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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也不至于杀了吧
    “哈”

    殷棠眯着眼睛, 定睛打量了一会面前深色皮肤的男人。从浑噩脑海中翻了翻,确信记忆中的确没有这么一个人之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啧,你谁啊, 随便乱套什么近乎”

    有那么一瞬间, 魔女甚至有种错觉, 面前陌生的高大男人神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步伐有些踉跄地扶着椅背坐下, 伊娃没好气拉了她一把使得人不至于大头朝下栽到地上。殷棠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放空, 摇摇头将这种荒诞的想法摒弃。

    “唔, 我要干什么来着”

    “我都说让你少喝点。”伊娃将桌面清出一小片, 好不容易把喝得头脑不清醒的魔女暂时安抚住了。半晌,她有些复杂地抬头望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以撒,突然叹了口气。

    “妹不是, 你要不先回学校吧殷棠今天住我家, 然后接下来等她清醒了你们好好谈一谈, 这事吧其实可大可小, 她就是一下子可能没想通。”

    伊娃的视线在触及到以撒完全竖立的金色瞳孔时僵停在原地。那张压抑着极端神情的面孔显露在光线下,因隐忍而扭曲的俊美五官加深了这种压迫感。

    光影的映射角度会使得人在不同角度下的印象发生改变,但此刻他站在那里, 神明与魔鬼的界限甚至都被模糊抹去, 那就是一只从深渊底层爬出来滴着涎水的疯狗。

    “今天,谁都别想带她走。”

    “你”

    附近的佣兵是对这种威胁压迫最为敏感的人群之一。不仅是大惊失色的巴布,这下子所有雷鸣佣兵团的雇佣兵们, 不约而同地武器出鞘,警惕目光死死盯着以撒的一举一动。

    伊娃以往数次从殷棠身边那个深渊族的“养女”脸上看到过类似的神情,但那个时候谁都没有多想。

    毕竟一个年轻的、无害的、不起眼的“养女”,在魔女那宛如烈焰般盛开的夺目光芒下更加被降低了存在。谁也未曾预料到, 当初那个不起眼的深渊族幼崽,会蜕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你想怎么样”

    伊娃蓦地收敛了脸上的漫不经心,站定于殷棠身前挡住男人那甚至可以说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以撒,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那些走狗们手中救下来。不感激也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没忘,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完全区别于变声期青少年的低沉嗓音一字一句地在黑暗中响起,高大的深渊族男人在所有人愈发警惕起来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前,野兽的竖瞳暴戾而森然。

    下一秒,拔地而起的荆棘藤蔓构建成一堵铜墙铁壁,尖锐冷刺抵着对准了胸膛皮肉下的心脏

    “别再往前走了,离她远点。”

    伊娃目光彻底冰冷下来,涂着幽绿色甲油的指尖抓握成爪,一簇又一簇的荆棘藤蔓自她指尖生长蔓延。

    “再靠近一步,杀了你。”

    隐匿在阴影中翕动的触状体刹那间挥击上那层荆棘,泛着毒液的尖刺扎进衍生软体,下一秒又被狂舞的触手毫不客气地撕成碎片。

    不知不觉中爬满了整间昏暗酒馆的触状体们暴怒挥舞,到处都是碎裂酒瓶的炸响与建筑坍塌带来的巨大轰鸣。

    酒馆老板先前还试图拽着凯尔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招了什么东西进来自己的店,随即在看清楚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层层诡物们,与其上刻印着的数百双翕动眼睛线条的邪恶铭文之后,果断收拾起包裹弃店跑路。

    “这、这是什么东西”“是怪物,快跑,快跑啊”

    “不对,那是邪祟,要不要通知地方主教过来”

    四处都是人们仓皇逃窜的叫喊与碎裂崩塌声,不慎打翻灯油与烈酒燃起的冲天火光中,一瞬间竟是宛如身处炼狱。

    雷鸣佣兵团的团长凯尔又惊又怒地望了这边最后一眼,同样选择果断跑路。可下一秒,他瞳孔紧缩着大喊出声,一根粗壮触手调转方向直奔而来,竟是直直将之钉死在了墙壁上

    “放、放过我”

    瞬息之际对于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上风,寸头男人胸膛起伏着剧烈喘气,暗地里脚尖勾着去够摔落在一旁的马刀。

    他喉间却是突然一紧,瞪大眼睛嘶嗬着残喘,竟是无力地看着自己脚尖一点一点地被提着离地。“救,咳、救”

    那一头,荆棘魔女瞳孔扩张,直到碧绿色的瞳仁覆盖了眼白,填满整片眼眶。

    “哈,我早就该想到的。殷棠那蠢货引狼入室也就罢了,就是可笑她倾注了那么多年的情感养出来一条喂不熟的狗。”

    伊娃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手下荆棘藤蔓扩张的速度愈发爆裂,与漫天虯结的触状体们撕扯在一起。

    “要不要给你讲个故事殷棠上学的时候不信邪偏要上山捉妖虎,没遇见老虎反而捡了只四不像回来。小玩意可凶了每次喂的时候一不当心都会被咬,日积月累下来,你猜怎么着那东西就是虚弱状态下伪装的妖虎,在一次试炼里,它变回原型咬了殷棠一口,为这事她坐了整整三个月的轮椅。”

    “”

    “同样的错傻瓜都不一定会犯第二次,更何况那是殷棠。”

    触状体与荆棘藤蔓撞击撕扭着,不断有破碎的墙体碎石滚落。角落处的一根承重柱从中断裂倾倒,眼看着就要砸向趴在桌上醉酒的魔女。

    伊娃眉眼一厉,迅速操控着荆棘拦向柱体坍塌的方向,下一秒一根触手却比她动作更快,缠绕在腰间将人拉离倾倒石柱的范围。

    “你休想”

    骤然间暴动而起的荆棘齐齐掉转势头,在荆棘魔女被染上全眼的幽暗暴怒中,汇成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压迫朝以撒攻去。

    这次,漫天翕动的诡物们却一改先前狂暴进攻的姿态,交错着拦截在跟前叠成一副密不透风的网。

    被贯穿撕扯的触手断裂在地,黏液一股一股地从断截面流淌。那个茧状的网始终好好地将人体包裹在其中,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受到伤害。

    黏腻的爆破声响中,殷棠缓缓睁眼。

    她低头望向死死锢在自己腰间的深色手臂,感觉到后背抵着宽阔温热的胸膛,正随着激烈交锋的频率而起伏着。

    “停一停,朋友们,先停一停。我有点想吐哈。”

    她在以撒臂弯中做出一个停顿的手势,这下就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信号,漫天纠缠着的诡物们齐齐顿下了动作。

    凯尔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捂着淤青的喉口剧烈咳嗽。

    身边的巴布猛地架起他,暂时撤退离开了战火的波及。

    拔地而起的荆棘趁着这个时机毫不客气地在深渊族的胸口刺了一下,以撒抿唇咬着牙关生生受了这一击,手臂的力道却没有放松分毫。

    他死死抱着怀中魔女,背后张牙舞爪的诡物们翕动盘旋在半空,终是没有再挥舞着攻击。

    “嗝儿,你们说、说啥呢我听见我名字了,你们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可劲骂我来着”

    殷棠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尚未从迷蒙的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另一头的伊娃狠狠瞪了一眼。

    荆棘魔女没好气道“说你当初没脑子乱捡妖兽,结果被咬到坐了三个月轮椅的蠢事。”

    殷棠有些费力地在脑中搜索这一段回忆,想到了什么似的,无所谓地拖长音叹了一声。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说小虎啊,我不小心摔断腿后它不是还带着小弟来看我吗。当时你说它毛茸茸的比较可爱,它还特地又变小了给你摸毛来着”

    伊娃“啧。”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觉醒来店都没有了”

    殷棠皱眉又按了按作痛的脑袋。在伊娃瞬间难看起来的神情中,两根微凉的触状体轻轻覆上太阳穴,以适中的力道打圈按压起来。

    “嘶,谢了,你啊,崽等等不是,你是”

    殷棠终于清理了被酒精蒙蔽的大脑,余光瞥到熟悉的触手,下意识一句崽就脱口而出。

    后一秒她身形顿住,在堪称桎梏的拥抱中费力抬眼,望向披散着惨白发丝的高大男人。后者脸上到处都是自己或别人的血,未恢复原状的诡异竖瞳配着深色皮肤,整个人看起来宛如来自深渊的魔鬼。

    注意到她的目光,以撒垂头望过来,相同的金瞳中莫名染上了些许可怜巴巴的委屈意味。

    殷棠“”

    “都停一下,现在谁都别动,让我理一理。”

    魔女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移开视线,闭眼回忆着酒醉之前的记忆。

    迷宫、卡片、触手、分化、帘帐、酒馆终于,在目睹某处凌乱帷帐的瞬间,记忆点串合连接,她彻底想起了一切。

    殷棠“”

    魔女陷入一阵死寂的沉默,甚至宁愿继续沉睡下去永远不要再清醒过来。伊娃见她这个样子就嗤笑一声,荆棘尖端斜着隔空在以撒脸上划了划。

    “没事,有感情了你下不了手正常。我来动手,恶人我来做就是。”

    “啥”殷棠抬眼,“现在问题难道不是分化以后我的养女变成了的这件事吗我为什么要下手,就算没有分化成女孩子也不至于,杀了吧”

    伊娃冷笑一声,荆棘尖刺直至她身后紧绷着唇角,手臂环抱力道丝毫未松懈半分的以撒。

    “你怎么不问问他,你自以为的好养女,背地里,对你到底动的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