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醒来，头沉沉的。感觉浑身无力。手心里抓着温软的手，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没有睁开眼，就闻见了一阵独独属于她的芳香。他睁开了眼，入眼的是一张陌生有熟悉的脸。他猛地松了手。离弦吓了一跳往后退。撞到了正向前来凑近的徵羽。

    “啊——”徵羽尖叫一声往侧边跌去。他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看见了她的脸。不曾多想就伸手抱住了她。受伤的手臂被重力一压。他整个人觉得仿佛是被千金重石给压住。可是他却拼了命也不想放手。

    就这样一滚，滚进了他的怀里，抬头看见了他苍白的脸。隐忍着痛楚的神情。她着急起身，查看他的伤口。一看之下，心里头愈发的着急。“离弦，快拿干净的纱巾来，快——”

    她低头处理着他的伤口。仔细看着那些伤口，忍不住想要落泪。“这么些伤，是怎么造成的？不止是树枝还有刀什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并不是想要问他什么问题，想要一个答案。所以不待他开口，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他伸手擦拭着她的泪。明明只是一个很温柔的动作。可在现在他却连抬手都觉得好困难。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只感受到她滴落的眼泪。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他安慰的话在耳畔响着。她泣不成声。

    她从来不是矫情软弱的人，那她为何要哭。这泪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这反常的泪，让他不安。

    “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无力开口，只是直直看着她。徵羽轻笑，“我的心不在你这里。在不在你身边都是一样的。就当我已经死了。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不好吗？”

    他依旧只是笑着，看不出是喜是悲。突然那死寂的眼闪了一下。她的心猛地一跳。“就算是死，也不会放你走。”

    “有必要吗？”她低下头伏在他的心口，缓缓闭上了眼。“牵着我的手，真的这么重要吗？”

    “死是能将我们分开的唯一理由。”

    “死……”她觉得好累，伸出双手搂住他。“那么就让我死吧。如果死是唯一的办法。”

    “是吗？”他无力地闭上眼。最终判决吗？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不爱就是不爱，她终究是骗不了自己。这么些年，他的所作所为，终究是有了报应。“那么，我们一起去死。”

    “不……”她的脸颊贴在他的心口，温暖他的胸口。“就我一个人。我已经不想再……”

    突然她坐起身，他随之睁开了眼。正对上她含泪的双眸，“十年前，因为我的恨，你成了十恶不赦之人。十年之后，你若是再为我和自己的亲弟弟反目成仇，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他不知道，如果这是得到她的唯一方法，他不惜任何代价。

    “你爱上的不是我，只是十年前那个轻狂的无所不为的女人。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我的心不再狂野。你渴望从我这里得到的对你所有疯狂行径的认可的我，已经不存在了。你的所作所为，我无法理解，我不能理解。”

    “原来……”他笑，笑到咳嗽，整个人卷缩成一团。伤口的痛，心口的痛，撕心裂肺。撕扯着他整个人，撕扯着他的心，撕扯着他的意思。碎成片片。他会这么泯灭人性，是因为他爱她，所以她的一切他都能比包容。尽头，她却告诉他，这么不堪的他，她接受不了。是谁的错？是命运？

    “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伤口处渗出的血，愈加苍白的脸，她紧紧抓着他的双臂，“不要再笑了。求你……”

    “王妃，王妃，到了！到了！”离弦不敢插入两人之间，见这状况，她被吓得六神无主。外头有人禀报。她匆忙上前帮助徵羽。“王妃，王妃，我来——”

    两人合力将他搬下了马车。随行的侍从见状忙着上前帮忙。一行人好容易将他抬到了床上。他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徵羽再不忍也只有放下手去开药。抓了药，命离弦就在眼前煎药。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徵羽命令守在榻边的所有人都离开。独自守在床榻，看着他坐起身来。他单手支撑着，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血色染红了那白色的纱布。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躺好。”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目无焦距。

    “如果你这么撑下去，从今而后你的手就要废了。躺下……”

    他依旧无动于衷。她伸了手扶他。他扬手挥开了她。一时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猝不及防地被甩开，踉跄后退了一步之后撞到了后头的屏风，反弹往前几乎要跌到床上。

    他也不知道这样轻轻一挥会有这样的结果。挣扎着站起身护住她。又是猛力地一撞击，他无力地跌回床榻。徵羽站稳后着急地去看他。“有没有怎样？”

    “没事！”他抽手，不想要她的碰触。她感觉得到，以至于喂药的事，她都交给了离弦。“离弦，你好好照顾陛下。我出去一下。”

    出了门，询问了一下跟过来的人在哪。很快就找到了。他就靠在马槽边，扯着干草在玩。

    她缓步走上前去，朝他笑了笑，“跟到这里，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他吹开了手中的稻草，侧首看了她一眼，“可以走了吗？”他的手比了比幽冥山庄的方向。徵羽微微摇头。她抬起下颚，视野尽头，可以看见那密林间有星火在闪耀。

    “还有什么人在那上面？”她似在问他，却更像是在自问。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星火轻声笑了，“不是说过还有人在找你吗？他现在也朝着你在的方向来了。你真的不准备走吗？”

    她摇头。如果走可以解决问题，她早就走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还是走的好。在这里，你也无法选择你真正要的。若是他们两个因为你而生或者死，你确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我不肯定，我也无法肯定。我究竟要什么。就算我不在这里，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