里还埋着寒珠和公主府的其他人,就连那只看门的大黄狗默默,也死在这场大雪里。

    显而易见,有人屠了公主府。

    南柚看着满地的尸体,面色青白交加,双腿颤抖地从雪里站起。

    大雪压弯枝丫,爆出“咔吱”的声响,南柚抖落满身的雪,沿着长廊奔跑。

    危险,必须快点从公主府离开

    惨叫声不断从耳边掠过,鲜血的腥气,裹着冬日的寒,被北风送到南柚的鼻端。

    南柚告诉自己,都是假的,这是姜燃的梦。

    公主府的布局,她比谁都熟,后院有个小门能出去。

    南柚提起裙摆,拼命地跑着,却在拐了个弯后,突然停下脚步。

    一丛假山前,玄衣少年手中的剑,干净利落地刺入应长欢的胸膛。

    温热的血珠溅落在应长欢腰间的荷包上,晕出触目惊心的颜色,他倒下的地方,雪变成了红色。

    姜燃抬脚踩着应长欢的胸膛,指尖微勾,那荷包就飞入了他的掌中。

    他缓缓回过头来,唇角一弯,露出邪气的笑容“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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