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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013
    唐懿大学毕业留在西安一家报社实习,空闲之余还在准备考家里电视台的编制。

    出成绩的同一天,历经七年的传说正式关服,一代人的青春终结。

    唐懿雪上加霜,笔试成绩排在第六,那一年平城电视台招聘指标缩减,划线只到第五名。

    唐母希望她能早点回来,电话里提过想让唐父通关系把她塞进去。

    唐懿没什么大志向,但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占用别人的名额,严词拒绝后,又在准备下一学年的考试。

    后来她如愿调回平城电视台,偶然间得知她能进电视台,唐父在其中多少出了些力。

    台里风言风语流传的很快,唐懿不愿再落人话柄,工作上愈发努力,做出的成绩也愈发傲人。

    不算庸碌的那两年,她已经很少有空去想江樵生。

    如果不是这次相亲。

    唐懿甚至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回到家里,唐懿从唐母那里得知了一些江樵生家里的情况。

    他大二那年父亲因病离世,大四一毕业就和几个同学回平城创办了一间游戏工作室,这两年也陆陆续续做出了些成绩。

    提及过去,唐懿不免想起那些年他故事里的女主角。

    只是在长辈的转述里,她并未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唐母和介绍人聊完电话,转头问唐懿“感觉怎么样”

    她当初和李泊川恋爱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后来分开,她身边一直没有人,唐母一直以为她在上一段感情里受了伤。

    唐懿懒得解释,任由父母揣测,也少了很多麻烦。

    只是年纪渐长,她又是独生,唐母不免忧心,难得见她松口去见了人,心里便时刻挂念着。

    换做任何一个人,唐懿都可以随意说出是好还是不好的评价。

    可来的是江樵生。

    是她年少时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场美梦。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唐懿竟一时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

    唐母见她发愣,推推她的腿“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唐懿回神“听见了。”

    唐母还要问什么,唐懿打岔道“妈妈,我有点困,先去洗洗睡觉了。”

    “你这孩子。”唐母继续道“好不好你给个口信,要不然你阿姨来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

    唐懿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

    几步的光景里,她忽然有了答案,回头说了句“挺好的。”

    唐母喜笑颜开,唐懿只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那日之后,唐懿和江樵生礼节性的见过几次,吃过几顿饭,看过几场电影,但谁也没先戳破那层窗户纸。

    就这样到了年末。

    一三年的元旦,唐懿原先和江樵生约好一同跨年,但临到当天,台里工作繁多,她加班至零点,江樵生则是一条消息也没有。

    新的一年如期而至,约定好的人却一个都没能赴约。

    唐懿以为她和江樵生的故事到这里就是最后的结局,却没想到这也是新的开始。

    新年的第二天,唐懿得知江樵生在昨天夜里出了车祸。

    轻微脑震荡,右小腿骨折。

    她匆忙赶至医院,猝不及防见了家长。

    江母对她早有耳闻,只是在江樵生的介绍里,他们的关系仍然停留在朋友的界限。

    江母笑“那你们聊,我下楼缴费。”

    唐懿坐到床边的凳子,盯着江樵生打着石膏的小腿,欲言又止“你”

    江樵生看着她“你昨晚去跨年了吗”

    唐懿摇头“没有,下班已经过了零点。”

    “那就好。”江樵生笑了下“没有让你等。”

    唐懿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她一直在等他啊。

    唐懿不敢看他,盯着床尾的光影“你怎么出的车祸”

    “过马路没注意,对方右拐车速太快,不小心碰上了。”江樵生说“就在你们电视台附近。”

    唐懿莫名来了一句“那说不定可以上今天的社会新闻。”

    江樵生微挑着眉“那你是不是要采访当事人把握第一手资料。”

    唐懿煞有介事“也不是不行。”

    江樵生沉默几秒,而后倏地笑了起来,他大约真觉得好笑,唐懿挨着床沿的膝盖都能感受到床板的颤动。

    唐懿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场意外不似意外,反而更像是惊喜。

    她平时工作忙,只有固定的周三傍晚和周六下午有空来医院看江樵生。

    江樵生出院那天,平城大雪忽至。

    江母办好出院手续回来,见江樵生拄着拐站在窗边,念了句“这么大的雪,小唐怕是不会来了。”

    江樵生坐到床边,手机里还有唐懿昨晚发来的消息。

    他犹豫着,斟酌着,最后说“再等等吧。”

    那一日是平城有史以来最大的雪。

    病房里的时事新闻开始报道暴雪带来的事故。

    江樵生给唐懿发消息打电话,碾转找到她家里的号码,全都无人接听。

    空等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成担忧的恐慌。

    傍晚六点,风雪骤停,整座城放眼望去皆是刺目的白。

    江母拎起行李“走吧。”

    江樵生扶着桌子站起来,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唐懿一身风雪,狼狈不堪的模样毫不掩饰的落入江樵生眼中。

    那一瞬间,唐懿仿佛看见窗外风雪融化,闻见春日风里的花香。

    江母惊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唐懿胡乱拍了两下身上的雪水,低声说“路上出了点意外,堵车,路也都封了。”

    江母见状,说道“我去给你打点热水,可冻别感冒了。”

    江樵生抽了两张纸递给唐懿“手机怎么回事”

    “掉水坑里关机了。”唐懿擦着头发“你出院手续办好了吗”

    江樵生点点头,伸手将她粘在头发上的纸屑拿掉,唐懿看着他的动作,想说但又什么都没说。

    隔日,唐懿因高烧住进医院。

    昏沉沉之中,隐约听见唐母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只是眼皮困重,怎么也睁不开。

    这一觉睡得漫长。

    唐懿也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回到高中,她没有车祸没有休学,同样也没有遇见江樵生。

    她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在合适的年纪嫁给合适的人。

    结婚生子,生老病死,一生平淡庸碌,波澜不惊。

    只是命运兜转,总叫人走弯路、走错路,在荆棘里踽踽独行,不撞南墙不回头。

    唐懿在傍晚醒来,但她没有立刻睁眼,走廊外的动静忽远忽近。

    高烧后的无力感让人疲惫难受,唐懿睡得浑身酸软,缓了好一会才睁眼。

    病房里没有开灯,暮色只剩下一点影子。

    她一扭头,看见坐在床边的江樵生。

    他胳膊支着脑袋,像是在这里坐了很久,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疲惫,唐懿刚一有动作,人就醒了。

    江樵生倾身摁下床头的开关,病房里亮起灯,他伸手在唐懿眼前挡了下,唐懿看见他掌心纹路错综复杂。

    只一瞬,他又收回,扶着床沿站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喝点水。”

    “谢谢。”唐懿开口,嗓子还有些哑,喝了水才好很多,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给你打电话,你妈妈跟我说的。”

    唐懿握着杯子“你一直在这里,我妈妈呢”

    “她回去给你拿东西了。”江樵生看她杯子空了,又问“还要喝吗”

    “不用了。”唐懿伸手去放杯子,江樵生也伸手来接,手碰到她的手,两个人指尖的温度都很高。

    唐懿像是被烫到,指尖瑟缩了下。

    江樵生动作自然的接过杯子放到桌上,转头看着她,唐懿也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漂亮。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就这么看着,像是把一生的时间都看透。

    也不知过了很久,窗外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鸣笛,江樵生在鸣声转逐渐远去时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说“唐懿,我这个人算不上优秀,但也没有很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试试看”

    彼时窗外又开始落雪。

    唐懿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一座城的沦陷,成就了白流苏的婚姻。

    这一场暴风雪,何尝不也成全了她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