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斜辉，共乘一骑。归来，并无风雨。他高高甩起鞭子，又轻悠悠地落下。满面神采飞扬，怀里的她，沉沉睡着。这一日，他一直让她跟着。无论是见什么人，还是说什么话。她都一清二楚。也许是心里的石头放下了，舒坦了，也就昏昏然欲睡。

    一觉醒来，已是月中天。

    见她醒来，笑闹着将一本书塞到她怀里。徵羽慌慌忙忙地摊了开来。见是婧王府的账目。这些日子看账目看多了，只打开，不过两页就明白了。

    “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拨开了散落的发，仔仔细细地看，许久还是有些疑问。“真的不明白，王府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地方要用钱。”

    “恩，这其间有多少猫腻，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端着瓷盘，上头有切成小块的苹果。徵羽伸手抓了来吃，甜甜的脆脆的，笑问道：“这个季节的苹果是不是很贵？”要从秋天储藏到春天，还可以有这样的新鲜度。想来一定不便宜。

    “恩，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下人打点的。”他搁下了手中的瓷盘，伸手抱了她入怀。“我只是在看账簿，你醒来了想闹闹你。谁知你不仅看得懂，还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徵羽靠在他怀里，漫不经心地翻着，“我明白了，王府的支出跟你的智商是成反比的。”

    虽然有些话听不懂，却也明白大概意思。因为他装傻，府里的下人愈发的肆无忌惮。历年来，都是太后在暗地里支持。明着也有很多赏赐。只可惜这么多依旧没有办法填补空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亏空。

    “在想什么？”觉得口渴，起身下榻。斟了茶，端着，却忘了喝，只痴痴地又问了一遍，“在想什么？”

    “只是在想办法，填补这些空缺。”

    “缺了近万两银子。与你要存起来的相比，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质问，“你怎知？”

    徵羽一时间愣住，手中的茶盏跌落。滚烫的茶水烫到了她的手。听见响声，匆忙下榻。抓了她的手，细细看，想要唤人。却被她扯了回来，纤手捂住他的唇。“你可知你千方百计要寻的雪舞……”

    “你认得他？他一个金发的异域商人，你如何晓得。何况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你……”

    “那一日你去找他，我就在那店里的书房。你可还记得，金缘阁是戚家一切的发详地。那二楼的书房，是我唯一不能变卖的地方。而那异域商人，也答应了。所以那一日，我在那里算账。毕竟……戚家还有很多的事……”不知出于何种心里，她并不怕让他知道她就是雪舞。她只是害怕他知道她会易容。这与正常人而言，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原来如此。所以你认为我该补号府里账面上的空缺？”

    “不必。我们婧王府本来就大手大脚的。一日之间就什么都不缺了，也挺奇怪。要也是慢慢的，一点一点地补起来。前提是你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我。”

    “恩，自然是交给你的。”

    “就怕他们不卖我面子。所以你以后要很宠我很宠我。”

    “那就拜托你了。”他笑着抱起了她。因为开心过度，抱得并不稳。一下子，两个人重重跌入锦被。徵羽摔得晕乎乎的，眼前有影子在晃。他的吻如羽毛一般轻。在他的碰触下，她若羽毛一般轻飘飘的飞起。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将彼此交托。

    他温柔地攻城掠地。迷蒙的眼里，有他温柔的笑，坚定的眼。

    次日一早，小梅抱着一捧花，走了进来。她还在睡，刘婧已经离去。她翻了个身，微微露出了玉背。小梅插好花，回身为她扯被子。看见了背部的青青红红得一片。只觉得怎么这么奇怪？很久之前，曾有伺候过主子的宠姬。她知道这是吻痕。只是七王爷他……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扯了被子后，命人去取过敏的治疗药。想来是春来了，百花齐放，花多了，花粉也日渐多了。小梅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徵羽小姐一样，喜欢花的。整日里在花园里逛着也不嫌累的。沾了花粉，怕是过敏了。

    一早醒来，出门看见几个侍女香喷喷地走来。身上的香气，是上好的木兰香。徵羽微微一蹙眉，“叫账房把账本拿来。我要看。”

    一干侍女并不以为意。谁知她拿了账本，随后就派人将几位主事的侍女，抄收了她们所有的财产，之后通通赶出了府。一时间没有人阻止得了。这般雷厉风行，又不容置疑的手段。所有的下人都被吓到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日，府上人人自危。

    徵羽还在睡着，那头皇城派了人来通传。说是陛下下朝后要见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徵羽匆忙梳洗过后，吃过了小梅端来的药。什么都不问，就吞了下去，小梅急道：“主子，你怎么就这样吃了下去？”

    “恩，我的身体你比我清楚。我怕是自己病了也不清楚。你替我考虑这么周到，是要讨赏吗？”

    小梅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姐，你真是折煞奴才了。”

    一路上，笑笑闹闹地向着皇城走去。小梅一路上不时抬头看她。她发觉，跟小姐相处越久，越会被吸引。不可抑制地开心。明知道是主子派来跟在她身边的，依旧是无条件地信任。也许这就是她们之间的缘分。

    进了皇城，依旧还是清净的行云阁。她坐在庭前，看着盛放的花。

    沉默的坐着，低下头。落下的影子，小小的。她数着脚前地花瓣。然后看见了一双压制着金龙的靴子。然后她缓缓抬起了头。朝他一笑。

    “陛下——”

    他在她身边坐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才刚醒来，就叫你来皇城，是不是恨死朕了？”

    “陛下是在取笑我？”徵羽一挑眉，“倒是陛下这么早要上朝，太辛苦了才是。”

    “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及时处理。婧王府的账目你可有过目。账面上的亏缺，朕可以给你补上。只是以后的日子，你可就要精打细算了。你也知道婧儿他的俸禄有多少。根本就不够花。”

    “我会注意的。倒是多谢陛下的一番美意。让婧王府不至欠账。”徵羽说着起身行礼。她并不清楚，究竟郎晔王安的什么心。当下所能做的，只有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