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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 曾经沧海
    我愿意把命交出来,为你挡住所以暗箭暗刀,我也愿意把命交给你,让你亲手杀了我。



    你准备了那么久,布下天罗地网要杀我,我怎么都逃不掉。那一刻,我竟还会惊喜,我的公主就是这般雷厉风行,滴水不漏。



    所以,也许我死了,你也能护住自己了。



    我已经告诉你,从我的胸膛扎进去,你就如愿了。



    我想把我手里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你。这些东西至少能护住你的命,还有你孩子的命。



    可惜,你不会要的。



    你是萧乐宁啊,高傲的萧乐宁。你怎么会要一条狗的东西。



    自姑母死后,你变得更加雷厉风行,扫除异己,独揽大权……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才是真的变了。



    你不再是我认识的萧乐宁,而是沦为了权势的奴隶……



    可我,依旧爱你……



    乐宁,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你和姑母比,还是差的太远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会誓死保护你,不只是因为你是我深爱的妻子,还因为如果你死了,颜氏一族也就走到了尽头。



    即便你不承认,我们也还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乐宁,来世,不要生在帝王家了。你不适合。如果是太平盛世毫无波澜,你做个有人护着的小公主也许还好,否则……太苦了,就生到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吧,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乐宁,我累了。从小到大,我追逐权势地位也没有像追逐你这般累。



    也许,上至碧落,下到黄泉,我不会再见你了。



    不要在让我再见到你。



    你作我这一生的劫数已经够了,以后,等我喝下忘川水,让我忘了你。



    别了,乐宁。



    ……



    ……



    厚厚的一沓信纸,随着手指一张一张翻过,又一张张落到了地上。



    眼泪止不住的汹涌。



    骗人,都是骗人的……



    你什么时候爱过我?你只会嘲讽我、羞辱我,看不起我!



    你到死都在骗我!你明明杀了清平,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晚宁的身形越来越佝偻。



    她蜷缩在椅子里,茫然无措,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这不是她认识的颜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傲慢无礼、蛮横霸道的颜束。



    这样的言语,温柔缱绻、如泣如诉,击在她心上,让她钝痛无力。



    她前世一直恨极了颜束,曾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后来,她真的亲手杀了颜束。也没剥皮抽筋,而是将他的尸体好好的交给了颜家人。



    即便颜束死了,她的恨意也没有消除,反而泛滥成灾,更加难以抑制。她不想交出颜束的尸体,可连她的儿子都来求她……



    颜束死的那一日,她十八岁的长子——薛子修,来找过她,和她说过很多话。她当时没有用心去听,但是她长子说的话,她都清楚的记得。



    他陪她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看着她,和她说话,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哀伤。



    “阿娘,您还记得吗,您同我说,外祖母自小教导您,生在帝王家,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权衡利弊,往长远处着想……绝不能意气用事,只凭一腔热血去做。而是要想好,这件事是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



    “阿娘,您杀了颜束,您觉得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吗?颜束他就那么该死?他死了到底对您有什么好处?”



    “阿娘,我觉得颜束他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您的手里。”



    “外祖母登基以后,任用酷吏,杀了很多并未有大错的人,我去看过,被酷吏折磨的人都死的很惨……可那时候的颜束,却暗中救下了很多人。



    我问他,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根本不相识的人去冒杀头之险。他说,那些人不该死,他们有很多是忠义之士。我问他,难道忠义两个字,就值得他豁出性命吗?他说,很值得,他很想这么做。”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是个很傻的人。”



    “阿娘,他真的做过很多事……那一回,您在长景坡遇险,他快马奔了三日,跑死了两匹马。可亲眼看到您平安以后,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催马回去了。那时候我不懂,不懂他为什么不让您知道,他那么在意您。”



    “后来我知道了,颜束那样的人,那么骄傲自负,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不可能会和阿娘说这些……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我也没有和阿娘说过!颜束所做都是他心甘情愿,他要的从来都不是阿娘的怜悯或者歉疚……”



    说到此处,子修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越来越低沉,“阿娘,儿子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您……”



    “修儿,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她看着泪流不止的长子,凄声问道。



    “阿娘,您问我为何……我也不知,就是现在很想说,很想告诉您。阿娘,您可以恨颜束,但他做过的很多事,您该知道。



    若我今日不说,我会很难过,为他难过。也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阿娘,你嫁到薛家七年,生养了三个儿子,其实您不欠薛家也不欠薛安什么了…”



    薛安是她的逆鳞,听到她的长子这般提起他的父亲,她立即厉声质问:“你怎么能直呼你阿爹的名讳!”



    子修悠悠的苦笑道:“阿娘,说实话,我早就忘了阿爹是什么模样了。这些年,一直是颜束在照看我们兄弟,他对我们很好。这几年,我越来越觉着,颜束他其实就是我的阿爹。



    无论我在何时有何事,我只会去找颜束……您觉得儿子们很好,很懂事,可是您不知道,我们其实也会任性妄为,也会因受人非议,而愤怒恼恨做下很多错事,也会打架逞能做不计后果之事,甚至犯下大错、酿出大祸……这些您都不知道,您的儿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而您觉得我们好,是因为颜束他在,他会为我们抗下所有,也是他为我们撑起的这天!”



    “阿爹刚死的那年,我很害怕,害怕外祖母也会杀了我,杀了弟弟们,我很想逃,逃的远远的,是颜束告诉我,他会保护我,他会挡在我面前,决不会让外祖母杀我。这么多年,其实他做到了,我很感谢他。”泪水从子修年轻的脸上划过,他长得那么像薛安,可他口口声声赞扬的却是颜束。