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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黄泉
    天空无星无月,也并非十足的黑暗,灰蒙蒙的,像是阴沉的傍晚,或浓云密布的凌晨。

    周遭没有风,也没有一丝声音,沉寂得教人发慌。无处不在的,只有彻骨的寒意。

    地上崎岖不平,布满刺人的碎石。

    绮霞慢慢走着,不知方向,寻找着不存在的道路。

    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块黑色巨石,高高伫立,像一块碑。

    绮霞走过去,只见碑上篆刻着三个大字黄泉界。

    前方,天空的颜色变得漆黑不见五指,只能藉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勉强看清。

    那是一条大河。

    从这里望去,看不见对岸。

    这是黄泉,又名奈河。据说它是黄色的,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那河水只有浓墨般的颜色,不知深有几许。

    一道长桥,从黄泉界的这边,跨过黄泉,尽头消失在远处茫茫的黑暗之中。

    而那星星点点的微光,都是从阳间被勾来的魂灵。

    它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登上长桥,朝对岸走去。

    偶尔,绮霞会听到些呜咽的声音。那是魂灵生前执念太深,不愿离去,却又不得不走,于是边走边哭,希望能得到宽限。

    但绮霞知道那没有用。

    只要过了黄泉界,便没有回头路。任何人,无论贫富善恶,都只能继续往前。过了黄泉,就是冥界,在那里,他们将忘却一切。有的会转生,有的会受刑,有的会毁灭。

    而这般景象,绮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自从她到了阴阳界,无论她从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这里。第无数次,她看到了这个界碑。

    所谓阴阳界,其实只存在于人们的称呼之中,专指阳间和黄泉之间这明晦交替的地方。阳间和黄泉都足够大,故而这一片地方也足够大,可以让来到这里的人走上几日,直到看到这界碑。

    绮霞知道,自己本该跟那些魂灵一起,踏上不归路。但她却仍然能够掌握自己的魂灵,在这阴阳界徘徊。

    有那么几次,她觉得身体在变轻,愈发不受控制。正当她的腿要迈步跨过黄泉,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了回来。这个地方虽然寒冷,也没有任何食物和水,但绮霞却从来不感到寒冷,也不饿不渴。

    她心中十分清楚,这是是因为有人在拼尽全力给自己吊命。

    那个人,她不用猜也知道,是季贤。

    想到他,绮霞心中就感到一片温暖。这个地方没有星辰日月,绮霞无法算出自己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年,两年,或者是十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季贤,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和季贤的孩子。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他的时候,那小儿还未睁眼,也不曾有名字。现在,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每每想到这些,绮霞心中就疼痛难忍。故而就算知道没有希望,她也仍然一刻不定地在走着,期望能在这困住自己的无限绝望之中,找到那么一丝丝离开这里的可能。

    望着那块黑色的巨石,绮霞双眸平静。她坐下来,揉了揉发酸的腿,休息片刻之后,她再度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你是绮霞”一个声音忽而从背后传来。

    绮霞吃一惊,回头,顿时抬起手,挡住那刺目的光芒。

    她错愕不已。

    这是长久以来,在这个地方,头一次有人对她说话。

    而那说话的人,看上去也颇是怪异。

    他淹没在一片瑞光之中,看不清脸面,声音也非男非女,并不知是何人。

    “不知公台从何而来”绮霞努力压住自己那颗狐疑的心,道,“到这阴阳界来做什么”

    那人没有答话,却问“你很想离开此处,是么”

    绮霞知道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能够无缘无故而来,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找自己。

    “正是。”绮霞道。

    “我可帮你。”那人道。

    绮霞看着他,心中一动。

    “未知公台有何妙法”她忙问。

    “妙法多的是,但看你愿不愿做。”那人道,“绮霞,你可听说过万灵咒”

    万灵咒

    绮霞望着他,心思百转。

    万灵咒。她自是听说过。

    洛阳牡丹天下第一,而要在洛阳看牡丹,首选彤园。作为园中最老的花妖,绮霞被尊为花王,而天下奇事,她也听说过许多。

    这万灵咒的传言,她知道。传说只要将愿望写在符纸上,供上一千灵金,在子时将符纸烧化,便会有人来帮忙完成心愿。

    此事,绮霞没有当真过。

    天下会法术的人何其多也,骗子也何其多也,那些号称给钱就能办事的人数也数不清,有些阅历的人不会相信这等鬼话,哪怕它传得有鼻子有眼。

    而现在,绮霞感到惊疑不定。

    “公台之意,是要妾许那万灵咒”她犹豫片刻,忙问道,“可是季贤将公台请来的他现在如何了身在何处”

    那人道“你想知道,不若亲自去看。”

    绮霞不再迟疑,道“妾愿意,可妾如今不过一抹魂魄,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许愿。”

    “你并非身无长物。”那人道。

    绮霞一怔。

    离开洛阳往南,天气愈发暖和,地势也愈发起伏。

    虽是深秋,四周的树木却变得葱绿起来。山一片连着一片,望不到边际。

    不过在夜里,一切都没有太多分别。

    一阵夜枭的声音掠过树顶,季贤警觉地望向天空,屏气凝神,盯着它远去远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怎么了”阿菁发现了他的目光,忙问道。

    “无事,走吧。”季贤道,说罢,背着仍旧毫无知觉的绮霞继续前行。

    阿菁看着他,颇是内疚。

    “季贤,”她说,“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若非我不能见天日,你们也不会现在才走到此处。”

    季贤看了看她,摇头“若非是你,绮霞已经命丧黄泉,这些年,我不能时常在绮霞身边,都是你在照顾她和谷雨,何言连累。”

    这话,已经说过许多回,阿菁也知道没意思,只得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