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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心有所属
    耳边袭来一阵喧哗人声,鼎沸嘈杂,像是瞧见了什么稀奇趣事。

    李信本就在默默观望着崔元消失的方位,听得一派起哄声后,更是抬步便欲凑上前去瞧瞧原委。谁知蒙毅的步伐迈出去了,李信正要跟上,眼角余光却自北侧瞧见几道人影。

    虽是姗姗来迟,却并未有半分慌促之感,相反前侧引路的两位少年还蕴着股璀然天成的贵气。在少年人身后,还随着一位荆钗布裙的柔婉姑娘,朴质无华,却又莫名勾人心魂。

    成功忘记自己接下来的动作,李信只直愣愣瞧着那女子冉冉而行的身姿。

    张良本还在人群中搜寻自家先生的身影,心中盘算着将阿芜带至郊野后,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安排。扶苏不知是否看出他眉间愁色,见他停滞不前,忽而笑声说道“快瞧,李信竟也在此。”

    话罢,还不忘顺着张良的视线将他指引望去。

    张良瞧向李信时,正巧捕捉到李信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侧身瞧了瞧阿芜,张良忽而就猜到了几分先生莫不是在为这李家郎君作个顺水人情吧

    毕竟李信对于阿芜姐姐的心思,他自少时便已有所感悟,本以为这份心意就如镜花水月,毕竟自己所熟识的世家公子,还从未有过抛弃身份别见的先例,可李信却再而三地刷新了自己对于男欢女爱的认知,只是不知阿芜姐姐是否愿意

    如此想着,张良忽而握住身侧少年的宽敞袖袍,转身冲阿芜随立的方向柔声解释道“我与扶苏公子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还请阿姊在此处稍候片刻。”

    扶苏闻声,方要道句你我何曾有私事需要避开旁人谁知张良却已率先发力,将他踉跄拖出几步之远,而后云淡风轻地向他递来一记眼刀,以示“惩戒”。

    李信本还沉浸于被人抓包的羞耻感中,待他平复情绪再来回望时,方才的两位俊逸少年早已没了踪迹。细柳摇曳下,只能瞧见那道宛如游云的素影。

    或许,自己可以上前同她叙话

    李信的喉结默默滚动一遭,正思考着如何开口搭话才能不显唐突刻意,等他终是确定好打招呼的一百种方案后,步子刚要迈开,却发觉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如今正被两位身量中等的男子围困在中间,似是在以轻言挑逗,惹得阿芜一阵目色慌乱,不知当如何反应。

    李信只觉心中一梗,怒气毫无逻辑地冲头而上,直接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全数湮没。

    只见他阔步上前,快速掩挡在阿芜身前,右手在身后同她安抚交握的瞬间,还不忘冲着眼前人冷目挑唇道“不知两位兄友同我家阿姊在说些什么”

    瞧见跟前突然冒出的壮硕男子,那两人面面相觑后,便陪着笑容讪讪离去了。

    待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李信终是感受出掌心的柔软触感,生怕自己的非礼举止唐突了阿芜,李信匆忙松开手掌,略显不安地挠挠头道“事出突然,阿芜莫要怪罪。”

    瞧他如此拘束,阿芜却安抚笑笑“郎君多虑了,阿芜得幸脱困,还要多谢郎君解围。”

    李信闻声面色微红,却只礼貌退后半步,以为阿芜不愿同自己交流,客套一番也就该离去了。

    见他不欲再言,阿芜先是前行几步,未过多远忽又回头笑问“郎君可愿与我同行”

    同行阿芜这是在主动邀请自己

    李信既惊又喜,见阿芜还在静静等着自己答复,忙先紧跟两步,同她并肩走在一起。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李信的身材总是比常人健硕挺拔一些,因此同李信肩并肩时,那莫名强烈清晰的体型差,总能让阿芜有种被人完全包裹拥有的错觉。

    联想到此,阿芜不禁面上生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却莫名沉静下来。

    这种踏实稳定的感觉,就算是与自家公子相处时,都不曾出现过分毫。春风烈烈中,阿芜悄悄转眸瞧向身侧的高大男子,那人许是感觉出自己的动作,耳根更是红地酥透。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此时男女多钟情于郊游的意义。

    回程时,已是日色西沉。

    李信将阿芜送回崔元府上,这才策马回至自家府中。将缰绳交由侍者牵引至马厩拴牢,李信难得双眉舒展,心中满满皆是白日里与阿芜的交游片段,因此脚步亦愈发轻快从容。

    谁知方至庭中,便自那株高大楸树下,瞧见一道孑然而立的中年身影。

    李信见此忙躬身上前,拱手而揖道“父亲安好。”

    李瑶闻声终肯侧身来望,那双犀利鹰眼中满是乌云“信儿这是去了哪里”

    听父亲问及行踪,李信忙掩饰一句“今日上巳,孩儿不过是同好友结伴郊游罢了。”

    李瑶闻声,眸中更是透出几分冷意,若不是日中便有门客来报,说是郊游时瞧见自家信儿与女子同游的身影,他还不知要被对方瞒到何时。只是这女子若是个清白人家也便罢了,可偏偏经他查探得知,那人竟是带罪在身的吏臣妾,是单看一眼便会有损门楣的存在。

    见李信还欲隐瞒,李瑶忽而摇头笑道“今日正巧,我为信儿择了一桩好姻缘。对方是高门贵女,才色双绝,我为信儿求来一副画像,我儿可要就近瞧瞧”

    说着不知打哪儿拿出一卷画轴,便要打开同他共赏。

    李信倒是拒绝地干脆“父亲无需如此,孩儿早已心有所属。”

    李瑶闻声一震,他以为李信至少会犹豫片刻,谁知那狐媚竟已将他迷惑至这般状态如此想着,李瑶直接嗤笑反问道“心有所属何时的事”

    明白自家父亲顽固不化的性子,李信直接掀衣下跪道“对方名唤阿芜,乃崔兄府中女侍”

    话音未落,李瑶便已破口大骂道“不孝子孙竟当真欲娶此女而令祖宗蒙羞”

    听到此处,李信再傻也能分清,对方应已查探过阿芜的身世。

    见自家父亲如此羞辱阿芜,李信惯来刚烈,现下更是直言辩驳道“父亲此言差矣,若是先祖知晓孩儿能得偿所爱,自是为我欢欣还来不及,又怎会以此为耻”

    顿一顿,又反问一句“倒是父亲缘何借古非今,刻意诋毁孩儿所爱”

    李瑶闻声直接掷杯怒斥道“逆子罔德来人将其捆缚至阶下施以荆罚”

    说着便有人手持荆条纷纷涌上前来,将李信直接按倒在台阶之上。

    见李信那副宁死不屈的做派,李瑶只气得肝胆俱颤“若是将他打死,也便清净了”

    李信不再作声,荆条抽打在后背上,皮开肉绽般疼得彻骨。

    可他就算忍得面红耳赤、青筋直冒,从始至终亦不肯出声求半分薄情。就算被父亲看作不肖子孙,就算被世人痛批为情所累,只要能与阿芜相守,终究还是值得如此一遭。

    可撑着撑着,李信终究还是昏厥倒地。

    次日醒来时,浑身便如处处皲裂磨损般,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好死不死地瘫倒在榻上。崔元听闻李信卧病在床的消息后,身体虽也有些不适,到底还是耐不住关心,亲自登门探望。

    李瑶应是不喜他登门的,可碍于秦王颜面,还是任由他进府见了李信。

    崔元沿着他的榻沿微微坐下,手指碰了碰对方的触目伤口“李公竟如此舍得”

    李信的气息已有些浮若游丝的味道“小伤罢了,劳驾崔兄来瞧我一回。”

    见他还在嘴硬,崔元不由无奈笑笑“听闻李公为你择了门良亲”

    本是随意交谈,李信却仿佛被触到神经一般,强撑起身子便要同他解释“崔兄听我”

    崔元将他牢牢按回原位,制止他进一步出声的欲望,“我明白。”

    李信无非是想说清他对阿芜的诚心,这在当前来看,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崔元忍不住温声安抚一句“放心,得空我定会与阿芜细谈。”

    李信本就虚弱,崔元探望过后,便想着早些离开由他静养。

    乘车回府后,崔元沿着廊道缓缓而行,不消片刻,便自空荡中庭瞧见阿芜独自静坐的身影。崔元忽而就有些感慨,阿芜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若不是自己心软纵容,帮着李信来招惹阿芜,阿芜也不会为此伤神罢明知会如此收场,他却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在古代当真有能战胜世俗的爱情。

    可他又该如何同阿芜劝解若是得知李信近况,她怕是要躲到海角云端去。

    崔元本还在思索如何同阿芜聊起此事,谁知还未开口,手腕却已被人牢牢握进掌心。

    对方的手心温热干燥,像是拂面而来的春风,让人甘愿便被他擒牢俘获。

    如同宿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