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网安会总共持续三天时间。
因为早上会场大门口那一出,第二天工作就在赵又锦和周伟零交流状况下进行着。
好在左手边坐了个来自其他报社同行，年纪比赵又锦大一轮，人很热心肠。遇到不太懂事,赵又锦试着请教他，他倒是乐于解答。
于是最后问题也迎刃而解。
赵又锦再也没有搭理过周伟。
会议在第二日进入白热化，如果说首日是暖场阶段，那么次日就是单刀直入行业对话。发言无一不是网络安全领军人物,知名专家、学者。
赵又锦全程开着录音笔,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
还好连日来临时抱佛脚,对行业知识和历届大会内容进行了梳理,否则她大概跟听天书没什么两样。
虽然就这样也还有不少一知半解地方。
她在笔记本上不断划线、备注，准备写稿子时候再来一一解决。
另外，大概是拿了赵又锦参会资格证,怕被报复，周伟在私人物品保管上,变得格外谨慎。
明明昨日大家还很随意,离座时也不会刻意带走全部物品，今天他却截然相反，不管走哪里都随身带着所有东西。
尤其是参会资格证。
不少人入场后就收起来了,他却一直挂在脖子上,后来吃午饭时才收好了放进文件夹里。
不过他连上厕所时都带着文件夹。
中途休息时，他去茶水间泡咖啡,忘了带笔记本,走到一半就急匆匆跑回来，还当着赵又锦面检查了好几遍。
赵又锦嗤之以鼻“怎么,怕我以牙还牙”
周伟眯眼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罢,拿着一大堆东西去泡咖啡了。
一旁热心肠记者见状,纳闷地问“带这么大一堆东西去茶水间，也不嫌麻烦他干嘛不让你帮忙看着”
赵又锦耸耸肩，笑道“谁知道呢”
他以为这样就能防止她报复，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你俩关系不太好吧”
“就那样吧。”目送周伟背影消失在门口，赵又锦没有在意邻座打探，拿着背包起身，语气轻快，“我去下洗手间。”
茶水间里，周伟早已喝完纸杯里咖啡，却迟迟没有回会场。
这是他第三次参加网安会了，也在会场见到了一些熟面孔，如今在茶水间重聚。
大家笑着打招呼，问问近况。
有人问他“和你一起来那姑娘是谁啊长挺漂亮，是新人吧”
周伟点了点头。
“就说嘛，这张脸要是以前见过，不可能不记得。”
科技会议上，男性记者比例确实远大于女性，于是这些男性熟面孔们聚在一起，凑成了茶水间临时茶话会。
有人随意问了句“哎，她这么年轻，就能来参加这种规格会了”
“是啊，看着怕是才刚刚毕业小姑娘，这就能来网安会啦“
周伟表情明显冷了几分，半晌才语焉不详说“长得好有长得好优势。”
“你是说”
大家交换眼神，都品出了其中深意。
周伟笑笑，只说“我们钱主编据理力争，奈何总编钦点她来。”
点到即止，留下耐人寻味空间。
这是他学习通讯稿写作时，曾认真练习要领。
男人们茶话会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到门边墙壁上突然多了一丝细小划痕。
有人谈兴大发，但有人却火冒三丈，忍辱负重贴在墙边，明明气得要命，还只能挠挠墙壁，抒发怒火。
赵又锦低头看着指甲缝里刚刚挠下来白色粉末，咬咬牙。
真不愧是拿笔杆子人，还挺能颠倒黑白。
好在没有等太久。
中场休息不过二十分钟，有人看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这场临时茶话会到此落幕。
周伟和另一个记者有说有笑走出来，但没走几步，一旁人突然脚下打滑，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个趔趄往他身上倒去。
“小心”周伟下意识伸手扶他，结果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慌乱之间，怀里文件夹、笔记本悉数散落在地。
周围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们，由于周伟随身携带太多东西，地上一片狼藉。
“没事吧”那名记者连忙道歉，“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对不起，我帮你捡”
“没事，小事情。”
周伟虽然不悦，白被一群人看了场笑话，但还是大度地说着没关系，拾起了一地东西。
没有人注意到，有个看不见人从一旁冲了过来，一把捡起地上某张塑封卡片，很快消失在走廊上。
连周伟自己也没注意到。
赵又锦穿着隐身衣，一路回到女厕所，重新换上之前衣服。
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卡片，冷静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nsc
新闻周刊记者
周伟
拥有隐身衣，其实她能做远不止于此。她大可以拿走周伟录音笔、笔记本，甚至偷走他手机，对总编发点什么能令周伟直接失业激情辱骂。
但赵又锦没有这么做。
人都有底线，她只想以牙还牙，让周伟也体会一下进不来会场，站在外面干着急滋味。
这件事她只对冯园园说了。
撇去隐身衣存在，她只轻描淡写提了一句“趁他不注意，我把他参会资格证也拿走了。”
园园
avo
园园集美，干太漂亮了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其实我也有点忐忑，用卑鄙行为报复卑鄙人，感觉自己也有点心虚。
过了大概一分钟样子，她收到了冯园园非常坚定支持。
园园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园园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没有遭受过社会毒打，只知道打击别人。面对这种人，我们唯一能做就是帮社会鞭策他。
她还发了张动图，一个小人踩着一具尸体，手里鞭子挥舞得啪啪作响。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啊，失敬了，原来是这个鞭策、
周伟没有发现自己参会资格证不见了。
至少在会场大门口，两人冷漠地分道扬镳前，他都没有发现。
赵又锦几乎能想象到明天早上他在会场门口焦头烂额样子，虽然很快发现，这种生动画面感来自于自己今天早上活生生血淋淋例子。
笑容戛然而止。
但吐了口恶气总是通体舒畅。
她赶回家中，点了份外卖，一边吃一边琢磨起另一件事来。
如何争取到行风副总采访
按理说她和隔壁邻居关系确实有那么一点微妙，跟“友好”也八竿子打不着。可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赵又锦决定先放下“旧日恩怨”，去捞一捞眼前月亮。
她先在网上查询如何与邻居搞好关系
点赞最多回复是，做点好吃上门拜访，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拿人手软吃人嘴软。
可赵又锦并不擅长下厨。
她当机立断，在外卖a上又点了一份烘焙点心，还是平日里她自己也舍不得买那种，甜品中奢侈品。
三十分钟后，拆开外卖包装，将点心装盘，赵又锦调整好微笑，站定在陈亦行大门口。
叮咚。
门铃响了三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
赵又锦拿出吃奶力气，笑出了八颗牙，准备迎接来开门人。
然而
“有事”
她好邻居只打开门口对讲机，连门都吝啬开。
赵又锦笑容顿时垮下来。
不行，不能被他冷漠劝退。
“那个，我烤了红豆椰香舒芙蕾。”重新漾起笑容，她甜甜地说，“特地送给你尝尝。”
“不用了，我不吃甜食。”
来自陈亦行冷漠拒绝。
“那个，我爸爸说邻居之间要互相关爱，互帮互助，所以这是来自邻居无偿关爱，希望能在这个冬天温暖一下只穿大衣你。”
“是吗。”陈亦行戳穿她，“是无偿关爱，还是有求于人，所以上门示好”
“”赵又锦张了张嘴，嘀咕道，“就不能双管齐下吗”
对讲机里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想求我帮忙，采访于晚照”
“可以吗”
光听她语气也能听出她雀跃与期待。
陈亦行是真不明白，早上已经明示到那个份上了，她依然没开窍。
“给我一个帮你理由。”反正这个理由他是找不到。
门外人陷入沉思，抱着盘子思忖半天，才小声说“新闻周刊是行业领军刊物，我们互利共赢，也能帮行风把招牌打得更响”
“新华社也想采访我们。”
言下之意新华社不比你们更能把招牌打响
赵又锦只能又说“他们很官方，要求尽可能客观。但我们不一样啊，我们可以根据你们需求，多说说你们优势。”
“行风凭是真本事，不靠营销吃饭，也不需要夸大其词。”
他嘲讽隔着一道门都显露无疑。
赵又锦想不出更好动听台词，呆立半晌，只好坦白说“好吧，是我需要这个采访。”
“虽然我只是个新手，但我也做了很多功课。我知道行风做了什么，在做什么，希望实现什么”
她盯着墙壁上一个细小斑点，有些出神。
对讲机里没声音，她有些局促，但还是努力把话说完。
“我对安全系统最初印象，其实是前些年隔壁邻居家大叔检查出肠癌晚期，吃了很多苦。他母亲年逾八十，却因为心痛儿子，被诈骗集团盯上，赔上了所有积蓄，最后人财两空。”
“我还记得叔叔走那天，奶奶在楼道里哇哇大哭，我很难过，却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对讲机后无人应答，只剩下她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楼道里，不确定里又依稀可见一分坚定。
“后来我听说了安全系统，它可以帮助更多像老奶奶这样人，我感到由衷高兴。”
在大数据时代，网络安全难以实现。
但还有一道堡垒坚定地竖立在那。
她有些局促地说着她想法“之前采访都在谈商业价值、科技手段，我对专业性东西懂并不多，但我”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门后一丝声音也没有。
笑容终于消失殆尽。
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赵又锦又是尴尬又是气闷。
算了，与其像个傻瓜在这儿自言自语，倒不如承认自己贿赂失败。这么贵甜点，他不吃就算了，她自己吃。
只是才刚刚转身，咔嚓一声，门开了。
“赵又锦。”
他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冬日有风夜，一树积雪簌簌而下，落在谁心头。
赵又锦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名字。
反应迟缓地回过头，她看见他穿着一身花灰色毛衣站在门边，连地上剪影也笔直。
“你去哪里”他淡淡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也许是毛衣质地太柔软，也许是他背后明亮灯光将轮廓晕染，此刻他看上去竟有几分温柔。
虽然声音还是一如既往不带感情。
赵又锦愣愣地说“回家”
陈亦行目光落在她怀里盘子上，“那个不是要给我“”
“你不是不吃吗”
陈亦行没说话，眼里明明白白写着给你台阶下，你还不顺杆子赶紧下。
于是她恍然大悟，赶紧把舒芙蕾递了过去，顺便低声问“那采访事”
目光对视刹那，他眼里光影攒动。
“容我考虑一下。”
是考虑，而不是一口拒绝
有戏
非常有戏
赵又锦兴高采烈回到家里，激动地倒在床上，大喊了好几声yes。
没一会儿，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拿过来一看，是陈亦行发来消息。
ean采访事，明天我会跟于晚照提。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谢谢真太感谢你了就算没成功，我也不会忘了你大恩大德。
ean
一看就知道，她依然以为于晚照是他顶头上司，提一句不代表一定会接受。
陈亦行冷笑，赶在自己后悔前，扔下最后一句。
ean五星好评，拿去。
什么五星好评
赵又锦一头雾水，看见他又发来一张图片。
点开图片，放大一看。
在她送那只舒芙蕾正中央，插了一只可以食用巧克力小旗子，上面写着
na点心铺。
祝您用餐愉快，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ean下次说自己亲手烘焙甜品之前，记得把商店标签摘了。
赵又锦
此时此刻，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