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怡妮捏紧了她的拳，努力抑制住自己的颤抖，走过去，坐在刘数的床旁边，扯了扯嘴角，笑着问他：“阿数，你觉得，刚刚那个林医生怎么样？”



    刘数呆滞的眼神落在刘怡妮的脸上，听见她问的问题，刘数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是刚才跟你聊天的男人。”想到刘数可能不知道她说的林医生是谁，刘怡妮又柔声补充。



    男人……



    刘数微不可察地缩缩身子，把被子往上扯，盖住自己，被子有些重量，他怎么扯都会往下滑，刘数有些慌张地用下巴夹住被子，整个过程异常笨拙，



    也因此，刘怡妮将他的所有动作都尽收眼底。



    叹了口气，刘怡妮站起身，不打算再继续问刘数这个话题。



    看着刘数这么明显的反应，刘怡妮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刘数交流。



    她往门口走去，打算出去给王景昭打电话问问，她在哪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姐，医生很好。”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处于变声期的男孩，说话的声音介于充满稚气和走向成熟的中间，听起来怪怪的。



    可刘怡妮却被这简单的一句话给激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哭了。



    刘数并不是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其实他知道，知道别人给他说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意地用手抹了两把脸，刘怡妮又转过身去，看到刘数正抬着头，无措地看着她。



    朦胧泪眼之中，刘怡妮看到少年的脸逐渐变小，五官也跟着缩小，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人都还是小孩子的儿童时期。



    刘数总是会在做错了事情过后或者是遇到什么不懂的事情时，仰着头，用无措而单纯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现在刘数做错了什么？要落到这样的结局……



    刘怡妮至今都不清楚刘数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地在学校里上学的人，怎么就跑到了du场，怎么欠下巨债的。



    “医生很好。”刘数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是我不好。”



    刘怡妮的眼角红红的，泪水哗哗地直往外涌，她不停地摇头，“不，阿数，你别这么说，你没有不好，那不是你的错！”



    刘数充耳不闻，再一次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的意思。



    “怎么可能是你不好呢？是我不好，我没有尽到姐姐应尽的责任，我没有管你。”刘怡妮哭着说，“我不应该对你不闻不问。”



    刘怡妮觉得，刘数会变成这样，她的责任也不小。



    来到s市这种城市上学，对于刘怡妮来说，是天赐的福气，绝对不可以浪费时间，让家里人的满心期望都落空。



    所以，刘怡妮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学习，很少会出去玩。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刘怡妮做不到一心二用，在管好自己的同时，她没有办法兼顾刘数。



    刘数坐了一会儿，又沉默着躺下，将被子拉到头顶，遮住自己。



    刘怡妮刻意压制自己的哭声，但是还是隐隐约约传到了躲在被子里的刘数的耳朵里。



    他双手交握在胸前，用力地揪紧身上穿着的病服，自责和自厌的情绪几乎要令他窒息。



    都怪我，这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我就是不幸的源头——刘数这样想着。



    刘数侧躺着，眼泪从右眼眼角冒出来，滑过鼻梁，同左眼涌出来的泪水一起，滚到床单上，晕出泪渍。



    他感觉到被子外面，有一股轻轻的力道，在拍他的手臂。



    将手指卡进嘴巴里，刘数咬紧手指，浑身紧绷到几近痉挛。



    外面传来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病房里面恢复了鸦雀无声的寂静。



    刘数等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坐起来环视整个病房。



    刘怡妮已经走了，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刘数眼神死寂，像是装着一个毫无生息的沼泽地，空荡荡的，令人瞧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



    太死气沉沉的东西，总归是不讨人喜欢的。



    刘怡妮拉上病房门，往安全通道走去。空旷的楼道里，刘怡妮一个人靠在窗台边上，拿出手机，没再犹豫一秒钟，拨通了王景昭的电话。



    “嘟……嘟……嘟”等待对方接电话的间隙，刘怡妮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抠弄雪白的墙壁，在墙上留下一道道指甲的划痕。



    她在紧张。



    害怕王景昭说出一些会让她难过的话——虽然这情有可原——更怕王景昭不接电话。



    随着等待的时间加长，刘怡妮的脸色越来越沉。



    不管怎么说，王景昭都不可能不接她的电话，更何况昨晚王景昭还亲口说过，今天会来医院。



    然而，直到电话自动挂断，王景昭都没有接电话。



    刘怡妮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眉头皱得死紧，又拨了一次。



    同样的，又是铃声响到自动挂断。



    怎么回事？



    王景昭不是随便闹脾气的人，更不会用不接电话来发泄脾气。



    刘怡妮不想让自己想到不妙的那个方面，但是，她现在真的很担心。



    ——景昭，你在哪里？你今天没有来医院，也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很担心你。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不过来，你看到消息了给我回个电话或者回个消息吧，我真的很担心。



    刘怡妮点开短信页面，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看到“送达”两个字，刘怡妮抿抿唇，又拨通了王景昭的电话。



    没有接，一直没有接。



    刘怡妮之前还只是有点担心，现在，可以说是非常忧心了。



    无数个不好的猜想被放大，刘怡妮不停地打电话，直到手机没电。



    ……



    王景昭和女人就那样僵持着，谁也不搭理谁，突然，一串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王景昭立马睁开眼睛。



    女人也被铃声惊动，她伸手摸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



    她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任由手机那样响着。



    微微抬眼，女人看到了原本躺着的王景昭坐了起来，阴沉的眼神跟她悠闲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不妨来猜猜，是谁的电话。”女人从凳子上起身，双手背在背后，绕着王景昭走一圈，最后停在她的面前，“猜猜吧，猜对了我就让你接电话。”



    王景昭浑身一震，让她接电话？



    这不就意味着她可以有求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