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完美地与周遭清凉寂寥的夜色融合，只有暖灯投下拉出的影子证明着人的真实存在。
克莱斯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峻无表情，他看了眼站在那, 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女孩，转身, “跟上，不是很好奇吗。”
讨厌鬼问点事情被正主撞个正着的经典名场面就出现了
苏雪只是停顿了一会, 径直跟上。
克莱斯收回余光, 在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近, 才开口“下次不要让她待在餐桌下, 玩闹要知道分寸。”
苏雪应了声，对他会知道这件事没有太多惊奇, 在发现外面脚步声突然停顿，一道如实质冰冷的视线穿透餐布与木板落在身上。
她就没想过是真正躲过去了。
两侧竖立的暖灯上面，有不知名的昆虫翕动翅膀飞动着, 频频落在上面，似要撞开那层笼罩灯源的屏障，真实地拥抱到光芒。
苏雪“先生是昭音的亲生父亲吗”
没想到这个女孩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克莱斯侧目, 碧眸似带着审视, 评估, 半响才道“是。”
“十九年前的女人, 是金夫人，她消失前怀孕了, 是小姐。”
克莱斯闭了闭眼，一会才启唇，“是。”
苏雪没有在意那碧眸子里面的情绪,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后，她继续问“小姐并没有见过先生，为什么”
按照他在国身份地位，尽管有身为国女皇的金夫人暗地里抹消存在了相关存在，干扰糊弄了视线，漫长的十九年也不可能查不到一点东西。
何况以他的性格，更加不会在查到一切的真相后，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
克莱斯没有回答，只是目视前方，眸子里是难以分辨的诸多情绪。
“我猜原因，大概是因为不愿。”见男人移目过来，在他做出回应前，苏雪又补充“是有人不愿您接近小姐，哪怕一点点。”
能够做到束缚这个国凶名在外，本该随心所欲的王，阻止他前来看望亲身女儿。
拥有这样的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面对苏雪的猜测，克莱斯唇角勾起了抹怎么看，怎么冰冷的弧度，终止了这件路途上为了打发时间而做的事情。
“好了，小丫头，无聊的问答游戏结束了。”
俩人不知不觉间到达了前庭。
“明天早上，我就会启程离开。”
克莱斯停下，“有件事需要拜托你”
苏雪抬眸看向停放的数十架直升飞机，在他还没有开口说出，那件事是什么之前打断。
“先生，有些事情，需要您亲自做才有意义。”
“你”克莱斯并没有因为她的失礼表露负面，只是顿了顿，“挺有趣的，难怪她们会喜欢你。”
安静了一会，他抬手掷出一件东西。
浅淡的月光落在上面时，折射出漂亮璀璨的光。
苏雪伸手接住，温润的菱角抵着掌心的软肉，一股清凉洗涤的感觉蔓延周身，她垂眸，注视着在手心里散发着莹莹幽光的蓝宝石。
“先生”
感受到特殊的能量波动，讨厌鬼哇偶了声相当不错的宝石呢，这个世界居然有这玩意，简直不可思议，不得不说这男人运气真不错，不愧是玛丽苏她爹。
借着视角，讨厌鬼干脆直接把宝石转入了系统空间我帮你先收着，带到以后的世界或许有用得上的地方也说不定。
看了一眼空荡荡得手心，苏雪垂下手臂，没有让身前的克莱斯察觉。
“见面礼。”站在夜幕弯月下的男人缓缓开口，“以后，我的女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话语间含着认真严肃，一字一句似乎都是经历过千回百转后的深思熟虑。
夜风拂过，院中种植的树木摩擦间窸窸窣窣地响，这个历来冷峻淡漠的男人看了苏雪一眼，碧眸似乎染上了几分月光的温润。
“回去吧，就像克罗说的，夜间风冷，小丫头没事就该回去睡觉。”
苏雪“克罗”
“放心，我不会动他。”
话说到这里，再待下去也没有其他意义，克莱斯抬步准备离开，突然又停住，目光直直投向方才传出一声细微的碾滚声的地方。
虽然很快就消失。
“出来。”
树木后不再有声音，静悄悄一片，似乎刚刚的只是他的错觉，那边并没有人存在。
克莱斯口吻淡淡地说“别让我再说一遍。”
与他暗藏威慑的话不同，苏雪闻到风中裹挟的淡淡玫瑰伴奶香味，熟悉到只要一点点她就能分辨出。
这是在两个小时前，由她亲自涂抹上去的护肤乳液精华中含着的味道。
还没见到人影，苏雪就明白不远处的人是谁，没有迟疑，她径直走过去。
果然看到缩在树后面，手指扣紧树皮，金发微垂，以至于看起来神色晦暗不明的女孩。
苏雪蹲下身，倾身揽住，“昭音，怎么会在这。”
沉默了一会，金昭音才轻描淡写，“跟着你们来的。”
她的身上还是那件入睡时的单薄睡裙，凉风拂过时，颤栗着的白腻柔嫩肌肤上，就会起一个个小疙瘩。
苏雪蹙眉，当即脱下制服外套穿在她身上，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大小姐这次出来有记得穿上鞋，而不是打赤脚。
刚理了理她的头发，腰突然被抱住，怀中的人儿枕在她的颈窝轻蹭着，声音似幼猫叫声软软糯糯，“雪雪，以后不能看我睡着了，就趁机离开，睁开眼没看到你，我会生气的。”
苏雪轻轻应了声。
还准备看戏的讨厌鬼纳闷真奇怪，大小姐是真没听到还是在装傻，怎么一副对刚刚你们的谈话一无所知的样子。
它比划着量着距离，得出结论，如果大小姐是一直躲在这棵树后面，那么就应该听的一字不差。
苏雪眼睫微颤，并没有给予回答。
“这次就原谅你了。”大小姐像猫猫撒娇，轻蹭着，闷声闷气地哼哼唧唧，“我们回去睡觉觉，为了找你，我好困”
见她懒懒软软，依恋地瘫在怀里，半点都不想动的模样，少女管家只能把人儿抱起。
出了树后，才发现克莱斯还站在原地，此时静静地注视着她们。
苏雪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似乎睡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却不断翕动的大小姐，无声叹了口气。
有时候装起傻来，她都没办法分清。
就像这次，直到刚刚之前，她都没有从大小姐的神情与一举一动中，察觉到半分异样。
思绪只是一瞬，苏雪抬头对克莱斯颔了颔首，擦肩而过就准备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缓慢的男音。
他说的是“生日快乐。”
克莱斯垂着眸，自嘲地低喃“虽然又迟到了。”
周遭似乎在这句话落下的刹那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寂静。
同时也打破了谁刻意想要维持的平静。
寂静到只有树枝相碰，徐徐风声的前庭，过了一会，幽幽响起毫无起伏的女声。
“为什么不干脆闭嘴，只要闭嘴，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你离开就好了。”
金昭音倏地睁开眼，原本如毛发被顺滑溜的猫像是被外界刺激的瞬间炸起。
周身充斥着厌恶和戒备。
直直盯着身后那个眉眼似乎含着温情的男人，她湛蓝的眸子染上了冰霜，极端地冷笑，满脸讽刺，“为什么要回来，从小到大没在本小姐身边的你，有什么资格突然回来，现在，你又是在以什么身份和本小姐说这句话。”
“父亲吗”
似乎是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克莱斯碧眸猛地一缩，某种情绪尚未开始，就在看清神情时，落到了冰底。
“那我问你，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我看到其他孩子都有爸爸，就我没有，羡慕的时候你在哪我学会了一件全新的事情，想要和爸爸分享喜悦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不在，每一个你都不在。”
她讽刺地抛出一个个本该是父女间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远处的男人身躯僵了僵。
浅浅的月光和暖灯的光芒打在他身上，照不了丝毫。
“何况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呢。”金昭音笑着，眼眸中的情绪却是相反的冰冷，她一字一顿。
“我的生日早过了，不多不少，刚刚好十八个。”
克莱斯脸色渐渐苍白，攥紧的手缝中有猩红的液体渗出。
传来每一个字眼都似敲打进心脏的长钉，随着落下，一点点嵌入得更深，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弹，都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静静当个听众的苏雪感受着怀中女孩不断颤动的身躯，敛下眸，抬手轻拍着，无声无息地安慰着这个看起来只是质问，半点不伤心的女孩。
金昭音微顿，眼眶红意渐深，下巴搭在苏雪的颈窝，状似天真地歪了歪头，“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白天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很能说吗现在就连辩解一下都不想了吗”
看着她，克莱斯喉间干涩沙哑，缓缓闭上眼，“我无话可说。”
从他在这件事上做出让步开始，对于女儿，他的错就已经铸成了。
这无可否认，也不想辩解。
错了就是错了。
“对不起。”
风停了，树叶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消失不见，有什么始终隐藏不愿意表露出来的东西在慢慢碎裂。
大小姐似乎厌倦了，像只幼猫埋在抱着她的少女管家的颈窝里，“雪雪，回房间好不好，我好困，想睡觉了。”
苏雪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看起来完全陷入在黑暗当中的男人。
上方突然传来声音。
“赶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4号的还在码，小可爱们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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