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中，消受的背影很清晰。然后渐渐走远，没有留下痕迹。唯有微风吹起那一角的窗帘，不停地摇摆。这些日子，肚子渐渐大了，走起路来有些不方便。挪了许久才到了书房。想要改一张脸很简单。可是她的大肚子怎么遮掩。没有心力，所以想要找一找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她在书柜边上，上上下下不停地翻找着什么。小梅进来，只见她在竹梯上来来回回。赶忙按住了梯子的下端。

    “主子，你是要找什么，奴婢给你找。你这样万一摔下来。”

    “小梅，别担心这么多，只是怀了孕，怕什么。我想要找一些书，打发时间。”

    “主子你喜欢看什么类的书。我以前只准看乐理的书籍。可是对乐理还是一窍不通。”她说着干笑了好几声。“有的时候看见好曲子，忍不住哼出来，也很有趣。”

    “如此……”徵羽提裙，缓缓走下楼梯。“你拿一本来，我看看。”

    寻了一本乐谱，看得一头雾水。可是她的个性就是喜欢钻牛角尖，看不懂还非要继续看。直到看到两眼酸涩。也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叹了口气，然后搁下了书。

    “小梅……”

    小梅正在整理书架，回过身来问，“怎么了？是太无聊了，是吧？奴婢给你找一些，都是记录坊间故事的书。很有意思的。”

    徵羽抬头看了看天，摇了摇头。“傍晚了，晚霞真的很美。陪我去看看吧。”

    小梅心里头隐约猜到她可能是心里有事。又不便多问，收拾了一下，擦了擦手，扶着她步出内室，走至廊下。抬头看了看夕阳，又向前走了好久不，扶着栏杆，看着底下水中的倒影。绰约游离，那雕栏玉砌，美轮美奂。

    她一扬手，冗长的袖子随风飞扬。意气风发却掩不住那一丝憔悴。“主子，这一日你都在想些什么？看你的样子，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是啊，我想着以我现在的身形，换装成谁都不像，是不是？”

    “这……”小梅不得不承认，有了身子身形是特别的，换装也只能换了脸，可是身形的话。“主子想要换装？做什么呢？”

    “我想要离开，去天一谷一趟，至少要处理好金缘阁的事。”

    “如此……”小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徵羽笑道：“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一直是一个人想主意，有的时候思维局限了，有的时候思维又闭塞。往往是费神又无用。”

    “主子，容小梅放肆。这皇城，只有一个人，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碰触。”

    “谁？”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徵羽了然，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假装成他倒是没什么问题，难的是找个好理由出宫。再等两天吧，我再想想。”

    累极了，靠在廊下，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他的手拂过她紧闭的唇。睡梦中的她，张开口就咬。不轻不重，不痛不痒。

    身侧的侍女，倒抽了一口冷气，被他一个眼神吓到连气都不敢喘。察觉到异样的徵羽，微微扇动着眼睑。等她松开了嘴，他抽手后，接过侍女递上来的丝帕。

    “陛下……”李公公一直站在后头，一直紧揪着眉。也不知道这陛下还有那景国师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这个婧王妃，是不是迷恋太多，纵容太多。更不知道这婧王妃究竟是什么性情的人，时而温柔如水，时而冰冷无情。

    “有什么事吗?”

    “柔妃等了你许久……”那会儿说是去柔妃那里，突然间国师有事，又谈了许久。好容易抽身，陛下又到了这婧王妃这里。想至此才想起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小梅。“姑娘，先替你主子收着。”

    “李公公这是……”

    “七爷来的信。王妃恐怕等了许久。”两人窃窃私语。刘子辉扫了他们一眼，“出去——”

    两人怯怯退了出去。隔着那层薄纱，李公公看见了两人缓缓挨近。徵羽睁开了眼，撑着坐起身。见是他，竟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明明是极度危险，又深不可测的一个人。可是竟是她唯一感觉放心的人。只因为她太清楚，他对她，掏出了一颗赤子之心。

    他抓起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瞧你的手，冰冷冰冷的。”

    她抽回手，不咸不淡地开口，“多谢关心。”

    “这些日子渐渐就要转凉了。你自己小心些。日落了，还在廊下睡着。忘了太医怎么吩咐的吗？”他温言温语，神情和颜悦色。

    她木然看着他，她仿佛看见了桃花满天飞舞，桃花影中，那深情的眼眸。何处见过，何时见过，那桃花林，却又在何处？她记不清了，记不得了，那些模糊的，似曾有过的记忆让她害怕。心里头一阵一阵的痛。

    “陛下，我刚刚听李公公说你不是要去什么柔妃那里。”她挥开了薄毯，起身的时候着了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站起身，绕到帘后，拿了那信件。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匆匆浏览了一下，收拾好了搁在了袖中。转身吩咐道：“小梅，帮我拿一下纸伞，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明明他就在，就这样被无限度的忽视，真的是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仿佛那些年，一直注视着她一个人，忘却不了的痛。不论是过往还是现在。

    究竟为何她还是这样，从来不曾改变。因为不变，所以他恨。恨她在做出了那种事之后，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

    徵羽瞟了他一眼，对着李公公道：“伺候好陛下去柔妃那里，然后半个时辰后来清风阁，我找你有事。现在当着陛下的面，就借了你这个人。”

    “你这是要去哪里？”

    眼看着就要下雨，她又匆匆地出门。

    “我去桃花林，找李婉。”

    “这个季节，桃花早已谢尽。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是你说的，我想知道的，她都知道。而之所以要找李公公，只是因为要回一封信，劳烦他让人加急送去边关。”

    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些许的不乐意，又有些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疲倦。

    他没有再说什么，目送她离去。在李公公的再三催促下，自己妃那里去。让他留在清风阁，等着。

    而徵羽不过是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细细读信。寥寥数言，字里行间不见他提及自己，只见满纸挂念。想起那一日，她断然转身离去，伤了他多深。只有她自己清楚。想起来，竟是恍如隔世。

    “小姐怎么在这里？”

    闻声抬首，看见了她撑着伞伫立在桃花树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角眉梢，带着点点的忧伤。

    “真巧！”徵羽微微扬唇，“你还真是喜欢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

    “这样的雨夜，难得一分清净。小姐不也是这么觉得？”

    “也许！”她淡然一笑，转头看向小梅，“撑伞，回去了！”

    她转身走，李婉向前跨了一步，“小姐请留步。”

    “你有什么事吗？”她淡然开口，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李婉低头看见了她手里的纸，“是七爷的信吗？”

    “对！”徵羽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却不料她开口道：“小姐能不能给奴婢看一下？”

    “什么？”徵羽愕然抬头看她。她手足无措连忙改口，“不，请你告诉我，七爷他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徵羽木然低下了头。心想李婉还挺关心刘婧的。是一种舐犊情深的感觉。一问未解又有一问，她都糊涂了。想这么多也是白搭，心里头觉得没劲极了。难免落寞，不如不理会。沉默了片刻后，转身离去。

    “小姐想不想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话，震住了她。她停住脚步，静候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