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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死亡的症结(7)
    她是杜家的老虎吗?你们就那么怕她。我没好气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小菊没过多久,敲门进了我房间。

    杜娟,睡了吗?黑暗中,小菊问。怎么不开灯?

    小菊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这间房子,小菊和我一样熟悉。

    杜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总是和你大姐吵呢?她说你的时候,你就听着,你小一些,再说她当着那么大的一个官儿,习惯教训人呢。小菊好心地劝我。

    小菊,你觉得钟怎么样?我突然问小菊。

    什么怎么样?小菊没听明白我的话。

    我问你,杜红的男朋友怎么样?我重复了一遍。

    挺不错的一个小男孩。小菊说。

    你会喜欢这样的小男孩吗?我又问。

    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你和你爸是不是为这事吵?小菊很紧张地问我。杜娟,你千万不要干傻事,你大姐不会放过你的。小菊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我没有再说话。睡吧。我关掉了灯。

    第天,家里来了好多客人。杜大毛的死不象锦洪的死,被弄得哀声四起。在林家大湾,七十岁以上的人死了,称为喜事,象杜红她们戴孝的手帕全部是红的,意味着喜气。

    这是杜家大湾的风俗。杜大毛不在了,杜锦明担负着杜家的全部事宜,杜梅也没怎么管事,忙着应付她的客人,和我打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倒是钟和杜红好象在闹别扭,钟不怎么和杜红说话,总是一个人闷在一边,想心思,杜红站在远处看他。我不理杜红,对杜红的那股恨意一直在心头驱赶不去。

    杜大毛的葬礼空前地热闹,杜家大湾的所有人都被宴请了一遍。林河镇的大小头儿都来了,子城也来了许多人,柳顺又来了。我夹在人群中,和其他所有来送杜大毛上山的人没多大区别,我没有哭,眼泪早就在锦洪的葬礼中消耗尽了,对杜大毛的死,我不再象前两天一样沉重,我对自己的这种心情陪感鄙夷,我是不是也象杜红一样,认为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以紧张的?还是我真的在恨杜大毛,在希望杜大毛死掉。

    我弄不懂自己。

    柳顺走近我,问我,杜娟,过得好吗?

    凑合。我也不象上次一样见谁都不搭理。

    杜娟,你爸一走,你以后恐怕回杜家的机会越来越少,一个人在外如果混不下去,就回子城去,柳家随时欢迎你。柳顺倒是很体贴地为我盘算着。

    谢了。我跟着人群往后山走去,不再理柳顺。

    他是谁?钟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我身后响起。

    你陪你的杜红去。少掺和我的事。我不领钟的情。我看到杜红在朝我们这边看。那股恨意又从心底冒了出来,我故意靠近了钟,贴在他的耳边哈了一口气,钟的脸红了一下,杜红从人群里奔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杜红怒气冲冲。小姨,你害死了你爸,还有心情在这儿勾引男人?你真不要脸。

    你是不是又想挨揍?我压低声音问杜红,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客人,我肯定又会象上次一样扇杜红耳光的。

    钟怕我们再吵架,拉着杜红迅速离开了我。我冷笑了一声,眼泪却流了下来。小菊走近了我,说,杜娟,别太伤心了,人老了,走了也清静。

    小菊以为我在哭杜大毛。我也不明白,我到底爱不爱杜大毛,他的死,我怎么就流不出眼泪来呢?

    锦洪死后,我对杜家的人,恨比爱多。

    道师仍然在念那些我听不懂的词儿,黄标纸仍然在满天飞,鞭炮一声紧一声,一直响了不停,几个姑姑,二娘又在一如从前地数落着杜大毛的一生,在她们的哭声中,有几个是真的在伤心呢?

    杜大毛死了,二娘会伤心吗?二娘的哭声里,我听不出来。二娘的哭声象唱歌似的,和以前哭锦洪一样,她们哭丧的水平都很专业,说哭就能数数落落地哭,说停也能马上停止,我搞不清楚,她们伤心的真诚程度到底有多少?

    杜梅没有哭。锦洪死,她也没有哭,我以为杜大毛死,她会哭,没想到,她仍然没有哭。难道女人一当官,心肠就能象男人一样刚强吗?我对杜梅越来越不理解。

    终于把杜大毛送上山了。我坐在杜大毛的棺材边上,看着挖墓人还在一铲一铲地往外扔土,棺材被人抬起来往那个大坑里放,那一刻,我的心跟着棺材一起猛烈地往下沉着,我突然不再恨杜大毛了,突然明白,杜大毛一直在爱我,用他那种近乎冷漠的态度在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