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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晏昂之得僧人点拨
    晏昂之话要出口又稍作停歇,看着卫氏递来一个安心的笑容才道“实不相瞒,小女入宫四年之多,一直不曾有喜事传出,太医时常问脉却只道安心将养才能日月入怀。我与夫人担心小女身有顽疾,不得已才请师傅跋涉而来,有劳师傅了。”

    僧人笑笑“施主不必过于忧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想来是时候未到而已。”

    晏昂之愁上心头,自己在战场杀人如麻,哪来的积善一说,与卫氏交换了眼神,卫氏也眉峰紧蹙“师傅见谅,这...”

    僧人笑得开怀,打断了卫氏的话语“贫僧早知国公大人的事迹,若不是国公大人杀敌抵御,不知还要有多少百姓丧命。虽不得已,也是善举。”

    卫氏不禁与晏昂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晏昂之是武将,武将从不信佛,只是事关女儿,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师傅的意思是,小女并不是身体抱恙,只是还未到时候,那师傅不用进宫把脉么?”

    僧人笑声朗朗“既无病,又何须把脉,倒让她心生畏惧。二位面相颇善,子女必定不是缘薄之人,且叮嘱她凡事不要挂怀,尘缘聚散自有命数,万不可积郁成疾。”僧人起身作了一揖“还请将此话传达,听与不听便由她了。”

    晏昂之与卫氏忙起身道“家里备下斋饭,还请师傅用过再走也不迟。”

    僧人不再理会,拂袖走去。

    晏昂之转头发问“这...就没事了?还未望闻问切,就知怎么解决?”

    卫氏笑意浅浅“师傅是菩萨派来普度众生的,自然是传达菩萨的旨意,咱们照做就是。”

    “没有药石,几句话就能让冉儿怀上皇嗣?我着实有些吃不准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断断不会害人的,你且宽心些。”卫氏轻轻拍了拍晏昂之的手。

    小婢上前道“夫人,现下可以传饭了吗?”

    卫氏点点头,晏昂之握着她的手便向饭厅而去。

    京里不比其他州府,四处有眼睛盯着,行至郊外看了四下无人,小和尚再也憋不住开口“师父,弟子不懂?”

    僧人笑笑,脚下速度不减“不懂什么?”

    “师父要他们传达的话,只有家里适逢大难,才会让人宽心,莫要积郁成疾。可是晏国公高门显贵,女儿又身为贵妃,家里又怎会有灾祸?”小和尚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

    “盛极必衰,凡事过犹不及你明白吗?”

    小和尚挠挠头“师父,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可是师父很少打听朝堂事,怎的就能断定必会因此遭难?”

    “为师并不了解朝堂事,为师看他面相就知此劫他一定躲不过。”

    “那为什么师父不进宫为他的女儿诊脉,若是经师父医治得了皇嗣,至少也能让晏国公稍有宽慰啊。”小和尚急得眉峰紧皱,看了看日头,若现下赶回去,还是来得及的吧。

    “如果你是身怀六甲的贵妃,父亲遭难,你哭是不哭?”

    “定是会哭的,毕竟是生身父亲。”小和尚不太明白师父为何有此一问。

    “晏国公极其宠爱贵妃,想必贵妃娘娘也将晏国公当做背后支撑的大山,若这座山倒了,贵妃娘娘就恐怕不是哭那么简单了,只怕轻则伤了腹中孩儿,重则悲切至死。”僧人面色凝重,这并不是耸人听闻,这样的结局他也无能为力。

    小和尚定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遂又追赶上道“师父,没别的办法了吗?晏国公可是贵人里唯一一个对我点头还礼的人啊...”他尚在襁褓时就被丢弃在路边,若不是师父捡了他,他早就被野狗叼了去,自小跟随师父云游四方,可是没有贵人愿意正眼看他的,大多是因为师父的缘故,才顺便接纳他,今日晏国公进门,他慌张作揖行礼,本以为又是被忽略的,毕竟国公大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想晏国公竟向他点头还礼,除了师父外,他是头一次被人正视,可唯一一个正视他的人却要遭受死劫,他不敢相信。

    “为师说过,这是命数,无人能躲,也无人躲得开。”僧人轻叹一口气,众生平等,即便在他面前的不是晏国公,而是土匪山贼,他也不会见死不救,可是命由天定,他却奈何不得。

    冷风乍起,吹得这路边的杂草也发出声声悲鸣,不过秋末啊,入眼皆是萧瑟,到了冬日,又该是何景象?

    小和尚嘴里嘟囔“师父,咱们学佛法是为了普度众生吗?”

    “是”

    “那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是我们救不了的?”

    “世人为七情六欲所生,也为七情六欲所困,缘来是好,缘去是空。”

    “师父,这些您没说过,我不明白。”

    “等到为师圆寂的时候,你就能明白了。”

    “师父...”

    “别再多话了,快些赶路。”他只想走快些,赶在年节前把定下的地方都走一遍,然后他还要再回来,回来这个波谲云诡的京城,他得在晏国公故去之后去一趟宫里,告诉那个被父亲宠爱的女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才不枉费你父亲前世为你换来的命。”这次来京里是受晏国公之托,却未能忠他之事,出家人不可这样,菩萨是断不会原谅的。

    瞧见小和尚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想说什么?最后一句。”

    小和尚侧头看了一眼僧人,几次开合嘴唇后道“师...师父,万物生来就注定会死去,我跟随您多年学习佛法,本不该太过伤春悲秋,可这世上唯独师父您,我不想您圆寂,我的命是师父给的,如果菩萨保佑,我会把我的寿命给师父,便是现在就要我死去,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僧人闻言紧紧捻着手上的佛珠,道“傻孩子,你走快些,便是对为师的好了。”看破了世俗,参透了世俗,才能遁入佛门,偏在今日又有些动容。

    世上牵绊人的是情,情没了,自然无挂念。可人们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就是为了情么?缘来缘去,最后终究是人心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