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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 闻鸢做好了心里建设,寻常心面对褚漪涵。

    到了教室闻鸢才发现褚漪涵压根儿没来。

    这样也挺好的,免得尴尬了, 只是偶尔她看着褚漪涵的空座会有片刻的失神。

    第二天, 褚漪涵依旧没来学校。

    晚自习时,季星遥招来林萌坐到褚漪涵的位置上。

    林萌一开始是拒绝的“不太好吧, aha是会在oga座位上留味道的, 我怕漪涵回来闻到了会不喜欢。”

    “我问过漪涵了, 她不介意的。”季星遥瞥了眼手机,笑眯眯,“她还说你的柠檬味挺好闻的。”

    闻鸢正在算题, 笔尖一顿,舌尖抵上上颚, 唇无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柠檬香很淡很淡, 没有一点攻击性,收敛得很好。可就么一丝丝也让闻鸢心烦意乱。

    不过很快, 所有味道都被消毒液的味道给覆盖了。在信息素不受控制之前,时冉腾地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动静不小, 闻鸢回过了神,她看了眼时冉, 转头时不经意间撞上季星遥落寞的目光,季星遥愣了愣,赏了她一个白眼。

    “”

    闻鸢低头装作没看见。

    草稿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写上了“褚漪涵”三个字。

    她叫过很多次这个名字, 也在手机上输入过, 却是第一次一笔一划地写。

    至今都没想起来棉棉的全名,却在这里刻上别人的名字。

    草稿纸上“褚漪涵”三个字落在眼里,拨动着神经隐隐作痛。

    自我厌弃的恶心感再一次蔓延上来。

    闻鸢去卫生间吐到胃抽搐时听见时冉在外面叹气。

    “你这应激反应要多久才好”

    胃里绞得很难受, 有湿润从眼角滑落。

    好不了了,闻鸢在心里说,这是她该受的。

    第三天,褚漪涵的座位仍旧是空着的。

    大课间,林萌被季星遥叫着坐了过去,她和季星遥从讨论题目聊到圣诞礼物。

    季星遥啊了一声“我还要准备给漪涵的生日礼物,我准备给她绣个十字绣,你帮我挑挑哪个好看。”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要提到褚漪涵的名字,闻鸢就不自觉地会支起耳朵听。

    林萌问“漪涵生日是哪天”

    “二月十五。”

    二月十五。

    闻鸢在心里与季星遥异口同声。

    元宵节,与棉棉同一天的生日,她的忌日。

    这么深刻的日子,褚漪涵第一次和她讲的时候,她因为记忆的缺失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今再提一次,闻鸢心底深处涌出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很快就又被恶心感代替了。

    时冉看了眼闻鸢离开的背影,除了叹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怕闻鸢再这样,迟早胃会出问题。

    胃癌两个字从脑海里冒出来,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时冉不由得打了冷颤。

    一周过去了。

    闻鸢拖到最后一秒到教室,一进门就不由自主地往褚漪涵的座位看了一眼。

    想要看到的并没有出现。

    闻鸢眸光转晦。

    什么病要请这么多天假,这么严重吗还是故意不来学校不想看到她

    一整天闻鸢都心神不宁,去戚妗办公室拿试卷还拿成了作业本。

    “王鑫和我反应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戚妗换下闻鸢手中的作业本,看着她叹了口气,“需要请假休息一下么”

    “谢谢老师,不用请假了,我会调整好的。”迟疑片刻,闻鸢还是问出了口,“老师,褚漪涵请了几天假”

    “她情况有点特殊,没说具体时间。”戚妗合上手头的英语教材,喝了口咖啡,若有所思地小声感叹,“她妈妈家长会问了出国的事,也可能办完出国手续就不回学校了吧。”

    轻飘飘一句钻进耳里,闻鸢脚沉重地像灌了铅一样。

    那时候褚漪涵跑到宿舍楼下当面跟她说,不想和她太远,不会出国。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褚漪涵应该是避她不及,出国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闻鸢感觉心像是被什么剜了一个洞,有点疼,还有点失控地无措。

    晚自习过后,张栗栗捧着个柚子来寝室串门。

    闻鸢终于按耐不住,旁敲侧击地打听褚漪涵的情况。

    张栗栗自来熟地坐下边剥柚子边说“我听林萌和漪涵通话,好像是说感冒撞上发情期,信息素紊乱,这几天总反反复复地发烧。”

    闻鸢蹙了蹙眉。

    “不过具体还得问林萌,她每天都和漪涵打电话的。”张栗栗剥好了一块柚子递给闻鸢,“我觉得漪涵可能快好了,最近林萌聊完天心情都不错。”

    闻鸢接过愣愣地重复“每天打电话”

    “有时候还通视频呢,问问作业啊,聊聊日常啊什么的。”张栗栗催促闻鸢尝一口柚子,问,“怎么样甜不甜”

    曾经的每天,是她。

    闻鸢咽下满口的酸涩,违心道“甜。”

    张栗栗走后,闻鸢心不在焉地写作业,又想起了褚漪涵,想到和褚漪涵通语音的那些日子,褚漪涵耐心讲题的绵软声音仿佛还响在耳边。

    下一秒她就开始幻想褚漪涵给林萌讲题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闻鸢借口问张栗栗借笔记,进了张栗栗和林萌的寝室。

    刚进门就听见林萌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鸟姐,你太高看我了,我从不记笔记的。”张栗栗挠挠头问林萌,“你记了么”

    闻鸢自然地朝林萌的方向看过去,终于看见了电脑屏幕里的褚漪涵,她好像瘦了一圈,脸更小更白了,颊边漾着浅浅的笑,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的病弱美,却叫人无心欣赏。

    也许褚漪涵是看到了她,隔着屏幕,视线像是相撞了又像是没有。

    闻鸢整颗心蓦地发紧,突然清醒了过来。

    既然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决定,放过对方放过自己不好么

    闻鸢慌乱地移开眼,快速说了一句“不用了,我去问问别人。”

    几乎是落荒而逃。

    电脑屏幕里,褚漪涵长睫失落地垂下,唇角的弧度染上了苦涩,红了眼眶。

    回到寝室,闻鸢站在阳台吹着冷风发着呆。

    闻鸢也知道自己越来越莫名其妙,越来越不可理喻。明明是她不想辜负棉棉决绝地拒绝褚漪涵,可知道褚漪涵可能会出国,听到褚漪涵和别人亲近,她又不舒服。

    但她凭什么不舒服。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如果棉棉知道该有多伤心。

    这样的自己,太恶心了。

    胃里再一次翻江倒海。

    时冉刚从淋浴间出来,看见闻鸢进去关了门,隔着门板,时冉听见了吐的声音。

    有段时间闻鸢都没有吐过了,时冉还以为她好了,怎么又

    时冉担忧道“小鸟”

    过了一会儿,时冉听到了闻鸢虚弱哽咽的回应“我没事。”

    时冉绞着擦头发的毛巾“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知道时冉最讨厌去医院,闻鸢掐着指尖的肉拒绝道“不用。”

    时冉还想说什么,又听闻鸢在里面说“过段时间就好。”

    时间会抹平一切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换话题,提醒她早点洗澡“宿管阿姨说今天十一点停热水。”

    洗了一半就没了热水,冷冰冰的水从头浇下,凉得闻鸢倒抽了一口气。

    她没离开,依旧站在花洒下,企图用冰冷的水冷却、冲刷她浮躁的情绪。

    去国外留学是一件很好的事,有人陪着褚漪涵,开解她逗她开心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多好啊,褚漪涵放下了她,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

    闻鸢垂头看着脚下水流蜿蜒从脚边滑走。

    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闻鸢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那个被剜开的洞变得越来越大。

    空洞黝黑,深渊一般,一点点将她吞没。

    深夜,闻鸢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不知道是哪间寝室的阳台门没关,被风吹得嘎吱响。闻鸢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的神经也被嘎吱嘎吱地拉扯摩擦着。

    从想起棉棉之后她就很怕黑夜,怕在夜深人静情绪被放大的感觉,怕不自觉地回忆和棉棉的过往,怕不自觉地想到褚漪涵。

    更怕直面两边都放不下的自己。

    闻鸢梦到曾经和棉棉聊到有关生老病死的话题,她总开玩笑说自己要活久点,这样就可以背着棉棉吃喝玩乐再勾搭新的小老太太。

    她怕棉棉又感性地哭鼻子,没说出最真实的原因

    往往,活着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我既想你幸福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自私地期望你能为我守寡,因为只要想到你会喜欢上别人,那我真的太难受了。”

    那时棉棉坦诚的剖白言犹在耳。

    同时,褚漪涵秀丽的脸、氤氲着水汽透着失望的眼睛在脑海中一并浮现。

    下一秒她又回想起了在医院彻底拒绝褚漪涵的情景。

    空落落的疼从心底那个洞里蔓延出来。

    当生命出现过最对最好最爱的人,再遇到的其他人都只能是过客。

    闻鸢抬手遮住酸涩的眼睛,努力放空大脑,不断地催眠自己。

    关心褚漪涵是因为大家曾经是朋友,在意是因为做过临时标记出于本能而已,被吸引有好感都只是因为褚漪涵和棉棉太多相似。

    太相似了,所以

    闻鸢太阳穴突地一跳。

    刚回忆起棉棉的那会儿,对闻鸢来说冲击太大,脑震荡的症状让她无法细想,自责愧疚的情绪让她备受煎熬。

    理所当然的,闻鸢选择了逃避。

    许多细节也就这么被她刻意忽视了。

    遮挡住眼睛的手慢慢垂下,黑暗中,闻鸢的乌眸如古潭深邃,暗流涌动。

    她死死咬着下唇忍着应激反应,强迫自己慢慢放松紧绷的神经。

    褚漪涵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与她和棉棉的那十年朝夕,挣脱了束缚,如奔流的江与海,穿插交错着,在闻鸢脑子里一遍遍翻涌。

    有些画面开始重合。

    她们真的很像啊。

    一样温软的性子,一样机灵的俏皮,一样笑起来很甜,一样怕酸,一样吃不了太辣,一样吃不了蛋黄,一样会帮她挑香菜,一样百合花过敏

    褚漪涵第一次送她的棒棒糖和棉棉第一次送她的糖一样,草莓和香草的口味。

    褚漪涵给她做错题集的方法,是曾经她给棉棉做错题集的方法。

    褚漪涵住的那套房子与她第一次给棉棉画的草图很像,一间房做画室,一间房做书房只是她与棉棉的房子因为设计师的缘故没有那么装修。

    褚漪涵的画室里,那张猫狗的画,分明与钢镚儿和钞票的一模一样。

    在厨房,她和褚漪涵那样的默契根本不是一天就能养成的。

    9826,褚漪涵用做家的密码锁,棉棉也曾用做手机锁屏密码。

    是九宫格的“鸢”字输入顺序。

    二月十五,一样的生日。

    纸片人的世界,固定的剧情和性格,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会有和棉棉这么像的人么

    闻鸢突然不会思考了,心跳越来越快,她忍无可忍,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小鸟”时冉唤了她一声,“又失眠了

    闻鸢喘息着,缓了一会儿,她听出来时冉声音不像是刚睡醒,不答反问“你怎么也没睡”

    对面床铺的帘子被拉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时冉,看不太清面容,但能感觉到她很颓。

    消毒液的味道似有若无。

    “我睡了又醒了,然后去游戏里签到,看到我小徒弟上线了。”

    闻鸢想起时冉和小徒弟告白的事“她回复你了”

    “回了。”时冉笑了一声,“她跟我说,她是宁城附中高二二班的学生,叫季星遥。”

    闻鸢微微瞪大了眼,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像不像鬼故事”时冉重新躺下,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回想一下,觉得自己有够笨的,季星遥上次学小学神说话,模仿声音给我听,我就应该想到的,那御姐音和我徒弟分明一毛一样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海王,怎么就同时对两个人有好感了,搞半天,特丫的是她一人分饰两角,她还拒绝我了,说是和我扯平了,扯平个毛线啊”

    越说越生气,时冉的信息素随着情绪爆发,这层楼仿佛变成了医院,满是消毒液的味道。

    宿管阿姨急忙将时冉安排到了隔离房间,二十分钟后时冉被家里人接走。

    寝室里的信息素被抑制剂压下,闻鸢一个人回到寝室,坐在黑暗里,她攥着手机漫无目地乱点a,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她与褚漪涵看的动漫电影在线上可播了。

    视线定格在网页上的动漫简介。

    下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破了,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闻鸢觉得自己像被拉扯成了两半,一个在数落她幻想自己的情况和时冉一样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愧疚感,一个又在一遍遍地重复播放着那些巧合。

    让她心底滋生的想法不断疯长。

    让她在这个夜晚彻底失去了睡意。

    距离学校三条街外的一栋别墅里,褚漪涵也从梦中惊醒后失眠了。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不是学校外的房子,她被韩钰接回来住了快半个月了。

    好像又发烧了,脑袋昏昏沉沉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浑身疼,但都不及心疼。

    她又梦见自己亲眼看见闻鸢出车祸的那一幕,她在梦里像那时一样被钉住了身体,迈不开脚,浑身发冷,无法呼吸。

    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如果那时候闻鸢晚来一秒,没有帮她挡下失控的卡车,如果那时候死的是她该多好啊

    手机忽然亮了亮,有未读消息提示。

    会是她发来的么褚漪涵抹掉眼泪,拔掉充电器拿起手机。

    屏幕上弹出好几条消息,都是季星遥发来的。

    希望的小泡泡破灭。

    褚漪涵滑开消息看。

    我今天看了一本书,女主受是穿书的,第五章就和攻说自己是穿书了,我的天这是我看过掉马最快的文,攻居然信了,都不觉得她是神经病的。甜文果然不需要逻辑

    不过也能理解啦,毕竟受已经没办法了。反正都是一死,和作为陌生人的攻说出来还舒服点。

    我决定了,告诉时冉和她打游戏,每天喊她师父的就是本小姐

    原来她早就和我表白了可我一想到她拒绝我就好气啊,我也拒绝她了,哼

    褚漪涵凝视着屏幕上系统提示的日期。

    12月21日了。

    不用过很久就又会到那个转折点,一切又会重头开始了。

    还能再坚持么

    她像凝固了一般,直到房间门被打开,韩钰担忧的声音落在空寂的房里,她才有了反应,僵硬地转过身。

    “涵涵”

    屋里的灯亮起,褚漪涵沾满泪的小脸映入眼帘。

    韩钰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她走到出褚漪涵身旁,将褚漪涵揽进怀里,关切道“又做噩梦了么”

    褚漪涵不说话,她靠在韩钰的肩头,眼泪越落越多。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的。

    她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的。

    她以为这次是不一样的,她甚至开始去接受不该属于自己的亲情、友情,只等最后的爱情苏醒。

    但现实却让她越发的疲惫。

    “别追我,我有喜欢的人了”仿佛犹在耳边,闻鸢今天看向视频时眼底的晦涩仿佛犹在眼前。

    明明很多细节都可以推断出闻鸢意识应该是觉醒了的,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她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她可以怀着一腔深情游走在无尽的孤独里。

    可是给了期望再收回是会让人产生绝望的。

    为什么这一次是这样的。

    好累,如果她放弃了,可不可以原谅她

    第一次,褚漪涵在韩钰的面前卸下冷淡,她脆弱又无助的颤抖着,仿佛随时要碎掉了,她哭得韩钰心也快碎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三点,宁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闻鸢又一次在睁开了眼后睡意全无。

    凌晨五点,她翻身下床,机械地洗漱,然后坐到桌前发呆。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天这样,很晚才能睡着,然后从下半夜醒来就没办法再次入睡。

    总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些蛛丝马迹。

    自己的灵魂是穿书的,那献祭生命的棉棉,她的灵魂呢会不会也

    这样的想法不断地发酵膨胀,伴随着深深的罪恶感几乎要将她逼疯。

    终于,她决定放过自己。

    一直坐到五点半,闻鸢按耐不住了,估算着这个时间应该不算太打扰褚漪涵休息,她将一直想却不敢提出的请求输入到对话框里,发送了出去。

    可不可以和我见一面聊一聊

    闻鸢,和我见一面,可以么

    屏幕上同时弹出了一绿一白两条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两个女儿,抱抱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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