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三天前，张耀祖便从国立医院转到了科杰远大私人医院，不过听说这过程还并非一帆风顺，张耀祖很不乐意转院，他的家人和主治医师苦苦相劝了快一周，他最后才勉强答应了。
项路其实也很能理解张耀祖，疾病进入终末期，最不想要的就是无意义的折腾，可能在张耀祖的心里，能够安安静静在国立医院结束，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为了给张耀祖一个适应的时间，项路也没有急着和他见面，等他转院后第二天，项路才来到了他的病房前。
推门，进入，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的张耀祖。
仅仅几个月没见，张耀祖似乎瘦了一圈，颧骨高耸，皮肤松弛且黯淡，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掉了。
“张主任。”项路在张耀祖床边坐下，轻声唤道。
张耀祖迟钝地挪过头，看着项路的脸愣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项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
项路也有些触动，想当初自己和张耀祖哪次见面不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可谁能想到，张耀祖竟然就这么倒下了，而且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张主任，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手术的事情。”项路平静情绪，拿出病历说道。
张耀祖却根本没有和项路商讨的打算，缓缓地将头挪向了另一侧，看向了窗外，“没必要看了，我自己就是医生，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很清楚。”
“大血管都已经被侵犯了，手术不可能成功的，别浪费我最后的时间了。”
病人拒绝治疗，而且这个病人之前还是东方医院的外科大主任，对于癌症切除有很深的理解，他的拒绝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项路没有继续劝说，而且陪着他看向窗外。
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窗外梧桐树冠上只有一两片枯黄的叶子苦苦支撑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飘落了。
病房陷入了一片静谧中，只有两人的呼吸，一起一伏。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项路才继续开口道：“张主任，你有用过手术机器人吗？”
张耀祖缓缓摇头，没有开口。
项路介绍道：“手术机器人在肾癌根治术上有非常大的优势，灵活、小巧的机械臂，能够做到很多医生双手完全无法实现的操作，这是你们没有触碰过的技术，你的观念需要更新了。”
“大血管侵犯，对于十年前、不、五年前的医生来说，还是只有宣判死刑的不治之症，但对于手术机器人来说，还是有手术的机会的，你正身处时代的红利之中，为什么要这么轻言放弃？”
张耀祖动了动嘴唇，眼眶微微泛红道：“你真的有信心？”
项路斩金截铁地回答道：“有！”
其实没有人愿意对自己的生命表现的这么残忍，但临床上十名癌症临终患者，九个都会和张耀祖一样，孤僻、冷漠、对一切提不起兴趣。
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可能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他知道太复杂的情绪只会伤害到他自己，没有希望的挣扎，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所以他才会将自己包裹起来，不愿意外人碰触。
张耀祖身为大外科主任，对于自己的病情很了解，但也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
在他看来，这些哄骗病人的伎俩，都是他年轻时候玩剩下的，所有的安慰、劝解、对他来说都毫无作用。
癌症之后的漫长时间，他都在一种完全隔绝外界的状态下，一个人艰难的扛了过来。
可前段时间，国立医院的管床医生提起了项路，说到了科杰远大私人医院引进了一台手术机器人时，张耀祖厚厚的自我防御裂开了一条缝隙。
项路，这是个他完全无法猜透的天才医生。
手术机器人，更是他只听闻过的尖端科技。
这一刻，他终于开始接触到了未知的领域，而未知就意味着新的希望……
项路以为张耀祖转院是因为家人和管床医生的劝说，可他没有考虑过，就按照张耀祖的脾气，如果他自己不愿意转院，谁来说恐怕都没用。
说到底，张耀祖还是动心了。
有活下去的希望摆在自己的面前，即便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机会，又有谁会松手呢。
只不过长时间的自我封闭，让张耀祖已经习惯了拒绝别人，而且自己之前还和项路处于敌对关系，对方突兀的成为了自己的主治医生，这总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可现在，这种心理正在飞快瓦解，如同三伏天下的冰雕。
“张主任，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项路低沉着嗓音，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张耀祖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他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
……
北山市第一台手术机器人肾癌根治术！
科杰远大私人医院刚刚引进手术机器人还不到一个月，竟然就爆出了将要进行一台肾癌根治术，这个消息让绝大部分人都有些惊愕。
是不是有些步子跨的太大了，别到时候扯到蛋啊。
对于一家私人医院大张旗鼓的引进了顶尖的医疗设备，同时也是顶贵的医疗设备，大部分医生都难免会生出一点羡慕嫉妒恨的心理。
这就像是看到别人家娇美可人的婆娘，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黄脸婆，虽然不敢明着大呼不满，但背地里总是忍不住嘟囔两句，耍耍小性子。
可随着消息进一步散播，关于这台手术的具体细节进一步纰漏，众人的想法开始发生了变化。
“主刀医生是项路？病人竟然是东方医院之前的大外科主任，我听说他当时差一点就当上新院长了，中途退出竞选，原来是因为身体原因，让人唏嘘。”
“听说病人的肾癌已经发展到浸润大血管的程度了，国立医院直接放弃了手术，采取了内科姑息治疗，几天才转到了科杰远大私人医院，似乎是想用手术机器人搏一搏最后的机会。”
“也不知道这台手术到底能不能成功，北山市的第一台手术机器人手术，真是很想去亲眼见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