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感觉匆促, 但继续又确实没意思，主要两个人显然都不想再聊下去。

    今语回房的时候总算体验了一把如芒在背的感觉。

    虽然控制住了一直没有回头，但她总觉得江凛应该在盯着自己, 她挺直身板，走路端庄，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回到房间, 她快速把门关上，傍在门板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为什么她会觉得不安，还有种做了渣女的感觉

    江凛说想她这件事, 她以前绝对不敢想象会是真的, 但是今天这一连串的事,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或许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被江凛在意着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白嫩的肌肤被她拍了几下, 旋即起了粉红的颜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可爱的感觉，像一个为爱苦恼的小少女。

    但她心里并没有那种陷入恋爱的粉红泡泡的感觉, 反而是心烦, 对，就是心烦，就像她跟江凛说的一样, 思绪大部分都被因有序的生活将要被打乱的烦躁所占据。

    虽然刚刚嘴上说着让江凛自个儿心烦去，但今语知道, 江凛那句话就仿如一根针戳破了窗户纸，无论以后再如何粉饰太平，终究跟原来不一样了, 风和阳光会通过它漏进来，若是风大了，或许还会把这裂缝继续撕大，让人不得不面对现实，修葺还是置换，必须二者选其一。

    今语如今便是站在这扇窗户前的人，茫然还有点对于未来的不安。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还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像原来的样子，两人继续做一对互相看不上但也不怎么需要见面的合住舍友。

    因着被这事搅了心绪，今语晚上罕见地失眠了。

    不过也因为睡眠不足，第二天早上看到江凛的时候她连别扭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整个人就是好累，好困。

    孕妇失眠，真是伤上加伤。

    看到江凛还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今语顿时有些泄气，后悔自己昨晚无端错付的睡眠时间。

    本以为江凛大概一点没受影响，直到她发现他虽然面上若无其事，但基本不搭理自己后，才从他的反常中窥见了一点他也在意这件事的端倪。

    虽然他以前也冷冷的，但是一起上班的时候，还是会顺着她跟她聊几句家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上若无其事，却把自己的嗓子当成金子，轻易不肯张开。

    更离谱的是，问他什么原因，他都会面无表情地来一句“心烦。”

    整个人状态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媳妇。

    这不是在明晃晃地反讽，在跟她昨天的话斗气吗

    今语虽然无语，但确认他也有受到影响后，却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觉得这才公平，明明是他搅出来的浑水，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受罪吧

    在人工湖边，江凛照例把她放了下来，然后扬长而去。

    今语觉得今天车轮走过后扬起的灰尘都像在闹别扭似的，随风扑棱进她的鼻腔，让她呛咳了好几声。

    她苦耷着脸，郁闷地把这些灰尘都归为是江凛小心眼的报复。

    与今语此刻的心情不同，今天办公室整一个喜气洋洋，因为接手hia工作的新员工终于到岗了。

    大家一扫昨天因为今语要被“解雇”的难过，沈季青更是把重心都转移到了新员工身上，希望她能好好干，早日独当一面。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季青在转头看到精神不振的今语后，叹了口气，失望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没多想别的，单纯觉得怀孕果然影响工作状态啊。

    其实今语本来也是被当作hia的接班人来培养的，如此一来，她莫名有种太子失宠的感觉。

    不过今语今天也有一个意外收获，那就是她终于知道小美在十七楼工作的好姐妹是谁了。

    午饭的时候，小美看着食堂门口突然兴奋了起来，然后就见她边拿起手机打电话边使劲冲着门口招手。

    今语随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位曾在江凛办公室里给她送过鲜奶的美女秘书姐姐。

    很快，今语听到了小美的解释。

    “我十七楼的好姐妹难得来食堂吃饭，等会给你们介绍哦。”

    小杨撇嘴“你这个小姐妹怎么感觉比总裁还要矜贵，轻易不踏足食堂。”

    小美笑道“她减肥，经常不吃午饭。加上总裁工作时间不稳定，她不一定能在饭点离开工位，很多时候都只能在办公室里解决伙食问题。”

    看来不止自己，在江凛身边的人都活得不容易啊。

    今语轻飘飘地插了一嘴“总裁真会压榨人。”

    小美嘻嘻一笑“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截至到目前，今语心情还是轻松的，虽然秘书姐姐应该也眼熟她，但应该不知道她跟江凛的关系，不然以她爆料的速度，怕是小美早也知道了她总裁夫人的身份了。

    但今语却低估了秘书姐姐的职业操守。不仅她，整个十七楼其实都早就知道了她和江凛的关系，只不过江凛严词警告大家要保密，所以大家轻易不敢外泄而已。

    平时告诉小美的消息，她也是在合理范围内告知。

    比如总裁结婚这个消息，股东大会一开，根本瞒不了，总裁也不在乎这个，只要求不泄露总裁夫人是今语这个消息就行，她干脆就当八卦直接跟小美说了。

    秘诀姐姐叫温柔，今语之前觉得她是人如其名，十分温柔，但是知道她跟小美是好朋友，而且还输送了众多八卦后，又觉得可能自己的认知有偏差，温柔或许私底下也如小美一样，是个活泼的女孩。

    温柔没想到今语也在，拿着餐盘走过来的时候，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幸好她职业素养很好，很快调整过来，没被人发现一点异样。

    小美拉着她坐在了自己旁边，刚好是今语的对面位置，然后依次给大家进行了一下简单介绍，说到今语的时候，温柔笑着说“今语我知道的，我们之前见过几次。”

    大家突然反应过来，对哦，今语算是她们当中最常出入办公室的人了。

    小杨眯了眯眼，突然问“今语，总裁对你印象怎么样”

    温柔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呛到，她赶紧抬眸望向今语，却发现她表情十分淡定。

    “还行吧。”她说。

    小杨扒拉了一下小美的手，表情严肃起来“我突然觉得今语不一定会被解雇欸，总裁喜欢她的话，怀孕又算什么事”

    虽然知道她口中的“喜欢”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喜欢”，但温柔听了还是忍不住再次差点被呛到。

    她们聊天的危险系数一直这么高的吗

    还有解雇是怎么回事

    总裁夫人怎么会被解雇

    温柔斟酌着开口“什么解雇啊”

    小美言语中十分痛心“不瞒你说，我们昨天才得知实习生今语同志竟然是已婚已孕的身份，还没过试用期就怀孕，大家都很担心她会过不了试用期。”

    “哦，这样啊”温柔若有所思。

    小杨突然觉得温柔或许会比她们更能看得清形势“对了温柔美女，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温柔覷了今语一眼，欲言又止“我觉得思瑞主要还是看工作能力。”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本来竖起耳朵期待总裁亲信能透露点风声的人都有些失望。

    今语却觉得她的回答挺好的“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说，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再担心的话我就认为你们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了啊”

    大家之前都只把今语的话当成是职场菜鸟涉世未深的天真之言，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得多了，再加上总裁这层关系，竟然也慢慢地开始被她说服，觉得她或许真的可以转正。

    小美抿唇“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们也不瞎操心了。”

    今语猛地点头。

    温柔也默默在心里点头，很想说好姐妹，咱这种小员工就别替总裁夫人操这种心了。

    小杨语重心长道“那你记得在总裁面前好好表现，把总裁的心抓稳了，转正确实都不算事儿。”

    今语“”

    温柔“”

    尽管知道小杨不是那种意思，但怎么听着就是怪怪的呢。

    虽然不能泄露今语的秘密，但温柔作为总裁秘书，服务总裁久了，看到总裁夫人，惯性使然让她也忍不住就想替她操劳。

    这该死的阶级自觉性。

    今语想去拿汤，她立马表示自己顺路，让她来拿就好。

    今语好像很喜欢吃肉丝，她“恰好”多打了一份，送给了今语。

    今语筷子掉了，她赶紧起身，去给她拿了一副新的。

    一顿饭下来，不仅今语，其他人都有点看呆。

    小美瞅着则有些不是滋味，觉得温柔对自己都没那么好。

    “看来美女就是好啊，这待遇，真是男女通杀。我说我以前也没觉得你是这么见色忘义的人啊，我也很喜欢吃肉丝，怎么不见你把多的一份给我。”她故意说得拖腔带调的，既调侃又酸意十足。

    温柔愣住，偷偷望了一下今语，才对小美没好气地道“你该减肥了，还吃”

    “好啊你竟然说我肥”

    今语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也起了笑意，把桌上还没开动的小碟子挪到小美面前“我吃不完，给你。”

    温柔再次愣住，心想这总裁夫人也太好说话了吧。

    想到江凛今天的臭脸，她对这对夫妻的情感天枰顿时偏向了今语这一方，甚至担心今语这软性子平日里会被欺负。

    小美只是想使使小性子，但看到今语这么大方懂事，她又不好意思了起来，毕竟今语本来就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连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对她好，怎么能怪温柔呢。

    但是把小菜还回去的话又显得矫情，便只能支吾着僵硬地转了话题。

    她问温柔“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食堂来了，总裁办放假了”

    温柔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放假还好。”

    “怎么说”

    温柔偷瞥今语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才缓缓道“总裁今天心情不好，大家都夹着尾巴生怕触雷，办公室前所未有的压抑，所以我就想趁着吃午饭出来透透风。”

    “这么吓人”

    温柔想说，是啊，很吓人的，不然你以为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但考虑到今语在，便换了个柔和的说法“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

    小杨的联想能力一直很强，此刻已经面露忧色“该不会是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吧，我们会不会跟着遭殃”

    温柔笑了笑“这我倒是没听说，最近公司一切业务往来都挺好的，前阵子还谈下了一个大合作，换了供应商，成本缩减了将近百分之三十，我实在想不到不高兴的理由，除非是因为特别高层的我接触不到的机密。”

    说到最后还意有所指道“不过人的情绪是多样性的，心情不好也不一定就只有事业的原因。”

    小美触觉依旧敏锐“难道是家庭问题刚结婚不都是蜜里调油的吗”

    已婚人士小杨闻言嗤之以鼻“这你们就不懂了。刚住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甜蜜，但是同样也会暴露很多婚前没发现的缺点，有点小吵小闹完全正常。”

    小美咂舌“看来总裁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啊。”

    小杨一脸我早就猜到的了然“毕竟是富家千金嘛，从小被宠到大，性格肯定会有点骄纵，总裁看着又不像是会哄人的，不出点摩擦才怪呢。”

    温柔“”

    要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觉得这些话怎么样，甚至可能还会一起谈论。可是现在总裁夫人就坐在对面，听着她们的话，她只觉得不自在和心惊胆颤。

    然而她看向今语，对方却是一脸坦然，似乎对这种议论早就司空见惯。

    小美和小杨还在继续。

    小美“不愧是有婚姻经验的，懂点门道嘛。”

    小杨“那是，不然你问问今语，她也是新婚，应该最懂是什么感受。”

    小美这才想起今语是新婚这件事，马上就转了头，八卦道“我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今语你老公人怎么样夫妻生活幸福不”

    温柔眼神也跟着亮了亮，她也很好奇啊。

    说实话，她现在特别羡慕好友因为不知情可以肆无忌惮问问题的自由。

    突然被cue到的今语脸上坦然的表情终于有一瞬的崩塌。

    “都挺好的。”她声音尽量平静，但细听之下还是有些紧绷。

    小杨“帅不”

    今语“帅。”

    小杨“对你怎么样”

    今语“好。”

    今语的回答仿佛在背书，明明都是夸奖之词，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感情。

    小美听着不对劲但又找不到说法，索性直切主题“那你俩会吵架不”

    今语顿了顿，犹豫着点了下头，然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小美不满；“这到底是吵还是不吵的意思。”

    今语皱眉，唇抿成直线，一时语塞。

    鬼知道他们这种算不算是吵架。

    她觉得没吵，但江凛的样子又让她觉得他们像是吵了架正在冷战。

    作为秘书，必然是精通心理学，温柔通过今语的这几句话和微表情，就足够判断总裁今天的脾气不好大概是跟今语有关，两夫妻目测在闹别扭呢。

    她不忍看今语被问得支吾的样子，便忙打了个圆场，适时转移了话题。

    今语有些感激，因着对温柔的好感，对江凛的观感也变好了一点。

    她甚至开始思考要跟江凛再认真谈一次关于两人相处的问题，毕竟继续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简直严重影响日常生活质量。

    她本想着晚上回家要是有机会遇到江凛的话再谈，没想到下午就有了碰面的机会。

    大约下午三点，沈季青敲响了今语的桌板，通知她去一下十七楼。

    今天他的表情不似往常公事公办，反而有几分复杂。

    他隐隐约约觉得今语和总裁的关系似乎不太正常，这么频繁的召见，真的是因为工作吗之前总裁要听一个实习生做报告他就觉得很奇怪，毕竟地位太过悬殊，那些报告总裁根本也没必要亲自经手。

    今天就更加什么了，总裁连报告都没说，直接让今语上去。孤男寡女的，多金总裁和美丽女下属，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猜测会不会有不正当关系。但是现在的话他又觉得于理不通，两个都是刚刚新婚的人，今语还怀了孕，怎么可能还会有那层关系嘛

    他摇了摇头，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状况。

    其他同事想得就没那么多了，特别是小美和小杨，她们不清楚内情，只以为今语又是要去十七楼汇报工作，看见总裁这么重用今语，她们更加相信了今语会转正这个可能，也理解了为什么今语会这么自信，按她说的，能让总裁都赏识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出众，值得留下来啊

    今语驻足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才缓缓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江凛还是如往常坐在办公桌后，听见声响，缓缓抬头，一样的眉眼，看上去却比之前要冷冽一些，看到她后，眉头拧起，唇抿得直直的，丝毫不见半分喜悦。

    今语一时语塞，刚刚组织好的语言顿时噎在了喉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既然不欢迎她，还叫她上来干嘛呢，一起尴尬无语吗

    她犹豫着，选了个不会出错的公式化开口方式，明知故问道“今天也是要做报告吗”

    江凛眼眸眯起又放松，打量了她几眼，哂笑出声“今语，别在我面前跟我装糊涂。”

    俗话都说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糊涂她是认了，但她没有“明白”这个前提，要是也要承受他这个说法的话，帽子未免有点太大。

    “要说装糊涂，你也得让我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江凛垂眸，像在思考什么事情，片刻后，他掀掀眼皮子，声音淡淡，如同在布置作业“今天提早下班。”

    这话太过突然，今语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语噎。

    然后就听得江凛又道“陪我去医院看望奶奶。”他盯着她，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顺便陪你做个产检。”

    虽然产检和看望奶奶都在同一个医院，但他本来只想让赵宇勋陪她去做产检，然后他再跟她会合一起去看望奶奶，但在见到她后，他突然决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