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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狱室里的交易
    看见抓捕自己的人时,大将军惊呆了。



    不光他,整个军营里的人都惊呆了。



    大将军的侍卫拒不准他们带走自己的将军,甚至拔出武器指向来揖捕者。



    揖捕者也毫不示弱,拔出兵器,与他们对持。



    施毓沉沉地坐在那里,良久,他站起身挥手退下那些保卫自己的将士。



    他缓缓地摘下头上的头盔,解下身上的盔甲。



    他对自己的弟弟嘱咐道:“什么事都没有国家的安全重要。我跟他们去进京面圣,一切自会清白!”



    “你带领将士在这里坚守,一定不要失了奢暮!”



    施竞:“是,大将军!”



    施毓抬脚随押捕他的人走去,步伐深重而沉稳。



    将土们看着他,沉默着,目送着自己绝对信任和依赖的大将军走向他未知而注定多舛的前方。



    ………………



    审讯是复杂的,也是残忍的。



    却是必须得延续下去。



    王兴运勾结京城官僚,狠狠参了施毓一本。



    许多妒忌施家,与施家有怨的官吏纷纷落井下石,收罗和污构了多条罪名共同联名告他。



    提查柯国也勾结内应营造罪名,提供伪证,一时之间镇南大将军施毓叛国之罪全国通晓。



    面对种种凶险罪名,尤其是他叛投敌国,意图北上擒皇和拥兵自重独据南方之嫌的这两条罪让皇上勃然大怒。



    他下令彻查此事,施毓之罪虽还未确定,但心中已对此臣心生忌惮,已有除掉他的心理。



    施家也派人上下打点,奈何关系终弱了对手,南方施家军的大将军施毓境况堪忧。



    关押施毓的狱所里,狱卒正接待几个客人,这几人皆是弹劾施毓方的大臣手下。



    一个脸上长须的男人说:“施毓的第三轮审讯将至,一些有确凿证据的罪名将要定下。”



    另一个穿蓝衣男人说:“施毓此贼坚硬得很,不论怎样刑责审讯拒不承认。要把他的罪完全定夺下来,还有些难度。”



    一个年青的公子俊秀眼睛里透出阵阵的冷气,对狱卒说:“给他多上点刑罚,狠狠地折磨他,不怕他不软下来,迟早就认了。”



    狱卒:“公子不知道,这个施毓的骨头硬得很,就是不屈啊!”



    年青公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掏出两锭银子塞到那个狱卒的手中。



    “不怕他骨头硬!只要你们对他狠下心来,凡用得上的刑责,全部给他用上,不要留一点慈心!”



    “如果他受不了这些刑责死了,或者废了,这不就简单多了嘛!”



    狱卒:“这可不行,他是皇上饮命之犯,不敢随便把他废了,更不能轻易要他的命。”



    年青公子:“好吧,那就狠狠地给他上刑!在限度之内怎么样折磨都行!”



    “管他是什么大将军或是坚硬不屈,毕竟是血肉之躯,也有承受不了。就是要让他尝尽刑责之苦!”



    众人听他话语很是硬狠,语气恨愤之意难平。



    狱卒:“公子,见你颜色,听你口语,你对这个施毓可是有刻骨仇恨似的,竟是说出这样一个狠角色的话!”



    “哼!”公子的神情是那样的冷漠阴沉,眼里挡不住的彻骨的仇恨。



    眼神是如此的阴鸷绝决。



    边上几个人看他如此,心都不由自主的战栗冰寒。



    年青公子:“那个狗贼不是口口声声什么爱国忠君吗?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不可一世,清流忠臣的样子!”



    “你们在他的额头上面黥上两个字,‘叛国’!”



    “羞辱死他!”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长须男:“如此,那贼就算是放了出去,他这一辈子都生活在羞辱之中,倒不如死了还更好!”



    “哈哈哈。”



    房间里响着他们讥嘲的笑。



    如果让那个大将军听见了,他那个暴躁脾气如何忍受得了?



    定是气,也都把他给气死了!



    笑归笑,狱卒:“公子,这个主意倒是蛮好。但是,没有上面的命令,小的还是不敢在他的脸上随便黥字啊,他毕竟是皇上钦定的犯人呀!”



    “而且,他的罪名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在他脸上黥上那两字,假如定的是无罪,以后这个罪责追究下来,谁都担不起呀!”



    几人想了想也是。



    年青公子叹了口气。



    虽不能达成心愿以泄心中的怨气,但也只好如此了。



    这时旁边一个年岁较长的狱卒凑了过来。



    “你们说在他脸上黥字这事,到让我想起,在很多年前,啊,也有十多年吧。”



    “也是南方呀,押了一个罪犯到这里来,他脸上就黥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也是挺侮辱人的。”



    众人感兴趣:“什么字啊?”



    年长狱卒:“这个我可是记得清楚,因为太特别了。”



    “黥的是‘贱人’两字!”



    “哦!”几人哗然。



    “那个犯人好像也是因为叛国罪送来的。因为太特别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才送来的时候已经被刑责得不成样子,没一处好,走路都要人扶着!”



    “可是他真是坚强,刑责得那么惨烈,可还是紧紧咬口不承认自己有罪。我们是强掰开他拇指,让他在罪状上摁押,可怎么使劲都竟然按不下去啊!”



    蓝衣男:“哦!这样刚烈!那最后怎样?”



    狱卒:“最后连官老爷他们都看不下去了,没有再继续强迫他摁押认罪。停止了刑审,禀报了皇上,把他发放回南方,让他们自己处理了。”



    众人:“……”



    年长狱卒:“我还记得那个人年纪很年轻啊,也就二十岁上下。听说犯罪前,战功赫赫,在南方很有名气的。”



    他摇了摇头,“唉,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他后来境况怎样。”



    “不过嘛,叛国罪……唉,也好不到哪去。”



    狱房里一片沉默。



    那个年青的公子听着这些话,像是受了很大刺激似的,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



    良久,他颤抖着嘴唇问:“当时他很惨吗?”



    年长狱卒点头:“那不是吗,全身被打得……”



    “唉,可是那人真的很刚烈啊!我们几个都在底下讨论,说不准他还真的是被冤枉的!”



    众人:“……”



    长须男:“这个施毓管他冤不冤枉,平时他那一副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也着实招人讨厌。”



    蓝衣男:“这次不管定不定得下他的罪,让他在这里吃些苦头,吸点教训也好,看他以后还猖不猖狂!”



    众人点头称是。



    众人议论着,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年青的公子。



    这个公子听着他们的话,一直沉默着,没有言语,他转过身悄悄离开他们,走出狱房。



    外面的天空阴阴沉沉,厚厚的乌云笼压着大地。丝丝缕缕的雨落下来,虽然无声,却是冷意潮湿。



    冷意着孤独的心,潮湿着伤蚀的心。



    年青的公子没有想着走快一点,或者去寻找地方躲避这雨。



    他默默地在雨中走着,反而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雨丝默默飘落着,落在他的身上,浸湿着他的身,他孤独冰寒的心……



    “爹……”



    他脑海里,浮现出爹爹的样子。



    蓬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满身的伤痕。



    如此凄惨,却依然对自己裂开嘴慈祥地笑着。



    痛楚无助的眼眸看着自己,却还是掩盖不了对自己浓浓的怜爱。



    还有他额前散乱的发遮挡不住的那两个字,



    “贱人”……



    雨幕里,一座拱桥优美而雅致,宛如一幅悠韵的古画。



    他慢慢走着,走上了这座拱桥。



    他独立在桥上,任雨密密地包裹着自己。



    呆呆地看向远方,看向那看也看不清的,被雨迷茫了的远方。



    蒙蒙的雨幕里,少有人走动。



    静默无声的房屋和缓缓流淌的小河,在雨帘里,更添了几丝愁绪与怅惘。



    “爹……”



    这个可怜且可悲的孤儿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睛,也许能感受到什么,希望感受到什么。



    也许闭上眼睛,能够看见什么,渴望看见到什么。



    雨渐渐地大了,雨声变成“哗哗”的,打在地上溅起点点的水花。



    桥上的这个人,全身已经湿透了。



    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似的,依然站在那里,任雨放肆地倾泄在他身上,更是倾淋在冰痛的心上。



    他站在那里,依然闭着目,他缓缓抬起头,慢慢伸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这些雨水,



    拥抱这个天地,



    拥抱着这世界上的一切,一切……



    快乐还有痛苦,



    仇恨还有恩爱……



    他的脸上水满是滑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水。



    “爹!”



    “爹……”



    他嗫嚅着嘴唇,轻声呼唤着,呼唤着这个字,呼唤着这个人,呼唤着这个心之深深处,主导着他的喜怒哀乐的灵魂之音……



    他呼唤着,呼唤的声音是如此的轻微,雨幕中,几乎听不见一点声息……



    “爹……”



    再有雨水,终究从他紧闭的眼角还是看见,滚烫的泪水,止不住,止不住,不停歇地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